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五六岁之时,荀槿清便察觉大家对他和二弟观澜不一样。
祖母很关Ai观澜,吃穿用度事事上心。但从来不问他午膳吃了什么,哪道菜做的好。
家下人只围着观澜嘘寒问暖,极尽讨好。遇到他,不冷不淡行礼,除问候的话外,一句不多。
他无意间撞见过父亲给观澜讲解九章算术,b先生讲的还要详实解易。他也学九章算术,考试末等,父亲没有叫他去书房教他。
荀槿清难过地问沈姨娘:“娘,我做的不好么,为什么祖母她们只关心弟弟?我也想大家和我玩。”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沈姨娘听到这话的万箭穿心和无奈,只记得她愣了半晌,捂着嘴笑了,像告诉一个秘密般偷偷说:“大家对观澜这么好,是骗他以后去药堂g活。娘去看过了,里面的伙计都说辛苦,忙得无暇吃饭睡觉。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和观澜争这个苦差事。”
荀槿清一是信赖母亲,二是年纪幼小,信以为真。
以后在府里遇见观澜,不免生出一种怜惜的手足之情。他觉得弟弟很可怜,被大家骗了,还蒙在鼓里。
为了表示作为哥哥的怜惜,他经常将沈姨娘买给他的糕点分给弟弟。
一开始观澜不肯要,荀槿清强y塞进他手里,还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观澜,你太笨了。吃多点,看能不能变聪慧。”
五岁的荀观澜蹙着眉,看他的眼神很怪异。
荀槿清懂事以后,忽然明白荀观澜这个眼神不是感动,而是冷静的嫌弃。
长至十二岁,祖父令他和荀观澜上午上家塾,下午去药堂学习经营之道。
如此过了一个月,有一日祖父叫荀槿清到跟前,吩咐他以后不必去药堂了,缘由是他X子过于简单和柔软,应付不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和g心斗角。
祖父说的虽是事实,荀槿清心中却十分愤懑,又有些如释重负。在药堂中见习的一个月,除去认识到他不喜欢经商,不耻商人的唯利是图,自私自利,更懂得了家中的人为何待他和观澜不同。
观澜是嫡长子,将来是家业的继承人,身份尊贵。而他虽也是荀家的子孙,只因托生于一个姨娘,地位便千差万别。
他不甘心,论读书,论懂事,论孝顺,他并不差于观澜,老太太他们怎么只能因出身不同只看得见观澜。
如今祖父说他不适经商,准他不必去药堂学习,他感到一身轻松的同时,又察觉到祖父没有叫观澜来,表明观澜在经商之道上b他有天赋又头脑,老太太和父亲又该因此更加疼Ai他了。
荀槿清静想了许多日,决心要去考科举,证实他不输于观澜。经商他不喜欢,但读书是他最为擅长的。
沈姨娘听见儿子的决心后,忧心忡忡。自古官场如商场,人情世故和权谋诡计更加变化多端,她儿子连商场都应付不来,如何谈做官。
只是儿子好不容易才做出这么个决定,沈姨娘不好泼冷水,又不知如何劝说,索X寻个空暇将此事告诉荀大老爷。
“老爷,你说该如何是好,槿清怎么就想到了考科举。”
这个儿子平日里懂事得紧,荀大老爷不用担心他惹事闯祸,也不必教他主家经商,因此便不太上心。此时听沈姨娘这么一说,难免要找儿子来谈一谈。
荀家几代没出过为官为将之人了,倒不是没有这个本事,只是说来奇怪,族中并无人衷于官场。
现下有个儿子要考科举不是坏事,坏就坏在他不善世故和人情,又嫉恶如仇,见不得贪赃枉法之事,哪一日若是得罪了达官贵人,丢了乌纱帽不要紧,只怕牵连宗族。
“听你娘说你要考科举,你同爹说说,为何要当官?”荀大老爷问。
荀槿清犹豫了一下,回道:“我要向爹你们证实我不b观澜差,等我当上了大官,你们会后悔只对他好的。”
想到府里人对他和观澜的种种不公,槿清越说越生气,脸都憋红了。
荀大老爷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儿子是因为此种缘故要去当官,噎了一下,“大官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当,展示才华也并非只此种途径,我这般说,你还否想去参加科举?”
荀槿清重重点头:“想!”
荀大老爷也不立即阻止,道:“京城中的户部侍郎同家中有些交情,你不妨先去他家小住些日子,见识一下官场上的事,倘若到时你仍是想参加科举,我绝不稍加阻拦。”
儿行千里母担忧,荀槿清带着沈姨娘的牵肠挂肚上京了。
但是不出荀大老爷所料,他半个月余便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原来当官和预想的不一样,应酬的时辰b处理政务的时辰要长,所处理的政务也不全是为民为朝廷。
荀槿清有一日上街,亲眼所见一华衣男子非礼一姑娘,姑娘当街大呼,此事闹上公堂,府尹却判姑娘穿衣不整,故意诱惑于人,败坏风纪,罚银五两。
荀槿清震惊不止,义愤填膺,当即回去同户部侍郎说了此事,户部侍郎道:“那华衣男子是护国公的公子,我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荀槿清道:“他是护国公的公子和他非礼nV子有何g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户部侍郎直摇头:“你啊,看得太简单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全然不知。”
荀槿清还真的不知,他想的很简单,既然犯了法,就该治罪,当官不就是为民主持公道么?
此后又陆陆续续见到了数十起此种罪责不当之事,荀槿清一边痛恨昏官,一边为无辜之人痛心。
户部侍郎又给他大致讲了官官相卫的道理,荀槿清如受当头一bAng,难受得紧,撑了半个月,实在撑不住了,连忙吩咐下人收拾回家。
沈姨娘见儿子整日闷闷不乐,便强拉他出去玩,今日东街吃茶,明日西街看戏,后日郊外踏青,如此过了十几日,荀槿清总算从官场的残酷中缓了过来,从此绝口不提参加科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