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八点,我睁开眼睛,想到今天要做的事,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看来我已经渐渐适应台湾的时间了。
小杰出门前贴心的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跟我说他今天很晚才会回家,要我自己照顾自己。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老大啊。」我笑着摇摇头。
从冰箱里拿了罐牛N,就出门了。
我不会忘记到那里的路,一辈子都不会。
只是,我还能进得去吗?能找到什麽吗?我不知道。
在车库前,我战战兢兢的按下了遥控器,没有动静。
其实我并不惊讶,毕竟已经七年了。
我在附近停了车,走到门口,却看到熟悉的管理员。
「你不是石小姐的妹妹吗?」没想到他还认得我。
「许叔好久不见了。」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学成归国啦?好久了呢!」他笑着说。
「对啊,七年了,没想到许叔还在这。」我开心的说。
「是啊,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休了。」许叔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那还好我这时候回来了,再晚几年不就找不到许叔了。」我庆幸的说。
「哈哈!今天怎麽会回来?你们不是搬走了?虽然石小姐偶尔也会回来看看,但我没想到你也会来。」他当然不知道我们的事,也不知道我是误打误撞跑来的。
「有些东西姊姊忘了替我拿,我今天自己回来拿,只是她好像忘了给我新的车库遥控器。」我装傻的说。
「那你的车呢?我帮你开门,你赶快把车停进来吧。」他说完,转身回管理员室开了车库的门。
我笑着跟他说谢谢,把车开进了车库。
「许叔那我先上去了,等等下来。」我跟他说了一声,上楼去了。
出了电梯,我用发抖的手拿出钥匙,深x1了一口气,用力一转,门应声打开。
「是你知道我会回来,所以故意不换吗?还是什麽?」我边说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摆设都没变,家具也都还在,乾净的桌子和地板显示出仍有人在打扫维护。
我走进房间,如同以前一样的整齐清洁。
「你不觉得把床铺好很有成就感吗?」我想起她跟我说的话。
她总能把床铺得像饭店那样,一丝不苟的整齐。
我打开衣柜,愣住。里面留着的,是我以前放在她这里的衣服。几件衬衫、T-shirt整齐的挂在里面,还有淡淡的香气,床头柜上也仍然放着那年我们去新加坡时拍的照片,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似的。
「现在,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麽?为什麽你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却又在这里,依然留下我的踪迹?是眷恋?舍不得?习惯?还是,你真的还Ai我?」我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着。
我静静的趴在床上,以前她睡的位子,枕头上传来淡淡的香味,我知道她回来过。
我闭上眼睛,居然就这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手机的电话声吵醒。
是我不认识的号码,但我还是接了起来。
「嗨,我到台湾了,其实早上就到了,只是休息了一下。」是Philip。
「喔,没关系。」我轻声的说着。
「你在家吗?」他问我。
「没,我在外面。」我说,但没告诉他我在哪。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们吃饭吗?」他不Si心的问。
「跟你吃饭可以,但是如果是你还有你妈妈,没办法,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任何犹豫的告诉他。
「我真的不懂为什麽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
「我同样也不懂你为什麽那麽想要我们认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只是觉得你很bAng,想让她认识;也觉得她很bAng,想让你认识,如此而已。」他说。
「我不怀疑她很bAng,只是我的身份还有我们的关系,或者说,你对我的感情,在这些还没有回复到正常之前,这是不适合的。希望你可以T谅。」我没有打算让步,不单因为他的关系,还有我对於「母亲」这个角sE,那种伤痛还没有过去。
「好吧,但我可以找你吃饭,是吧?」他问。
「是,但是不要耍小手段,否则你知道的……」我很严肃的说。
「是,我知道了啦。」他带着沮丧。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那时,妈去世,我跟老师的交集开始频繁,那一段最痛的日子,是她陪我走过的。
她抚平了那道伤痕,却在几年後,狠狠的划下了另一道更深的伤。
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你会回来吗?会发现我吗?」我站在曾经一起看着脚下城市灯火的窗前喃喃自语。
围绕我的,是满室的寂寞与安静。
在美国的每一天,我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是那里的忙碌让我失去了这些感觉;还是因为回到了同一块土地,在熟悉的环境,更容易将这种情绪无限放大。
那是一种,震耳yu聋的孤单寂静。
刹那间,我突然想逃离那个空间,我无力的坐在床上,试着找出那种恐惧的感觉。
其实我很害怕找不到她,很害怕我们两个就这样失去了联系,最终成了陌生人;还有,我害怕Philip对我的好,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需要,那种强迫的温暖,彻底的灼伤了我的心。
人们总是觉得只要对人好,就可以理直气壮,这真的是对的吗?我不愿意再往下想,那些情绪太错综复杂。
我站起身来,努力的想把睡乱了的床铺好,但怎麽样也没办法铺得像她那样整齐,我笑了笑,最後放弃。
这样也好,或许,她会知道,我曾经回来过。
我留恋的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静静的看着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石苹,你到底在哪?
最後,我决定带走那张她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
下楼的时候,许叔正准备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警卫交班。
「你要走啦?」他看到我下楼问。
「对啊,时差的关系,不小心睡着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他转身向新来的年轻警卫介绍了我─二十楼石小姐在美国留学的妹妹。
我朝他点了点头,跟着许叔一起离开。
我们边走边聊,他告诉我,当初老师搬走的时候,他也问过老师怎麽不把房子卖了,因为这里毕竟是h金地段,价钱一直都是稳涨不跌。
但老师告诉他,这个房子,对她来说很重要,不能卖。搬家的原因,是因为她要换另一个学校教书,想要住得离学校近些。可是许叔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些她都没跟你讲啊?」许叔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没啊,我只知道我们住到了现在的房子。」我心虚的说。
「新庄那边应该没这里方便吧?」他想了一下说。
「是啊,所以一定要开车。」他不知道他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那你回去开车小心点,有空再回来坐坐啊。」许叔热情的说。
「好,许叔也要保重。」我跟他说了再见。
如果是新庄,那就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明天,去新庄吧。我开车离开时这样想着。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上了F大的网站,但不管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任何关於她到任的线索。倒是C大有她离职的纪录。
许叔的话应该不会错,可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麽在网路上找不到任何关於她「最近几年」的消息。所有的线索都断在她离开C大,之後她好像消失了一般,怎麽样也找不到更新的消息。
「你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躲我……那我一定非把你找出来问个清楚不可。」我看着电脑萤幕上一笔笔,三、四年前的搜寻结果说。
无论如何,明天,我一定要去F大看看。
当晚小杰回家後,我跟他说了今天的事。
「嗯,老师真的躲你躲得很认真耶。」他听完後也这麽说。
「所以我要找得更努力。」我说。
「加油!找到了以後要把她抓紧,不要让她再跑掉。」他笑着说。
我们都笑了,时间彷佛回到七年前,我们还是学生,身上没有这麽多社会责任包袱,天天瞎聊打P上MSN的时光。
时间确实无情的带走了许多东西,但那些真正重要的,却会在时间的淬炼下闪烁着熠熠光芒,永远被留下。就像妈虽然走了,但她教给我们,那些待人接物的道理被留下了;还有,我们年轻的岁月也走了,但其中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伤,虽然当时丑陋,现在却成为成长的荣誉记号。这就是时间让人又Ai又恨的地方吧。
我看着小杰的笑,听着他说着和蓝歆之间的点点滴滴,我知道,他们之间正在发生的事,有一天也会变成时间艺廊里面一幅非但不褪sE,反而还会越来越鲜YAn的画。
那,我和老师呢?
「说真的,如果我们就这样结束,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我对小杰说。
「谁叫你这样就结束的?你如果就这样结束,我就不认你是我姊。」小杰b我还激动。
「好啦好啦,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绝对会。」我不只是说给小杰听,还有说给自己听,还有还有,这也是对现在不知道在哪的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