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镇岳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或愧疚,只有一片冷漠。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因为他一句话而可能万劫不复的异能者们,只是对着那红日教的小头领,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些异能者,是这次额外提供的祭品。至于普通人……之后也会按以往的约定,分批送达。”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洼地。
“首领!你……你在说什么?!”
“霍镇岳!你竟敢勾结邪教?!”
“我们被你卖了?!!”
愤怒、绝望、不敢置信的吼声瞬间爆发。队伍彻底乱了,有人想冲向霍镇岳质问,有人想向外突围,但周围的红日使徒们浑身冒出烈火,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那高大头领闻言,咧嘴大笑,“好!放心,只要货不断,你儿子就能一直活下去。”他猛地收起笑容,眼中凶光毕露,挥手喝道,“动手!杀了异能者,用他们的生命血祭,先给红日之神!”
“霍镇岳!你不得好死!”有异能者悲愤怒吼,率先向霍镇岳发起攻击。
然而,霍镇岳周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雷电光芒,挡住了攻击。他本人则面无表情地向后退去,与他那些同样早有准备、瞬间结阵的亲卫队汇合,冷漠地看着红日使徒如同潮水般扑向陷入混乱的异能者们。
惨叫声、怒吼声、战斗声响成一片。
信任被彻底背叛的打击,让许多异能者方寸大乱,战斗力大打折扣,顷刻间便有好几人被红日使徒击杀。
叶辞在混乱的人群中移动,轻而易举地躲避袭击。
原来如此……
一切的疑点都串联起来了。
难怪P市如此开放,普通人和异能者都来者不拒。原来霍镇岳就是为了多多吸收普通人,然后用普通人换取红日教手中,能治疗他儿子的“药”。
为了儿子,这位父亲,这位首领,已经心甘情愿地成了红日邪教的帮凶和供货商,把整个安全区都当成了他的“货仓”。所谓的围剿计划,不过是他顺水推舟,利用群情激愤,顺便“清理”掉一批可能不安分、针对他的异能者,同时向红日教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诚意。
好一个父爱如山。
惨烈的混战并未持续太久。异能者们本就因背叛而士气崩溃,又陷入早有准备的包围圈,个人实力再强也难以挽回败局。
异能者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洼地中央,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也正因如此,依旧静静站在原地,既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激烈反抗,甚至身上连点灰尘都不太明显的叶辞,就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剩余所有的目光。
霍镇岳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红日教的高大头领,更是眼神一厉。
他刚才指挥手下进攻、与霍镇岳交谈,竟完全没留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仿佛这个人刚才巧妙地融在了混乱的背景里,直到此刻才浮现出来。
这种对存在感的控制,绝非普通异能者能做到。
“呵,”头领咧开嘴,笑容里没了戏谑,只剩下冰冷的杀意,“还有个藏头露尾的小老鼠。差点让你蒙混过去。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都已经太晚了。”他话音未落,周身空气猛地扭曲,炽热的高温让空气焦灼,暗红色的火焰汹涌而出,在他身前迅速凝聚、拉伸,眨眼间化作一条散发着恐怖热浪的火龙!
火龙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带着焚尽一切的凶威,朝着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叶辞猛扑过去!
面对呼啸而来的烈焰巨龙,叶辞面无表情。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抬起了右手,对着那气势汹汹的火龙,很是随意地,轻轻向下一挥。
那凶威赫赫的火焰巨龙,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精准地扼住了核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如同哀鸣般的“呜”响,随即竟凭空溃散,化作无数细碎的火星,迅速湮灭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灼热的气浪徐徐扩散。
红日头领脸上的凶悍笑容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他这火焰凝聚的异能,足以重创甚至秒杀大部分三阶以下的异能者,怎么可能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叶辞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自己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面具。
他抬手,将这张面具,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霍镇岳的呼吸猛地一窒。
红日头领脑中飞快掠过近期听到的情报和消息。
K市安全区被屠城,诱惑之城的全城居民都变成了怪物……传闻都与一个戴着面具,自称红日忠诚信徒的男人有关。名字似乎是……陈渡!
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在红日头领惊疑不定,霍镇岳脸色铁青之时。
叶辞再次开口了。
“红日之光,普照末世。我乃奉红日意志而来,播撒神谕与净化之火的神使。”他微微抬起下巴,流露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你等在此地的作为,我已见证。”
神使?!
霍镇岳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道:“陈渡!前两日你潜入我P市安全区,散布谣言,煽动暴乱,造成极大恐慌与损失!这绝非红日教派与我约定的交易内容!”
他转向红日头领,语气带着质问:“盛骁!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此人行为,是否代表红日教的意图?我们的合作,是否还作数?!”他必须把问题抛给红日教,逼他们表态,至少不能让这个危险的陈渡轻易踏足他的安全区,引起骚乱和动荡。
面对霍镇岳的咄咄逼人,红日头领眉头紧锁,心中快速权衡。
霍镇岳是重要的“供货商”,暂时还没必要撕破脸。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陈渡……实力莫测,话语惊人,真假难辨,处理起来更需谨慎。
没等他想出周全的回应,叶辞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讥诮。
“解释?”他微微侧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红日的使徒行事,何时需要向蝼蚁解释?”
“你的安全区,你的交易,在红日的意志面前,不值一提。我想去,便去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了。你,有意见?”
霸道!嚣张!完全符合红日教部分人那种视众生为刍狗、我行我素的做派!
霍镇岳的脸瞬间涨红,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叶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不敢真的动手,刚才那轻描淡写破去火龙的一幕,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盛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目前,稳住供货渠道,同时试探这个“陈渡”的深浅,才是关键。
他抬手,制止了可能爆发的冲突,看向霍镇岳,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送客的意味:“霍首领,今日之事,我会向行走大人禀报。之前约定的药物,后续会按时送到P市。这里,”他扫了一眼狼藉的洼地,“接下来是教内事务,不便外人在场。请回吧。”
这是明确划清界限,告诉霍镇岳,陈渡的问题,是红日教内部的事,你一个“合作者”没资格插手,更没资格要解释。
霍镇岳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了叶辞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盛骁,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讨不到好了。继续留下,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可能有危险。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惊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希望你们红日教,信守承诺!”
说完,他恨恨地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迅速沿着来路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崎岖的山岩之后。
洼地里,只剩下众多红日使徒,以及相对而立的盛骁与叶辞。
盛骁这才转过身,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戴面具的男人。
他眼中的欣赏与怀疑毫不掩饰,绕着叶辞缓缓走了半圈,停下后,便沉声道:“陈渡……先生?你的实力,刚才我见识了,确实很强,远超普通使徒,甚至不弱于我。”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但是,神使……这个称谓,分量太重。我在教中时日不短,也时常聆听行走大人的教诲,却从未听闻,近期有新的‘神使’降临。你,如何证明?”
红日教内部等级森严,最高为红日本身,其下便是代行意志实力强大的“红日行走”,再往下才是各基地头领、使徒等。神使这个称呼更多存在于其他信仰的教义和传说中,并不在红日教内的等级划分中。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红日教结构严密,突然冒出一个自称神使的强者,空口无凭,谁都会警惕。
叶辞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审视,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证明?
他当然有办法“证明”。
“红日的意志,岂是凡俗耳目所能尽知?神使……代表的是启示与权柄。”他目光透过面具,直视盛骁怀疑的眼睛,“怀疑,是凡人的枷锁。既然你心存疑虑,我便赐你恩典,让你亲眼见证,何谓红日意志的体现。”
恩典?盛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辞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点向他的额头,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轻柔,但盛骁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闪避,或者说,内心深处某种悸动让他僵在了原地。
指尖轻轻触碰到盛骁眉心的皮肤。
下一刻,异变陡生!
盛骁感觉体内沉寂的异毒,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骤然疯狂地沸腾、涌动起来!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肌肉不受控制地贲张、扭曲。
周围的使徒们大惊,下意识就要上前。
盛骁的身体剧烈变化。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躯进一步膨胀,将身上的作战服“刺啦”一声撑得撕裂开来。皮肤表面,一层细密坚硬、泛着金属光泽的金色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覆盖脊背和大腿外侧。他的面颊、额角也有鳞片浮现,瞳孔收缩,最终变成了慑人的竖瞳,金光流转。硕大的龙尾从身后长出,兴奋地摆动,就连他胯下的肉屌也亢奋的变粗变大,高高勃起。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个接近半人半龙、充满了原始力量与威严感的龙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全身的澎湃力量感,以及对身体精妙无比的掌控感!
盛骁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金色鳞片、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双手,又缓缓握拳,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痛苦、惊愕,迅速转为狂喜,再到无法形容的狂热!
他猛地抬头,竖瞳中金光大盛,紧紧盯住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叶辞,那目光中的敬畏与虔诚,瞬间达到了顶点。因为这是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迹”!是肉眼可见、切身感受的进化与恩赐!
“这……这是……龙人化?!真正的红日战士形态!”周围的红日使徒激动得声音颤抖,失声喊道。
“永生之路的证明!红日的恩典啊!”
“神使大人!真的是神使大人!”
呼啦一声,原本还有些惊疑不定的红日使徒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头颅深深低下,发出狂热而整齐的呼喊:
“拜见神使大人!”
“感谢神使赐予恩典!”
叶辞收回手,微微颔首,对眼前的景象并无意外。他需要的就是这种立竿见影、震撼人心的“证明”。他看向激动不已的盛骁,声音平淡却带着命令的口吻:“现在,可以带我进入基地了么?”
“当然!神使大人,请随我来!”盛骁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形态改变而显得更加粗重浑厚,他恭敬地侧身引路,身后的龙尾一甩一甩。
一行人向着泰鸣山深处,真正的红日基地进发。
路上,叶辞看似随意地询问着基地的情况,人员、防御、物资、近期动向等。
盛骁如今对他毫无保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殷勤备至。
叶辞话锋一转,随口又问道:“我行走于外,听闻教内有一名红日行走,代行红日的意志,处理世事。此人现在可在基地之中?我倒想见见。”
提到“红日行走”,盛骁眼中的狂热之色竟再次攀升,丝毫不亚于刚才看向叶辞时的虔诚,甚至带着一种深深的敬畏与崇拜:“回禀神使大人,行走大人他……是贯彻红日意志在人间的代言!他全知全能,实力强大无比,是引导我等前行的明灯!正是因为行走大人的指引和力量,我们才能在泰鸣山站稳脚跟!”
他语气中的推崇几乎到了盲目信仰的地步。
叶辞面具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本想顺势将这个“红日行走”描述为可能偏离教义、甚至欺世盗名之徒,为自己取而代之做铺垫。但看盛骁这反应,这位行走在教众心中的威望根深蒂固,近乎神圣。
此刻自己初来乍到,虽然凭借一手龙化恩赐镇住了场面,但若立即对行走发难,恐怕会引起内部不必要的分裂和抵触,得不偿失。
“全知全能?”叶辞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正是!行走大人只要一眼,就能看穿人的思想,弱点和一切隐秘!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叶辞虽然不信,但是见众人都相当狂热,也不宜开口反驳,反而迅速调整策略,语气不变:“哦?如此人物,确该一见。他此刻在基地中吗?”
盛骁连忙回答:“行走大人日前有要事离开基地了,归期未定。”他语气中带着遗憾,“若是行走大人在,见到神使大人降临,肯定也是欣喜万分!”
不在基地?叶辞心中微动,这给了他更多操作的时间和空间。“既如此,便等行走归来再叙。”
很快,一行人通过隐秘的通道和严密的哨卡,进入了依山而建、内部结构复杂的红日基地。
基地内部光线昏暗,以暗红和黑色为主色调,墙壁上绘刻着扭曲的太阳图案。
盛骁将叶辞引至一处明显是高级成员居住的区域,推开一扇厚重的大门,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奢华的房间。铺着厚实的兽皮地毯,家具齐全且用料考究,甚至还有独立的卫浴和一个小型书房。
“神使大人,请您暂且在此歇息,这是基地里最好的房间。”盛骁恭敬地说道,“您有任何需要,无论是食物、用品,还是想要了解什么、见什么人,随时吩咐,我立刻去办!”
叶辞扫视了一眼房间,微微点头:“有心了。你先去吧,我需要休息一下。”
“是!”盛骁躬身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
叶辞在奢华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在中央那张宽大沙发上坐下。
心中开始暗暗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规划利用“神使”身份逐步渗透、掌控这个组织。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房间外远远传来一阵喧闹。
那声音起初模糊,随即迅速变大,压抑激动的低语,正朝着他这个区域移动。
没等叶辞细辨,一旁的房门就被轻轻叩响,随即被推开。
盛骁再次返回,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崇敬。
“神使大人!”盛骁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昂,“行走大人回来了!定是行走大人感应到您的降临,提前结束了事务!”他眼中放着光,仿佛两位“大人物”的会面是某种无上的盛事,“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行走大人您在此的消息!”
叶辞面具后的眉梢微挑。回来了?这么巧?他刚刚还在思索如何在这个行走缺席的空白期最大化自己的影响力,对方就恰好归来。是巧合,还是……?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旋即被更强烈的探究欲取代。
早晚要对上,既然撞上了,那就见招拆招。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可以。”
盛骁得了许可,立刻躬身退了出去,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但外面的喧闹声并未停歇,反而在某个方向聚集、沉淀下去,仿佛那位“行走”已经进入了基地深处的某个核心区域。
叶辞快速思考。红日行走,深得人心,实力莫测,全知全能?这些标签让他警惕,但也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预案。
是表现出更高的“神性”姿态压对方一头?还是先示好合作,摸清底细再图后计?
没过太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盛骁推门进来,脸上兴奋未退,更多了几分郑重:“神使大人,行走大人已经知晓您降临的消息。他请您现在过去一见。”
叶辞从容起身,跟了上去,“带路。”
“是,请您随我来。”
跟在盛骁身后,穿过更加幽深、守卫更加森严的通道。
两侧墙壁上的暗红太阳图案似乎更加扭曲密集,隐隐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沿途遇见的红日使徒,无论是巡逻队还是匆匆走过的教众,见到盛骁时,都恭敬行礼,对龙人形态的战士充满了崇拜。而看到盛骁身后戴面具的叶辞时,目光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
很快,盛骁在一扇格外高大厚重的深色大门前停下。这扇门孤立在一段短廊的尽头,与其他区域隔开,相当偏僻。
“神使大人,行走大人就在里面。”盛骁压低声音,姿态极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紧张。
他上前,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是一个更加广阔幽暗的空间。
盛骁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自己却停在门口,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叶辞没有犹豫,迈步跨过门槛。
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通道里隐约的嘈杂。
叶辞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
这房间比他刚才那间更为巨大,呈圆形,地面由某种深色的石材铺就,打磨得光滑如镜,却蚀刻着无数复杂而古怪的暗红色符文,它们彼此勾连,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房间地面的巨大阵列,隐隐有极淡的能量在其中缓慢流转。
房间中央,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青年背对着门,席地而坐。
他姿态放松,正低头专注地抚摸着手中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
青年似乎对叶辞的进入毫无所觉。
叶辞走到距离青年大约三五米的位置停下,主动开口:“你就是红日行走?”
没有回应。
青年依旧背对着他,手指轻柔地抚过那白色石头,像是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就在叶辞心中疑窦渐生,考虑是否再次开口或有所动作时,青年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块散发白光的石头,轻轻放入身前地面上一个恰好与之匹配的凹槽中。
石头嵌入的瞬间,地面上那巨大而复杂的暗红符文阵列,所有线条极其微弱地同步亮起一瞬,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能量,随即隐没,恢复成原本看似沉寂的模样。但那块白石的柔光却稳定地散发开来,成为房间内唯一明显的光源。
做完这一切,青年才不紧不慢地起身。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叶辞也终于看清了这位“红日行走”的真容。
出乎意料,并非想象中凶神恶煞或阴鸷深沉的模样。
相反,青年面容干净清秀,眉眼甚至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书卷气,只是,那双眼睛瞳孔颜色比常人略浅,眼底深处,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透出一股非人的淡漠与疏离。
青年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礼节性的笑意,目光落在叶辞的面具上。声音平缓,没有丝毫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像是在问候一位约好的客人。
但下一句,却让叶辞面具下的表情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叶辞。”
两个字,清晰无误地,从红日行走的口中吐出。
轰——!!!
叶辞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惊雷炸开,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尖锐的嗡鸣和刺骨的冰寒!
从进入H市开始,他一直用的是陈渡这个伪装的身份!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陈渡!叶辞这个名字,早就已经被他隐藏,根本就没有对外告知与使用过!
这个第一次见面、神秘莫测的红日行走,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震惊,几乎让他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他的手指猛地收紧,第一个本能反应是调动体内灵力,戒备,甚至准备抢先出手制服对方,问个清楚!实在不行就搜魂!
意念催动,丹田气海应念而转,
空荡荡!
身体内部,一片死寂的空荡!
身体里流转不休的强大灵气,此刻仿佛彻底沉睡,或者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任凭他如何催动,都没有丝毫回应!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怎么可能?!”叶辞心中涌出一股惊悚与荒谬感。
红日行走将叶辞那一瞬间身体的僵硬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尽收眼底。他向前轻轻迈了一步,依旧用那种平缓的、仿佛在谈论天气的语气,说出了第二句话。
“我这次出去,做了一件大事。”
他顿了顿,欣赏着叶辞眼中愈发浓重的不安与戒备,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我去A市……”
红日行走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弧度,一字一顿:
“……杀了一个叫贺浪的人。”
贺浪!!!
“他死的时候,还在叫你的名字呢,”青年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似是而非的惋惜,但眼神却冰冷残忍,“一遍又一遍,真是……吵得烦人。最后还拜托我,放过你。”
叶辞瞳孔一缩,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片在刺入他的神经。
无数的不解,狂暴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炸裂,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可是他身体里的灵气彻底消失,只能死死地盯着红日行走那张此刻看起来无比可怖的脸。
青年似乎很满意叶辞的反应,那是一种将猎物心理防线寸寸碾碎,完全掌控其生死的愉悦。他微微偏头,像是在问一个有趣的问题,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恶意的好奇:
“惊喜吗?”
他停顿,看着叶辞剧烈颤抖的瞳孔。
“不过没关系。”
“很快,”红日行走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宣判命运般的笃定,“你就会下去陪他了。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也不算孤单。”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只干净修长的手,随意地朝着叶辞的方向,凌空一抓。
呼——!
无源的火焰凭空而生,瞬间凝聚成一只庞大无比的烈焰巨手!
这手掌完全由翻腾的颜色近乎炽白的火焰构成,散发着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高温,将空气灼烧得剧烈扭曲,发出噼啪的爆响。
巨手出现的刹那,没有丝毫迟滞,带着碾压一切的绝对威势和纯粹的毁灭意志,朝着已然失去力量的叶辞,当头,狠狠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