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死党来电时，蒋东河刚结束为期半个月的加班生活。Boss前不久签下一个大单，蒋东河率领全组通宵达旦地赶方案、谈合作，那段日子连家也鲜少回上几趟，忙到东方既白已是家常便饭，整个人面色蜡黄胡子拉碴的。好不容易从磨人的工作抽身出来，他拖着委顿不堪的身体回家，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床上蒙头大睡。
程皓，26岁，家住在C市，曾经和蒋东河在Y大同窗四年。两人打校门口乌烟瘴气的网吧结识，程皓这人豪爽义气，蒋东河不喜弯弯绕绕，他俩算是王八看绿豆——相互看对眼了，四年来一起打架、泡妞、惹是生非，简直是一丘之貉气味相投。毕业后程皓回到C市，蒋东河留在B市，二人时不时用电话联系。
程皓这次打电话说自己来B市出差，找蒋东河出来聚聚。由此他揉着惺忪的双眼起床，潦草地冲个澡，刮干净胡渣，又换了一套衣服，整个人瞬间清爽许多。他们约在Y大附近的餐馆见面，餐馆主厨一手招牌热菜，程皓说怀念想再来尝尝。
蒋东河到达约定地点时，餐馆的客源还是以学生党居多，程皓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他招呼蒋东河过来，顺便扭头叫服务员添一份餐具。蒋东河对于第三人的出现不知就里，他的屁股还没坐稳，冲程皓努努嘴，让他解释怎么回事。
“东河，这是鹿染，我的发小弟弟。”程皓热络地为他介绍。
蒋东河朝鹿染点头致意，发现程皓并无意介绍自己，只得替他补充自我介绍道：“蒋东河。”
“其实你们之前见过的。”程皓提示一句，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餐具，递给蒋东河。
“欸，有吗？”蒋东河闻言郑重地打量起鹿染，他在脑海中飞速搜索有关这人的记忆。
静默半晌，想起大概是几年前，这个男孩出现在程皓的生日派对上，白净的脸上是未经人事的纯真，在周遭衬托下显得落落寡合，后来他们这群妖魔鬼怪拼酒时，乖小孩打声招呼提前撤了。
蒋东河与其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往后也并无交集，故而回答得些许漫不经心：“哦想起来了，你后来跑加拿大留学了，是不是？”
“嗯，是去加拿大了。”鹿染颔首微笑，嘴角两边浮起可爱的梨涡。
“咳咳，不说这个了，来，夹菜夹菜，”程皓忙招呼两人动筷子，又扫视一圈蒋东河的脸，问道，“你上哪搬砖去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别提了，你早几天来B市都见不到我，组里接了个大项目，我刚闲下来，”蒋东河饥肠辘辘，催促着路过的服务员，“米饭麻烦上快点，谢谢。”
“你那个小男友呢？上次带来的那个。”程皓拿起一个空杯，缓缓倒满冰凉的啤酒。
蒋东河举起猛干一口：“小绪？他不是我男朋友。”
“脸圆圆的，戴一副黑框眼镜，他叫小绪吗？”
蒋东河竭力回想上次见程皓时的情形，半天才对上号：“哦，那个早就分了，有三个月了吧。”
“你的每一任真是季抛型，别人处炮友都比你们处得时间长，怎么样，到手没？”
蒋东河下意识朝鹿染的方向望去，对方果真听不懂两人在聊什么，正迷惑不解地注视着他。
于是比划一个数字2的手势，鹿染依旧懵懂中，程皓反倒心领神会了，只当畜牲不当人地说：“稳赚不亏。”
至此他俩心照不宣将这个话题跳过。鹿染融入不进蒋程二人，只好低头搅动吸管以掩饰尴尬，蒋东河见他的耳尖泛着红，顿觉有趣，殷勤地用公筷帮他夹菜。
“啊，谢谢。”鹿染受宠若惊地捧起餐碟来接，谁曾料想，不晓得蒋东河是否在故意使坏，他蜷起小指挠了一下他的手背。鹿染猛地犹如触电一般，浑身酥麻，条件反射抬眼望去，始作俑者云淡风轻，眼尾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某只小鹿：“……”
鹿染人如其名，鹿一般灵气温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明眸皓齿，鼻尖秀挺，双唇丰盈润泽，肤如凝脂般白皙，又透着沐春桃花的粉嫩，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可惜蒋东河是个粗人，他把小美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只觉鹿染和几年前相比，容色愈发艳丽，气质愈发清透，倘若他日能压在身下，调教成风情万种的床上尤物，必定十分销魂。
鹿染不知此人正在光明磊落地意淫自己，只能百无聊赖地喝果汁。一旦对上蒋东河的视线，便张皇失措地别开眼神，脸蛋到脖颈蓦地红一大片，久而久之，他喝下不少果汁，此时明显有了尿意。
趁鹿染去洗手间的功夫，蒋东撩起眼皮，饶有兴味地瞟了眼对面，他把手脚伸开，身体疏懒地往椅背一摊：“说吧，这是你新相好？”
“怎么可能，”程皓递过一支香烟，又掏出打火机娴熟地帮忙点上，“我要是敢碰他，非被我家老子打死不可。”
蒋东河深深吸一口香烟，徐徐吐出烟圈，有点不明所以：“那你带他来干嘛？给我介绍的？”
程皓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面露苦笑：“他自己非要跟来的。”
蒋东河略感意外地眉梢一扬，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往桌面上抖抖烟灰，一时间静默不语。
“不瞒你说，他找我要走了你的微信号。”
蒋东河这下听明白了，哂笑一声，显然见怪不怪。
“你很得意吧，死小子，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喜欢你什么？”程皓忿忿不平，只觉这张嚣张的嘴脸，一如既往的讨厌。
大学时代蒋东河的大名如雷贯耳，多少女生曾狂热盲目的对象。他每天周旋于众人之间，永远是一脸弯眼坏笑没心没肺的痞样。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上了一张又一张床，后来业务发展到男男女女，荤素不忌。而身为好兄弟的程皓，昔时没少替蒋东河擦屁股善后，还要随时贴心提醒句——记得戴套。
程鹿两家的父母是故交，鹿染自小和程皓一起长大，他晶莹剔透如同无暇白玉，程皓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分外看重，护花使者般一路呵护。方才鹿染与蒋东河几次眉来眼去，看得程皓胆战心惊直冒虚汗，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已在空气中悄然滋生，虽说蒋东河仗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任何人对他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但于鹿染来说，蒋东河这人碰不得，也碰不起。日后铁定长歪的果实，及时扼杀在土壤里为妙，因此防萌杜渐，起先把话挑明，往后也能避免许多难堪。
所以程皓稍作斟酌，开口道：“东河啊…”
鹿染走出洗手间返回座位时，蒋东河正在低头看着手机，少许心不在焉的样子。程皓又谈及什么，他只是意兴阑珊地回应，也不再看向自己，好似刚才的暧昧和悸动皆是一场梦，只不过这场梦太短，让人清醒得太快罢了。
一顿酒足饭饱，蒋东河作为东道主结账以后，他们在餐馆门口等待各自的代驾和网约车。初春的天空宛若宝石一般湛蓝，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料峭的寒意令程皓打了个哆嗦，他与蹲在外面抽烟的伙计侃侃而谈。
蒋东河单手插在休闲裤口袋内，另一只手扶着手机接打电话。鹿染这才明目张胆地窥探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他注意到此人在讲话时，头会稍稍朝左偏去，和记忆里如出一辙。这个微不足道的枝节，使他的心情兀自雀跃起来，待回过味来，又觉得落寞有点可笑。
挂断电话之后，蒋东河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点燃，阳春三月，微风骀荡，额前微乱的发被轻拂吹起。他咬着烟嘴转过身，冥冥之中，觉察有人在身后一瞬不瞬地凝视他，他落落大方地回望过去，由此两人的视线又一次重合。
被抓个现行的鹿染满脸惊愕，目光来不及错开，便看见蒋东河耐人寻味地叼着烟，他的唇角微微上翘，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说不上来是顽劣还是性感。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瞒过程皓，又一次眉眼传情。
告别昔日死党，蒋东河再次返回家中，一踏进家门，蒋绪正好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将近二十天没有见面，以至于两人都有点想念彼此。
“刚才在电话里怎么那么不耐烦~”
“马上就回来了，有什么可说的。”
蒋东河从后面一把揽过蒋绪，凶狠地堵住对方莹润的唇。战场火速由客厅转移到卧室，衣服凌乱地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