叶封桉正站在客厅中央，衣服上沾着血渍，眯着眼睛，还在适应光线。
灵芝也很乖，它没有自己跑出去。
它躺在一片血泊中，柔软的毛发被血浸湿，身上数十道裂口证明了它遭受过什么。
一瞬间心里涌上来数不清的情绪，我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一口气卡在那里，吸不进也呼不出，到最后，都变成了一片麻木。
我愣愣地看着地上几个小时前还抱着的柔软躯体，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拳头握紧了，最后又松开。
到最后，我抬起眼睛对上叶封桉有些有些无措的眼神时，我迟来地才感到了一丝难过和委屈。
灵芝死了。
我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我脸颊流下，抬眼就看到叶封桉朝我走了过来。
“哥...？哥你回来了？”
叶封桉朝我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一把扔掉了手里沾满了干涸血迹的菜刀，“哥...哥你去哪里了....？我以为...我...”叶封桉很难得地脸上出现了茫然，“我以为哥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又要离开我，我才激动了，才这样的...”
叶封桉徒劳地用手擦了擦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迹，又朝我走了过来，“哥...对不起，你喜欢狗，那我再给你买一只吧，我会给你一只比这个更可爱更听话的，没关系的哥，只是一条狗而已....哥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看着叶封桉离我越来越近，在他要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我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想跑，想离开，哪怕下一秒就会被抓回来，但是我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地方了。
叶封桉怎么会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说他喜欢我，爱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
他就是在折磨我。
跑的时候，冷风吹在我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浑身的骨头也开始发疼，可是这些我都不在意，如果连疼都没有，我就真的感受不到我还活着了。
还没有跑出院子，只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我就被强行拉进了叶封桉的怀里。
叶封桉从背后紧紧搂着我，勒的我快要喘不过气，“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做错了，我应该相信你的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叶封桉说的断断续续，声音有些哽咽，“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你就是不能离开我啊，我真的是因为哥又走了我才会气的把它杀掉的，我不是真的想要随便夺走一个哥喜欢的东西...！哥...对不起哥，你喜欢狗，多少我都买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我连挣扎都省去了，喘着气，身体不自觉的发着抖，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天在院子里，叶封桉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了很多，不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已经听习惯了。
那天晚上，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看着漆黑的夜空，觉得什么都不再有意义了。
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
被叶封桉拉着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到了门口，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哥，你现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我去把客厅收拾一下。”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叶封桉的背影。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不觉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不过才陪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我有对它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吗？
可是眼泪不停流下来的时候，我才否定了我心里的声音。
我舍不得它。
我捂着脸，很希望能再次听到灵芝的轻哼，以前我总觉得吵，可是现在我不会再听到了。
明明以前正常生活的时候，我对着这些情感都表现得十分淡漠，怎么现在只是死了一条陪了我几个月的宠物，都让我感到这么痛彻心扉呢？
我吸着气，有些难过的想，以前这些东西来的太过轻而易举，往往不会在意，可是在失去这一切之后再重新获得，却总是格外珍贵。
可是叶封桉把这点都毁掉了。
我抬手擦掉了眼泪，心情又趋于平静。
如果摒弃一切情感，那么一定能活的很轻松。
但是我也是人，人怎么能没有情感呢。
我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叶封桉的时候，发现他的脸上也有隐隐约约的泪痕。
被叶封桉牵着往屋子里走的时候，我有些淡漠地想，叶封桉为什么会哭？
也许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为自己的冲动而哭吧。
我移开了眼睛，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睡觉的时候，我平躺着，感到叶封桉滚烫的呼吸打在我的颈侧，怎么也睡不着。
我的脑子里异常的清醒，此刻只是呈现了一大片空白。
“哥，你还想养动物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我眼珠转了转，不想再要任何东西。
“不想要。”
“什么都不想要？之前不是说喜欢狗的吗，现在连狗也不想养了吗？”叶封桉声音有些激动，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音调低了下去，“那哥，我把家门钥匙给你，以后你想出去就出去，只要...只要晚上回家睡觉就好，可以吗，这样可以让你开心一点吗哥？”
如果在昨天听到这些话，我也许会感到一丝丝开心。但是现在，我心里已经掀不起一丝情绪了。出不出去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出门这件事看的多重要，如今更是不想了。
我没有回答，叶封桉也没有再继续说话，黑暗里只能听到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睛，没有什么负担的睡着了。
我现在没有任何需要挂念的东西了。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太阳特别大，透过窗户打在床上，逼得我不得不遮脸遮眼睛。
茫然地坐起来，意识还没清醒，本能地站起来想去给灵芝准备吃的，走到卧室的门口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我愣了一瞬，很快就想明白了。
我从前以为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可是真正经历都时候才发现有很多东西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割舍的掉的。
我摇了摇脑袋，还是打开了门，刚往外走了一步，就看到了叶封桉高大的身影靠在客厅，手里正夹着一根烟，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他今天竟然在家？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显然不是时间很早的样子，难道今天叶封桉没有工作，要一直待在家里了吗？
我有些焦躁，显然是不想一整天都面对叶封桉，疲于应付，也懒得搭理。
叶封桉只是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愕然，接着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香烟，“哥...你醒了？”
我没看他，绕过他走向了卫生间。
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却被他抵住了门，他把头探进来，“哥，我今天没有工作，我给你做饭好吗？哥你想吃什么？”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叶封桉也不觉得尴尬，就这样靠在门边，死皮赖脸地说，“哥，你不说我就随便给你做了，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好吗？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哥？”
“嗯。”我扫了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心里愈发的烦躁。
叶封桉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去了厨房。
我随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对于我这样的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是我现在却突然觉得不舒服。
看到叶封桉的每一个眼神，和叶封桉说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这种感觉比小时候更甚。
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我用冷水草草地洗了把脸，提起了些精神，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香味。
可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去关心叶封桉做了什么，又或者是叶封桉为什么会做饭。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墙上的壁画。
叶封桉走出来的时候，把盘子放在我面前，我低下头，才看见那是一盘较为精致的蛋包饭。
“哥，这是妈妈教我做的，我学的很好，你尝尝，我记得你喜欢吃妈妈做的。”叶封桉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把筷子塞到我手里。
我心里有些闷，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蛋包饭，却只觉得恶心。
我看不懂叶封桉，我也不想花心思去懂他，但他总是做一些让我觉得十分费解的事情。
我举起筷子，有些粗暴地戳开了精致漂亮的蛋包饭，像是泄愤一般把原本精致的蛋包饭搅成了一团，然后一把丢开了筷子。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里很平静，没有一丝愤怒或是难过，只是下意识的就像这么做，就想毁掉这样一盘精致的东西，特别是叶封桉做的。
叶封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做这一切，然后把我面前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又把自己那份推给了我。
“哥你喜欢这样的话，两份你都捣烂吧，我不在乎，反正最后都是要吃的。”叶封桉一边举起勺子把那盘捣的稀巴烂的蛋包饭送进嘴里，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我说是妈妈叫我做的哥生气了吗？”
叶封桉腮帮微微鼓动着，用勺子背面敲了敲握面前的盘子，“哥你尝尝吧，真的没差，和妈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看着面前的那碗蛋包饭，直到最后也没有吃一口，只感觉胃一阵阵的抽搐，下一秒好像就要吐出来。
叶封桉吃完了自己那份，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把两个盘子全都端走了。
回来的时候，叶封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把我从座位里拽了出来，握着我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哥，你想不想出去逛逛？去哪都可以，去国外也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真的。”
闻言，我抬起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垂了下去。
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也不想看见叶封桉。
空气一瞬间像是凝固住了，整个客厅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在我想要离开这种诡异氛围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是叶封桉的电话。
自从早上开始，我就已经听到不下十次了。
叶封桉眉头快速地走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我一把拽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你去接吧。”
叶封桉又看了我一眼，进卧室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