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谢幕,於泉生面露扼腕,但他在看到於欢时眉眼又染上笑意。
「好离儿,给我跳支舞吧?」他急切靠近,却小心翼翼地只挑起她衣摆,委委屈屈地讨好;那是於欢与月茹这一年下来联手潜移默化下的驯化,让他觉得自己只配讨好对方。
浏海下哀愁憾痛的眼眸刚提起便已恢复光彩,带着一点点欢喜与矜持,g得於泉生双眼发直。
纤长手指挑起对方下巴,带着清丽嗓音:「今日离儿不开心,不跳,陪您喝酒,好吗?」如兰软语带着淡香飘到鼻尖,於泉生sU麻地浑身颤栗,露出一脸傻笑拼命点头,点了好几壶上好佳酿、跟着於欢在角落饮酒畅谈。
那一夜过後,高高在上的月茹落下凡尘,可她才华洋溢、雅名张扬、仍旧被不少文人雅士追捧,而出得起与月茹一度gXia0的豪绅也都因此慕名而来,真正单纯只想要她皮囊的反倒不多。
而月离没有外界以为被於泉生绑Si,甚至小小年纪就稳坐YAn熙楼名伶,双月不再受困楼中,也会受邀参与各种诗文雅宴、雅名更加远播,而YAn熙楼吃足双月红利,也开始把楼里姑娘往名伶方向栽培,皮r0U生意反倒没这麽重要。
同时,一条谣言开始在京城中私下蔓延。
起先只是皇帝放在文榜下的策论被质疑真实X,为辟谣,於泉生近段时日四处奔波,但他本人就是个纨絝、毫无才情,过去能当雅宴主办人、用金钱奖励撑起颜面,当亲身上阵时,那文采连童生都b他好上许多。
之後有人开始寻找策论主人,却苦寻无果,这留言好似就断在这里,日子一久,谈论之人便渐渐消失。
可紧接着又有流言谣传於泉生品行不端,这次甚至被去道观上香的後g0ng贵人亲眼看见,光天化日调戏姑娘,此事直接就传到了皇帝耳里,这事本来并无太大麻烦,但那位贵人母家恰好与兵部尚书敌对,一闹就闹到於宽被皇帝下令因病在家休息,於泉生也因此被禁足。
彼时尚且无人知晓,那被调戏姑娘其实就是月茹与於欢。
等兵部尚书病好回到朝堂,势力已经被敌队剪除不少,甚至又被旧事重提,那偏策论究竟所人何为,如此经世之才竟不能为帝所用。
也不知朝堂上如何争执,话锋竟转到那才子被於家父子深藏,是否在为支持的皇子私下谋夺。
被於家支持的皇子才刚有起sE,咬牙切齿地与於家切割。
京城繁华、变化无常,於家这麽大一个世家,被帝王厌弃、被皇子舍弃,倒台也不过就几个月的功夫。
彼时於欢刚满十六,不知大难临头的於泉生正在YAn熙楼包厢里,坐在地上、卑微地抱着於欢的裙摆哭诉。
「好离儿,你都不知我爹这阵子打我打得可凶了!明明我已经很少来找你了!」他拉开衣领,将苍白无r0U的x膛展现、示意自己坚贞:「你瞧,我还为了避免他来寻你麻烦,都拿刀子抵在心口,给他吓得!」
於欢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上轻r0u两下,最後才虚扶让他起身坐好。
「泉生哥哥受委屈了,离儿总是知晓你心意,可你莫要让於大人伤心难过,还是得好好照顾,百善孝为先,这阵子也多有流言,你听话些,莫要来寻我。」她语气中满含关怀,话里话外全都是替他考虑。
「我偏不!」於泉生倔强地摇头,抱着酒盏可怜兮兮地酌饮。
「怎麽我爹就这麽冥顽不灵呢?你明明这麽好,我爹却总说你出身下贱……我娘我姊倒是高贵了,她们现在难道就好了吗?」
「嘘……不许你这麽说家人。」手指带着花香贴在唇上,让人耳廓发烫的软语贴着肌肤撩拨。
「离儿确实贱身,毕竟是穷乡僻壤的孤儿、又是青楼长大的名伶,泉生哥哥,於大人总有他的理由,你要听话。」她收回手,把手指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中用力擦抹,话里染满安抚之意,实际则隐隐煽动於泉生对父亲的仇恨。
这些年她早已知晓,父母之Si必定来自於宽,於泉生最多只是知情帮凶,这父子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拉扯持续不过几壶酒,於泉生带着满腔怒火回到於府,本只是为保命以退为进、用告病请辞当理由的於宽,终於真被儿子气出病来。
当於欢跟月茹逛街时,听到於夫人天天往道观上香,又听闻最进於府经常抓昂贵药材,於宽又许久没有踪影,对望的两人,眼中染满笑意。
月茹房里,她m0着於欢软nEnG脸庞,语气满是欣羡:「我当年若有你的勇气,怕是早已逃离这魔窟。」
「但姊姊还是要再跟你确认一次,计划当真要做到那一步?」
「姊姊莫怕,於欢保证能让你安然无事。」
烛光摇曳,两人彻夜长谈,唯有她们知道,这场戏,即将走到结局。
策论主人始终遍寻不着,却在皇帝前往道观上香求签时,听见了新消息。
「好一个策论之人已Si、毁屍山林,冤情不昭,求天开眼。」皇帝下令探查此事,才发现这件事早在两三年前就已有流传,只是当时并没有人与文榜下策论做联想,有联想的也不敢声张,毕竟当年於家势大。
皇帝心思一动,先是让人私下查访,当真找到目击猎户与一节人骨後,雷霆震怒,特地命人速速严办。
而於欢此时,正以水光潋潋的猫眼对着於泉生低泣:「於大人病得这些天,月茹姊姊与离儿也很替泉生哥哥着急,听说有些药方以人血r0U当作药引,能让药效有最大发挥,你不若试试看?」
於泉生眼神闪烁,语气结巴又迟疑,这段日子他已经在於欢刻意引导下,对自家父亲嫌弃至极,甚至隐隐希望於宽快些Si去,这样他才不用为孝顺之名持续侍疾,鬼知道他爹这样状态还要熬上多久。
可他在少nV面前总是一副孝子模样,便应:「……我会尽力一试。」口气乾巴巴,任谁来都能为其中的不诚笑出声,可於欢没有,她还在尽责地扮演贴心人。
於泉生前脚答应,後脚回家拿刀,不过在指尖轻轻一划就疼得嘶牙裂嘴,最後只得把指尖两滴血放进药中,便果断放弃,之後当然不敢面对於欢,怕对方察觉有假,便假借养伤之名窝在家中足不出户。
洽在此时,坊间捕风捉影,开始流传让於家名声尽毁的故事;说於家父子替名杀人、甚至为了不走漏风声,还nVe杀其家人,何其可怖。
就在外头风浪正尖时,於欢与月茹带着老山蔘前来拜访,若不是他贴身小厮认出她们,怕是会站在门外一整天。
於泉生为此感动不已,毕竟两人乖巧地走隐蔽後门、穿着黑sE斗篷、趁着月sE而来,在这人人避着於家绕道的飘摇时节,唯有她俩十足诚意、真心关怀。
「茹儿、离儿,你们果真贴心。」看着手中一小截老山蔘,他都忍不住掉下泪来。
虽然只有一小截,但可遇不可求,他装模作样赶紧让仆从送去大夫那里,好让父亲能在下一帖药里用上,虽然他觉得可惜,但总归要摆出样子。
「泉生哥哥,你莫要如此。」於欢一步上前,将怀里的蜜饯掏出,满脸疼惜地m0了m0於泉生的袖口。
「你照顾於大人也很是辛苦,夜里吃点我们相赠的蜜饯……也好让心里甜一些。」语焉不详的内容甚是容易让人遐想,於泉生自动脑补成於欢宽慰自己可以睹物思人。
被哄得开心,他忍不住当着於欢的面拆开油纸包,在对方视线下,品嚐一颗表心意。
「多日不见,我对离儿很是想念,夜晚凉意浓,喝点热汤再走吧?」他舍不得对方早早离开,便找个藉口挽留。
两人并未推托,於欢甚至主动提出去看看於大人的意愿。
「於大人虽不待见离儿,可离儿Ai屋及乌,对於大人教导泉生哥哥的慈Ai之心也钦佩不已,就让离儿在门口遥遥一望,好吗?」於欢拿捏着於泉生的叛逆心思,在被领到门口、於母看见自己不成调的儿子竟还让风尘nV子看他亲爹生病模样时,直接在房里争执起来。
於泉生再怎麽手无缚J之力,於母也不过是妇道人家,很快就被自家儿子与小厮推到门外、两位姑娘登堂入室。
「父亲,这两位就是我之前常去YAn熙楼点的姑娘,看,她们不枉才情,有情有义。」语气里还带着骄傲与炫耀,眼神隐隐快意。
於欢讶异於父完全不能动弹,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喷喷唾沫的模样,着实解气。
她看着於父的模样很是担忧,但在於宽这种人JiNg面前还是太nEnG,一下就看见她不甚自然的表演痕迹,气得又朝於欢飞贱唾沫。
还不等於欢退开,於泉生倒先把她拉离床边,带着歉意哄道:「我父亲肯定是太开心,你别怕啊,没事的。」
於欢摇了摇头,很是贴心地道:「於夫人和於大人都不待见我们,我们这便离去。」神态忧伤,带了点迫於无奈的凄楚。
月茹此时也开口宽慰对方,主动拿出香包塞进於泉生手里,眼波柔软,也带着春水缠绵,与过去清冷高傲的模样不同,g得於泉生有片刻发愣:「泉生,你我也是多年情谊,此香能让人舒展身心,记得照顾好自己。」
於泉生被月茹哄得晕头转向,又被於欢话语g出不愤,忍不住抓着月茹给的香包猛x1两口,又负气般把蜜饯掏出来大嚼特嚼,根本没注意到床上於宽怒目圆睁的痛苦表情。
正当於泉生刻意摆弄、故意激怒於宽时,他突感全身虚软,一个後仰跌在他爹身上,压得於宽痛苦哼叫。
见於泉生倒下,两人起先还故作慌张地关怀一下,在确认对方真的全身无力後,温婉模样彻底收起,於泉生虽蠢但不傻,看见两人这般模样,顿时就怒从中来,想要叫人进来,可他张嘴的力气也没有,喊出来的声音甚至能被他爹的粗喘盖过。
於欢并没有傻到给对方时间,而是直接用软枕盖在於宽脸上,而後跟月茹一起,将於泉生拉起、压在软枕上,在於宽扭动挣扎间,又将一把小刀放在於宽尚且能动的手中,一带方向便T0Ng进了於泉生腹部,一刀不够,再给一刀。
「让你杀我父母、让你替我父亲才情,都去Si!」
於欢眼眸JiNg亮如火,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趁父子俩人断气前,用他们听得到的音量啜泣:「父亲、母亲,我为你们报仇了。」
而後她用沾满血Ye的手、发着抖,将怀里一直贴身保存的香包掏出,将先生给她的符籙撕毁。
月茹从未想过,於欢所谓後手是如此神神叨叨的方式,她脸sE苍白,以为真要搭上X命时,那撕碎符籙突然无火自燃,随後屋里烛光无风摇曳,一个藏青sE身影顿时出现在屋里,若不是她双手反应够快、下意识先摀住嘴巴,怕是要被吓得尖叫出声。
男子一现身,便因屋里场景微愣一瞬,看向於欢的眼神多有无奈;他心绪通透,只需一眼就能判断此刻於欢招他来是要做什麽。
他伸出手,等於欢主动牵上。
可於欢没有伸手,只後退一步,让月茹站到前方。
「先生,能否带於欢的恩人离开?城外山边有处道观,希望先生帮忙送恩人到门口。」语气过於平静,像是心已沉入Si寂;她始终不忘先生牵扯因果的话,也始终记得答应月茹让她全身而退,因此她早就做好决定,盘算若先生只能实现一个要求,届时便要请先生带月茹离开。
这话让月茹与男子齐齐发愣,如夜风的清冷嗓音好半天才缓缓响起,他问:「你不是还答应你娘亲,带你父亲回家?」语气里有触动与沙哑,是一种他无法述说的苦涩感。
於欢却不回应,只浅浅一笑:「先生,别浪费时间了,快带月茹姊姊离开。」她在十六岁这花开年岁,笑出此生最灿烂的花颜。
男子沉默许久,眼眸里有复杂难懂的光芒闪烁,最终他依然守礼地说了句「得罪」将两人扣进怀里。
下一刻,三人已出现在城外山脚边的树林隐蔽处,目之所及便是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