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更迭的硝烟,无声地弥漫在血契基地冰冷的空气里。

    陆凛至带来的,不仅是前首领的Si讯,还有一道他登基后,率先签署的冰冷命令:

    终止所有由LLZ-191衍生T制成的强化药剂注S。

    既已踏上尸骸堆砌的顶峰,许多wUhuI,便无需再亲自沾染。

    “Daddy。”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清脆,带着某种未经世事的,全然的依赖,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寂静。

    陆凛至脚步顿住,极其缓慢地回身。一个面sE苍白的少年站在不远处,赤着脚,身上还挂着培养皿里带出的Sh痕,水珠顺着他纤细的脚踝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sE痕迹。他像一件刚刚出土的,残损的艺术品。

    陆凛至走上前,冰凉的指尖捏住少年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对方抬起脸,他的声音像切断电源的合成音,不带任何波动:

    “叫错了……我可不是你Daddy。”

    说完,他一把将人推开,继续前行,少年却执拗地追上来,赤脚踩过地上的玻璃碎屑,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无知无觉:

    “你不是?不可能,我的新Daddy今天就要来接我,穿着黑sE风衣和皮鞋,绝对不会错”。

    陆凛至眼底掠过一丝厌烦,再一次狠下心来,将人搡开,他的手指在对方苍白的下颌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我杀过的“父亲”,b你说过的谎还多……”

    他声音低沉,带着淬炼过的冷酷,“别恶心我。”

    少年却突然伸手,指尖极轻,极快地擦过陆凛至左眼角下那道陈年的疤。

    “可您这里……在哭呢。”

    陆凛至猛地后撤,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又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

    他当然没哭——那是十二年前,亲生父亲用碎裂的酒瓶底,带着酒气和暴戾,狠狠砸出的旧伤。

    早已愈合,却刻入骨髓。

    他沉默地审视着眼前这个造物,那双眼睛,仿佛映不出世间任何W浊。

    良久,自暴自弃般的残忍涌上心头,他吐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话:

    “想当我的儿子?”

    声音带着某种堕落的诱惑。

    “……先学会怎么给我收尸。”

    少年闻言,脸上却瞬间绽开一个毫无Y霾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承诺,纯净得令人心头发寒。

    “好呀,为了Daddy,我什么都可以学。”

    陆凛至不再看他,转身离去,黑sE的风衣下摆划开一道决绝的弧线。

    反正我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没必要为一个暂时觉得有意思的玩意儿费心。

    ——————————————

    记忆如同沉底的淤泥,偶尔会被现实的铁锚搅起。

    父母抛下他逃跑的那晚,陆凛至其实醒了。

    不是被噩梦,而是被行李箱轻轻撞在墙上发出的,压抑的闷响吵醒。

    保险起见,他眯着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窥见一幅仓皇的末日图景:父母正疯了般往箱子和背包里塞东西——皱巴巴的,显然是为了跑路而准备的车票,用透明袋装着的,象征着灾厄源的白sE粉末,以及家里所有能快速换钱的,微薄的值钱物。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纸币几次从她指缝滑落,像抓不住的生机,父亲低声咒骂,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咱别管那小崽子了,债主明天就来!”

    母亲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动作更快了些,带着麻木的机械,父亲还在继续,话语淬着毒:

    “留下他拖着,咱说不定还能多跑半天!装快点!”

    陆凛至怕被发现,重新紧闭双眼,将呼x1放得绵长,伪装成沉睡的模样。

    家里本就没多少东西,他们很快收拾停当,临走前,母亲的手犹豫地,m0了m0暖气片,父亲一把拽走她——

    “收拾完了赶紧走,暖气片早坏了,装什么慈母!”

    他们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母亲的大衣下摆不慎扫倒了陆凛至故意放在门边的空啤酒瓶。

    碎裂声在Si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听着这自设的“警报器”粉身碎骨,知道门被彻底关上了,连同他十四年的人生一起,锁在了这片绝望里。

    光脚踩在失去温度,冰冷刺骨的地板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数着窗外那辆偷来的破车,发动机引擎声挣扎般响了三次,才终于咆哮着远去。

    三次,看来车况不怎么样,和他们的人生一样破败。

    债主明天就来吗?

    现在几点了?

    天快亮了吧……

    陆凛至睡意全无,在床上坐起身,大脑冷静得可怕,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冰冷机器:

    自己该怎么应对?

    他们最有可能怎么做?

    告诉他们父母跑了,他们会信吗?

    怎么办?

    东方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没有因为少年的“怎么办”而有丝毫迟疑,反而像被按了快进,迅速染上灰白。

    陆凛至走出房门,一GU穿堂风掠过,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扭头看见父母离开时没关牢,被风吹得洞开的大门,上面用鲜红的油漆涂着狰狞的“还钱”字样。

    油漆尚未g透,像一道淋漓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走上前,想把门重新锁上,手指触到门板时,却m0到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顺着痕迹看去,他发现了之前从未注意过的,被刻意划掉却依旧可辨的四个小字:

    “否则卖子”。

    记忆猛地被拽回三周前,债主和父母在门外压低声音的谈判片段,隐约飘进他耳中:

    “用孩子抵押?那瘦猴似的崽子能换几个钱?养肥了再说……”

    看来,他们等不及他“养肥”了。

    连作为“商品”的价值,都被无情地否定。

    父母带走了家里所有刀具,大概是怕他自残,影响了可能残存的“价值”。

    陆凛至蜷缩在冰冷的餐椅上,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母亲打碎的啤酒瓶最大那块玻璃碎片,目光空洞地落在墙角——几只老鼠正在争夺他丢在那里的几块过期饼g,发出窸窣的声响。

    玻璃碎片是他此刻在家中能找到的,最具杀伤力的武器,那半包饼g,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真是……

    温柔。

    那袋饼g是两年前买的,不用看也知道早已过期。

    他将玻璃片放在餐桌上,起身冲进父母卧室翻找,奢望能发现他们遗漏的财物,可柜子里除了厚厚一叠借条,空无一物——借条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几十万几十万地累加,陆凛至粗略保守估计,也在三百万以上。

    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他扬手,将那一大把借条甩向空中,然后颓然躺倒在地,纸张如同绝望的雪花飘落,没有一张沾身,仿佛连这wUhuI都不愿与他有染。

    ……该Si,他们肯定会让我父债子偿。

    怎么办?

    ……

    不知道。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由远及近的声音,陆凛至瞬间警铃大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窜起冲进厨房抓起那块玻璃,屏住呼x1贴在离大门最近的墙边,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指腹,血珠渗出,但他无暇顾及,眼睛SiSi盯着门板,心脏在x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有人从摩托上下来了。

    听脚步声……是

    往邻居家去的?

    ……

    哦。

    ……

    没事,虚惊一场。

    是那个总是晚归的醉汉邻居。

    陆凛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

    债主是开汽车的,只有邻居会骑摩托,自己真是可笑。

    莫名的,一丝失望悄然滑过心底,随之而来的是手上迟到的刺痛和黏腻感。

    ……麻烦。

    他将自己从墙边推开,回到餐椅,手上还在流血,他把玻璃换到左手,随意地将右手的血渍擦在本就脏W的衣服上,新添上一道暗红的印记。

    ……现在g什么?

    他偏头,垂眼瞟向墙角,几块饼g已被老鼠分食殆尽,残渣引来了更多蟑螂,在墙角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的暗影。

    一只,两只,三只……

    他机械地数着,试图用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拉回即将崩溃的理智。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数乱了。

    角落里蠕动的黑点仿佛与脑中杂音混为一T。

    五十五……六十……那细碎的窸窣声,究竟是蟑螂的足音,还是血Ye冲撞太yAnx的轰鸣?

    七十三,七十四……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砰——!!!”

    巨响撕裂了混沌。

    木屑飞溅,门板被斧刃劈开一道裂口,墙角的蟑螂瞬间四散无踪。

    陆凛至猛地抓起玻璃片,转身。

    债主们来了。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