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山一趟来回,历经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在他们去寻药的过程中错过了,白止和天璇等人,只在回g0ng途中经过的城镇里,感受新年余後的气氛。
从雪川山下来後,众人只休整两日,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玉虚g0ng。
──报平安的信已在他们一抵达玉虚g0ng据点时,差人快马送去了,隔五日玉虚g0ng应能收到消息。
白止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一开始他是真的气她,在她面前说他是她的狗、是她延续血脉的工具……等那些话,是他等候她醒来那一日,翻腾在腹中的肺腑之言,後来即便他也有用此事、藉他这样的怒气,让她反思她究竟对他做了什麽──可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她是他最在乎的人,他就算执刀,也舍不得往她身上T0Ng。
可是,他不得不做。
不得不这样b她。
他仅能想到的弱点,就是利用她对他的愧疚,以此为刀,胁迫她点头妥协,看似软,实则刚y地,b她应诺。
她最终还是应了他。
可双方都在这一场拉锯之中──遍T鳞伤。
尤其是离开前的那一晚,她的手那样瘦……他沉沉一叹,从领口掏出她的玉佩,轻轻地摩娑。
她总是b他狠。
她伤了他,她就把刀放在他手里,帮他将刀子戳进她的心窝,替他出气。
既然双方都痛,那就谁也不要让谁好过。
──彼此都疼,谁都不会愧疚。
他想,往後余生,他怕是再也逃不了她的手心。
所幸,他从没想过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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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只让平安信送往玉虚g0ng一次,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除了进城补给,一路上几乎星夜兼程。
终於在日光盛YAn明媚的午时,回到玉虚g0ng。
庄肃巍峨的山门在前,天枢、天权、玉衡三人为他们几人等门。
天枢:「一路辛苦了,快先回去歇着吧。」
天璇颔首,与瑶光一起先去药房安顿手中的药匣,天玑、开yAn则先回主殿休息,人散光时,剩下白止和天枢慢步进g0ng。
瞧出白止的yu言又止,天枢淡笑:「此行凶险,多亏你有心了。」
「是我应当做的……宸君她还好吗?可有……怨我?」
天枢拍了拍他的肩。「宸君怎麽想、你怎麽想,既然人回来了、目的达到了,想说什麽就坦然地说吧。」
──愣是半句也没回答他所问。
白止怔怔地往艮山g0ng的方向望去,忽而喟叹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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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山g0ng的庭院可俯瞰山下景sE,松柏沿着边缘栽了一圈,一片茂盛景象。
近来慕锦华腾出一隅种了桃花,因她亲手栽种的树苗受她灵力滋养,不受花期影响,只要她乐意,冬日开花不萎也是有的。
天边湛蓝,微风带来一些凉意。
慕锦华坐在院中桃树下,看云卷云舒。因她兴起要植一片牡丹园,天权又琢磨着在艮山g0ng内,再给她另造一座牡丹苑。
她坐在轮椅上,手执团扇,反反覆覆的颠着绢面上的小桃花朵,轻巧地抛上去,用扇面接住後,再抛上第二朵,又得维持原先的第一朵不落,反覆叠加……她的腿间上搁了七八朵的小花儿。
白止走到艮山g0ng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她难得有这点童趣,他不愿打扰,放轻脚步绕到她身後,让她背对他。
他知道她察觉他站在身後。因为她翻花的手颠了下,才又丢上一朵花。
他在她身後张唇闭口几次,琢磨着要说什麽,她已先轻声叹息。
「……既回了,就去歇着吧。」这话一出,她也失了玩乐的兴致,拨下扇面的小花儿,用指尖抚了抚扇面。
他僵直着未动。
心里翻涌着无数澎湃的情绪,抱歉的、想念的、怜惜的、心痛的……最後汇集成想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的冲动。
他掐掌忍住。
「……锦华。」他轻喊,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像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小兽,带着浑身的伤,来到他的Ai人面前,祈求她的安抚拥抱。
她闭上眼,心绪百转千折的,最後还是伸出左手。
白止见状,心底泛起一GU喜悦,拾步上前去她的左方,就见她执扇的右手遮住了秀脸。
他顿时一僵。
还是……不愿意见他吗?
他缓缓地在她手边蹲下身子,举起手心捧住了她的手。
……又瘦了。
怎麽瘦得这样厉害?
之前,他抱她的时候他就有感觉,後来应是被她察觉,之後她连中衣、上身都不让他碰,可即使是这样,JiAoHe时她的腿,也能教他察觉一二。
「……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乾哑的嗓子说出话来,恍若有砂砾滚喉,破坏了他的好音sE。
她任凭他握着她的手,安分的将手放在他掌心,他就那样捧着,虚虚地拢着,一点力也不敢用──怕捏碎了她。
她一派云淡风轻的语调:「这身子的主人伤了她的夫君,剜得她夫君的心口疼,还吃什麽饭?饿不Si就得了。」
他霎时心口一酸,眼眶一热。
她没有去看他表情,用扇掩着将头撇到一旁,许是平生第一次认错,有些讪讪。
「……阿止。」她兴许是用了许多力气,才有开口的勇气,深x1一息後,方又续道:「之前我自以为是、替你做了选择,是我不对。可我真没有把你当成血脉延续的工具……也未曾当你是我的狗。」
「成为药人即能续命这个说法本就是猜测,未得实验不得被证实,可成了药人的那个人,却是真切的要背负起残忍的命运……我的寿数已定,为了个虚无飘渺的念想,让你受这种苦,我实是不愿意──才会直接回绝。并非是不惜命、并非是不将你放在心上、并非是想抛弃你。」
他握住她的柔荑、腕骨,只差没埋进她的掌心里。
「……嗯。」
「我也未料你的反应竟这样快,直接以此为理由,拿捏住我的愧疚,y是磨了软刀迫我答应……我偏生,还真没法拒绝你。」她反手挣脱他的手掌,掐了他的手一下,表达她当时的气恼。
「你要跟我犟,我本来也打算y扛着不应的……可你这个人啊,温柔心软的一榻糊涂,明明刀子对着我,怎麽反倒戳到自己身上了,嗯?你说你鲜血淋漓,我又哪里不是呢?」
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周酸胀的热意,嗓音有些哽咽。
「所以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对吗。」
「第一次不知。後来,从你身上掉下的落叶知晓的。」她一叹。「之後你下山,我便将灵令押进你T内,想着你既执念至此,那我便将它赐给你,若你能找到……或许是命中如此吧。」
──不成想,苍天不负他诚挚心意,真赐了他希望。
可她不知是好是坏,又担忧他前途凶险,真是既悔又无奈。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也晓得之前我说的那些,多半是作戏……那你,你还……气我、恼我吗?」他抬起头,目光凝睇她遮脸的扇面,光照之下,映出她线条分明的脸廓。
「傻阿止,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她幽幽一喟,又怜惜又无奈。「当日你说是作戏,可你泰半的话皆出自肺腑,我怎会不知。你骂醒了我,让我幡然醒悟,自己惯於拿捏别人的命运,连半点选择也不予人,是错的……我怎会怪你。况且,让你疼得遍T鳞伤、将你的心刨得剧痛难忍的是我,你不堪负荷下拿刀子对我,弄伤我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何好怪罪於你?」
「那你……为何不愿看我?」
「不是你不愿见的我吗?」
他眼睛热意瞬间一滞,懵然反问:「何时?」
「……瑶光唤你来,我让你在殿内站了半个时辰的那次。你眼儿分也没分我一个。」
「……」那时是不敢看她,怕不小心心软,坚持不了。
「那现在呢?这麽久不见我,你不想看我吗?」
「……我现在不好看,怕吓着你。」
白止咬牙,忆起她的消瘦,心里酸疼饱胀的几乎将他撑Si。
「我不怕。」
「……可我怕。」她不肯,握住扇柄的指头又捏紧几分。
他挪腾身子到她面前,按住她的左手。
「……锦华。你不让我看,我心疼得厉害。」
她闻言,无奈地闭了闭眼。也罢,横竖面对他,只要听到他心肝疼,她就舍不得。
「那说好了,可别被吓到了。」
「好。」
她徐徐放下手,露出扇面下的脸。本是张清丽秀雅的脸庞,因消瘦过剧而颊r0U尽消、显出双边颧骨,一副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
若不是她双眼炯然有神,瞧着便是一副久病多时的病容。
他猛地起身,弯腰将她从椅上抱起,大步往寝殿内走去。
她不明所以,身T在反应过来前,已先揽住他的脖子。
「阿止?你这是怎麽了呀……」她俯首,伸手去触他眼角,他眼眶通红的,教人以为他只要眨眼,泪珠子即刻可落。
他移动的步伐倏地停住。
他环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腰腹间,喑哑嗓子带着极浅的哭音。
「锦华,我疼。」
她知晓他说的什麽,只是怜惜地、莫可奈何地,带着一丝宠溺,m0了m0他的後颈,娇嗔似地:「不是说了不怪你吗,怎麽还哭呀……不疼不疼,我们都不疼好不好?」
「……锦华,对不起。」
她叹气,举手由下往上m0索他的脸,果然触到一手Sh意,她也不看,用指腹轻轻地抹开。
「傻阿止。你不是知道吗?我伤了你,你伤了我,我们都受伤,就没资格指责对方伤了自己,所以,为什麽还要愧疚?」
──他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难过。
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最後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可这过程中将两人弄的浑身皆伤。
可她对他没有半句责怪,还能知情识意地安抚他。
一如那时他感觉的,在茫然无措的黑暗边际里,陪伴在他身侧,给他温暖和力量。
慕锦华。
你可知我有多麽欢喜、多麽庆幸,此生与你执手相度余生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