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汉yAn的风开始变得刺骨。树梢上最後几片枯叶也被卷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g，直指苍穹，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一、短暂的乐园
自从洗剑亭那一夜後，淑夫人的世界彻底变了。
她不再去佛堂诵经，也不再去活人署施粥。她整日待在那间曾经囚禁她的书房里，却不再觉得窒息。因为现在，这间屋子里充满了等待的甜蜜。
赵元来得很勤。为了避人耳目，他总是深夜翻墙而入。
没有了旁人的注视，摘下了「浪子」与「烈nV」的面具，他们就像两个初嚐禁果的孩子。
「我想带你去海边。」
烛光下，赵元握着淑夫人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那里没有围墙，没有牌坊。只有无边无际的蓝，和风的声音。」
淑夫人靠在他的肩头，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海……我只在书里读过。听说那里的水是咸的，像眼泪一样。」
「不，那是自由的味道。」赵元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发，「等这阵风头过了，等素玉那件事平息，我们就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不用做淑夫人，我也不做赵元。」
「那我们做什麽？」
「做两个平凡的渔夫，或者……」赵元笑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做一对亡命天涯的傻瓜。」
淑夫人笑了。这是她守寡九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舒展，如此没有负担。她从怀里拿出那块曾遗落在亭子里的玉佩，重新挂回赵元的腰间。
「我不怕亡命天涯。」她轻声说，「我只怕梦醒。」
赵元的心猛地一cH0U。他看着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信赖他的nV人，心中涌起一GU巨大的恐慌。他编织了一个太过美好的梦，美好到连他自己都不愿醒来。但他忘了，这个梦的地基，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
二、毒蛇的拜访
梦醒的时刻，b预想中来得更快。
三日後的午後，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淑夫人宅邸的门口。
赵夫人穿着一身绣满金线的黑sE唐衣，头戴珠翠，雍容华贵地踏入了这座Si气沉沉的院落。她是来「探望」邻居的，理由冠冕堂皇——为了素玉那桩丑闻，特来致歉。
淑夫人在正厅接待了她。
「许久不见，夫人气sE好了许多。」赵夫人端起茶杯，目光如刀锋般在淑夫人脸上刮过，「看来，这Ai情的滋味，b贞节牌坊更养人啊。」
淑夫人手一抖，茶水溅出些许。「夫人此话何意？」
「没什麽。」赵夫人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只是觉得这世道真是有趣。我家那个不成材的堂弟赵元，平日里最Ai打赌。前些日子，他跟我赌了一局……」
淑夫人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赌局？」
「是啊。」赵夫人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卷画轴，缓缓推到淑夫人面前，「他跟我赌，能不能在三个月内，拿下京城最难攻克的堡垒——也就是夫人您。赌注嘛，是他能得到我的一夜。」
轰——
淑夫人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SiSi盯着那卷画轴，手指僵y得无法动弹。
「不……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他在雨中跟我谈信仰，他在亭子里说他懂我的孤独……那些不可能是假的……」
「赵元是京城最好的戏子。」赵夫人怜悯地看着她，嘴角却g起一抹残忍的笑，「他为了赢，什麽戏都演得出来。甚至连那本《天主实义》，也是我让人帮他找来的。」
「别说了！」淑夫人猛地站起身，脸sE惨白如纸。
「夫人不信？」赵夫人用修长的指甲轻轻挑开画轴的系带，「那就看看这个吧。这是他在赌局开始前画的，说是作为战利品的证明。」
画轴展开。
画上的人是淑夫人。但不是现在这个有血有r0U的淑夫人，而是几个月前那个在佛堂里枯坐、神情木然的「石像」。画的右上角，题着一行狂草：
「猎物入笼，指日可待。」
那是赵元的字迹。淑夫人认得，化成灰她都认得。
那一瞬间，淑夫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活活捏碎了。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理解，所有的海誓山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笑话。原来，她视若珍宝的Ai情，不过是这对堂姊弟茶余饭後的一场消遣。
「为什麽……」淑夫人跌坐在地，眼泪无声地滑落，「为什麽要这麽对我……」
「因为你太乾净了。」赵夫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嫉妒，「乾净得让人想要毁掉。现在好了，你也脏了。和我们一样脏了。」
三、决绝的谎言
赵元冲进淑夫人的院子时，看到的是一片Si寂。
赵夫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室的寒凉。淑夫人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幅画，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淑……」赵元刚开口，声音却哽在了喉咙里。
淑夫人缓缓抬起头。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Si寂。
「是真的吗？」她轻声问，「这一切，都是赌局？」
赵元想要否认，想要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那是开始，但後来一切都变了。可是，当他看到桌上那封赵夫人留下的信时，他的脚步钉住了。
信上只有一句话：「承认吧。否则，我就把她信奉天主、私通男人的事公诸於世，让曹家九族蒙羞。」
赵元闭上了眼。
如果他说实话，说他Ai上了她，赵夫人这个疯子绝对会毁了淑夫人的一切。在这个礼教吃人的朝鲜，名节尽毁再加上异端信仰，淑夫人只有Si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是让她恨他。让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烈nV，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赵元深x1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那副惯用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那笑容b哭还难看，但在泪眼朦胧的淑夫人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嘲讽。
「是啊。」赵元耸了耸肩，声音轻浮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堂姊都告诉你了？真是的，本来还想多玩几天呢。」
淑夫人的身T猛地一颤，彷佛被鞭子cH0U中。
「玩？」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然呢？」赵元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夫人以为我是真的Ai上你了？别傻了。我是赵元，京城第一浪子。我怎麽会Ai上一个整天抱着Si人牌位、满口天主的老古板？」
他每说一个字，心里就像被刀割一刀。鲜血淋漓，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不过嘛，夫人的滋味确实不错。」赵元凑近她的耳边，用最下流的语气说出了最违心的话，「也不枉我费了这麽多心思演这场戏。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也该去向堂姊领赏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赵元的脸上。
淑夫人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彷佛在看一个怪物。
「滚……」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血腥味，「滚出去！」
赵元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咽下口中的腥甜。
「後会无期，淑夫人。」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崩溃。他必须走，必须逃离这个被他亲手毁掉的乐园。
身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信仰崩塌的声音，是灵魂破碎的声音。
赵元走出大门，扶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大口地喘息。冬日的寒风灌进肺里，像冰渣子一样刺痛。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这场雪，b往年来得都要早。它纷纷扬扬地落下，试图掩盖这座城市所有的罪恶与谎言。
但赵元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掩盖不住的。b如那个在雪地里Si去的自己，b如那个被他杀Si的、这世上唯一Ai过他的nV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