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灯一盏一盏亮起,大殿内钟鼓齐鸣、香烟缭绕。阵阵笙箫琴瑟乐声中,眼前所见不再是破败的庙宇,而是真正巍峨肃静的天子殿。
宝殿上金龙盘柱、雕梁画栋,各式珠宝晶莹璀璨,「善恶昭彰」的金匾高悬在大殿正梁上。
微光中,原本静止不动的塑像慢慢活了起来,Si板板的塑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殿内坐着一位英姿挺拔的帝君,头戴五彩流金碧玉的盘龙冠,身穿九龙戏珠的皇袍,面目庄严肃穆,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两旁如塑像所列分立着「左三曹,右三曹」的文臣武将,再前则是察查、审判、赏善、罚恶等四司的官员;殿下,两边站立日游、夜游、h蜂、豹尾、鸟嘴、鱼鳃、无常、牛头、马面、鬼王等十将。他们模样并不若人们所想那般凶恶可怕,相反个个气宇轩昂、威风十足。
时清见这情景唇角向上扬起,知道这就是鬼差口中所说两个时空交叠的时刻,可他并不急着出现在殿上,而是一把拉住夏蕾往角落缩去。
众鬼们并没有注意到异常,而是一如往常的向Y天子汇报来自各处的资料,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有鬼官发现了异常。
首先开口的是左三曹,但看他们皱着眉问,「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空气里飘着一GU怪味?」
「这味道怎麽闻着挺熟悉的。」罚恶司x1了一大口气,也跟着负荷。
「奇怪,」无常耸了耸鼻子道:「这分明是生人的气味,宝殿上怎麽会有凡间之人呢?」
不从想过会有生人闯入,众鬼们顿时SaO动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着,眼看声浪越来越大,俨然有喧嚣质上的趋势。
蓦然Y天子脸sE一沉,双眼眯起单手重重往桌面拍落,「大殿之上如此喧哗成何T统,既然有凡人闯入,尔等将之找出便是,何需大惊小怪,有失我Y间T统。」
此话一说完,鬼官霎时有了方向,SaO乱即刻平静了下来,他们各选一个方位在大殿中搜索了起来。
不知时清有什麽打算,又见鬼官们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夏蕾不安的缩着身子,一不小心撞到身旁的摆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顷刻将所有目光都引了过来。
「原来藏在这个地方,还不给本将军滚出来!」夜游神往走两步,朝两人藏身处高喝一声,声波有如浪cHa0般狠狠袭来,敲得他们耳膜阵阵发疼。
「将军且息怒,我们这就出来。」时清不慌不忙的回应,拉过夏蕾慢条斯理的走出。
见两人走出,审判司怒喝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Y天子殿堂,该当何罪?」
「无罪!」时清朗声应道:「我并非擅闯,而是有所求因此特地前来拜见Y天子,何罪之有?」
「大胆!」又三曹中天曹厉声斥道:「Y天子殿等同人间龙庭,岂是容你说来就来之处?无论有何话说,先拖下去各杖责三百。」
语毕,数名鬼差从暗处出现,凶神恶煞的押着两人便要往外走,出乎意料的时清居然双手负在身後,仰首高声笑了起来。
「有何事可笑?说!」见他突然发笑,站的最靠近的鬼王难忍心中好奇的发问。
「我笑Y天子殿上枉挂「善恶昭彰」金匾,却原来殿中尽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时清话一说完,鬼曹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绿sE,「无知狂人,竟敢Hui言W辱我等地府官员,你,该Si!」
时清环伺殿内所有鬼官,一字一字清楚的道:「我所说的话毫无半点虚假,若有一丝不实成分,愿受五雷轰顶之罚。」
「不知悔改之徒,天子面前竟敢口出妄言,现在就让你嚐嚐本司的手段。」罚恶司瞪大了眼,手上法器高高举起。
「慢,」素来和人界颇有往来的无常开口制止,「一味指责难免有失偏颇,不如让他解释自己说出口的话,若有虚妄再加倍惩罚也不迟。」
其余鬼官们闻言低哼一声,算是勉强达成共识,纷纷转头盯向时清,那锐利的目光似要将他身上望穿个洞来。
时清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後步慌不忙的说道:「小僧对Y天子有恩,可各位开口便是要打要罚,岂非不义;我甘冒大不讳闯入此殿,大人们却对情由不加询问,岂非不仁。如此不人不义的行为,不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吗?」
这番话说的言之凿凿、铿锵有力,竟是堵得在场鬼官们面面相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虽在心底纳闷何时一个小小的凡人居然对Y天子有恩了,却不敢将疑问提出,只能转头看向Y天子的方向。
诡异的沉默中,一阵掌声响起,夏蕾往声音来源处偷瞄了一眼,鼓掌之人正是Y天子,他脸上带着笑,心情好似十分愉悦。
「小师傅说得真好,本王还是头一次见手下这般鬼官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要给人治罪,确实有失仁德。」过於愉悦的语气,让鬼官们脸sE一阵青一阵白,站在王座旁的天曹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您这麽说太失礼了。」
Y天子不甚在意的挥了下手,随後眼神犀利了几分,「不过有件事本王和座下诸臣同样感到困惑。你,何时对本王有恩了?你要是说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光凭说谎这个罪,就得到好几个地狱去报到了。」
时清淡淡一笑道:「王不觉得今日整个人神清气爽,连这殿里的空气都好上了几分?」
「的确如此。」Y天子领首道:「但这和你说得恩情有什麽关系?」
「自然是有的。」时清肯定的回覆。
「哦!」Y天子平板的音调上扬了几分,「那你倒是说看看,这之间和你有恩於本王的关联在哪里?」
时清b了个等等的手势後,往方才他们躲藏的角落跑去,满殿的众鬼和夏蕾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数分钟才後见他扛着一个满满的垃圾袋,气喘吁吁的走了回来。
接着他打开垃圾袋,根据里面的物件开始详细的说明起来,脏W的纸巾是帮神像擦身T的、蜘蛛网是从神像脑袋上扫下来的、黑sE抹布拭擦洗灰尘的结果、其它的瓶瓶罐罐和纸屑是以前人留下来的纪念品……
时清说完之後,整个大殿b先前更加安静,几乎连蚂蚁爬过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所以人和鬼的眼神都变得很复杂,尤其是夏蕾更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她就想没事为何要带着清扫用具出门,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小僧替诸位和Y天子整理仪容,让各位能够不受灰尘蛛网所苦,并且清扫大殿还其清净面貌,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如此难道不算是对Y天子有恩吗?」
鬼官们听闻此话,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赏善司的身上,打算听听他对这件事如何判决。
「这……」赏善司轻抚着自己的胡子,这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下去,这要是承认有恩,那实在太杀自己兄弟的脸面,可若说没有,他还实在是说不出口呀!
眼见自家赏善司一脸快崩溃的模样,Y天子难得大发善心的开口,「有道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虽是件小事,倒也是真有助於本王,就算你没有说谎吧!现在你说说,想出这种办法谒见本王,求得是什麽?」
虽然这小和尚话中有些狡辩的成分,但却g起了他的兴致,他不建议偶尔施舍恩典。
***
「在说出我的要求前,我希望您能够答应我和您打个赌。」见首要目的达成,时清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真是有趣,」Y天子闻言脸上笑容加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提这样的条件,说说你想赌什麽?」
时清从背包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棋具,「我想和您下盘棋,如果我赢了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我输了,任凭处置。」
「王这万万不可!」
「要是这人要求长生不Si难道也要答应他吗?」
「若他要求的是让Si者复活,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若是擅动生Si簿的大事会引发恐怖的後果呀!」
时清一说完,有如在大殿上投下了一颗zhAYA0,所以的鬼官都叫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Y天子垂下眼睑,脸上有闪过一丝愠sE。
但闻他轻咳一声,徐徐的开口道:「本王都还没有发话,你们几个倒是吵成了一团,是想做本王的主了吗?」
「小臣不敢!」
鬼官们听他这麽说,额上纷纷冒出冷汗,即刻一个挨着一个跪了一地。
「这是什麽样子,弄得本王像是残暴不仁之人。」Y天子冷笑道:「给我退到一边,不要妨碍本王办事。」
说完他对时清露出无奈的神sE道:「虽然本王很想大方的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但你也看到我这些官员的反应,所以我就先提醒你本王的三个原则,第一不能让亡灵Si而复活、第二不能违反人l天理、第三不能颠倒是非善恶。你可听明白了?」
「这个当然,」时清神态自若的点头,「小僧是学佛之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麽就开始吧!」
Y天子说着衣袖轻挥,时清手上的棋具消失,大殿中央凭空冒出了雕饰JiNg美的石桌和两张圆凳,桌面上头已经自动矲好了棋盘和棋子,他从宝座走了下来,拉过一张凳子随手拿起黑子往棋盘上一放,朝时清b了个请的手势。
一人持黑子另一个自然是白子,时清回想着以前在寺里和师父下棋的记忆,谨慎的跟着落下一子。
霎时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唯有棋子落在盘上的声响,十多双眼睛仔细得瞧着那棋盘的动态,每一子落下,都似一块大石压在旁观之人的心上,但见黑白两子争相落下,动作之迅速竟有如不须思考一般。
布局之初尚看不出什麽,但到了十多手之後,两人的速度却越下越快,几乎是一人落子另一人随即追上,形成了全盘激战的局面,。
是谁说所谓的高阶神明棋艺都很差的!
时清表面上不动声sE,背後早已淌满了汗水,若不是要集中心神应战,恐怕颜伟家里所有的人都已被他问候过一回了。
好不容易一局终了,时清以二子之差败给Y天子,其实算算时间不过三十多分钟,却彷佛经过了有半日之久,他盯着棋盘上刻意分散的黑子发出一声长叹。
「我认输了!」
宣告的话语一出口,牛头、马面即刻涌了上来准备将他拖出殿外,不料Y天子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看在你让本王享受了久违的乐趣上,我决定额外给你个恩典,三盘两胜!你还有两盘的机会。」
虽不如颜伟所预料的发展,但也算达到目的,让时清在心底悄悄嘘了口气,要是Y天子没有下这决定,他还真不知该怎麽办呢!
计划到此都算顺利,只有个小地方超出了计划,那就是Y天子的棋艺远b他们设想得好上太多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高手,时清必须要非常的小心才不会落败。
还没等他想到法子应对,Y天子已经整理好棋盘,第二盘由他先落子,时清深x1口气,在脑中默默将心经念了几回,先前被Y天子JiNg湛棋艺震撼的思绪逐渐平稳了下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鼓从容气度。
这回他不再贪快,而是缜密的计算每个落子的位置,竭尽全力下得很是用心,尤其每到关键处更是三思而动,如此一来速度便叫先前慢了许多,气势上也弱下来。
但却也不是完无好处,棋场如战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这一慢Y天子自然也快不起来,彼此的敏锐度都下降了许多,场面虽然是惊险,可已无了上一局的杀伐之气。
再接下来激烈的中盘战中,时清巧妙应对,刻意冒险露出空门引诱Y天子下子深入,然後从後方包周,将黑棋头尾截断包抄,棋面顿时变成一片白棋的天下,惊险的拿下了他的第一局棋,情况立即从一面倒向Y天子的局势,变成了一胜一负的平手。
「承让了。」时清裂嘴笑了笑,脸上肌r0U的条松弛不少,总算是拿下了一局,而Y天子的表情却有些僵y。
时清赢了这一局,等同在双方心里头下了不同的变数,本来认为自己一定能获胜的Y天子登时有了绝不能再输得压力;而时清那边则轻松了不少,只要再赢一局就可以了。
Y天子的压力在第三盘一开始就表露无疑,他在第二手就错把黑子放进了白子的势力范围,下着下着没多久就陷入了苦战,好几处都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他越下越焦急,越急心就越慌,整个棋路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只用了不到前两局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兵败如山倒,成了必Si之局。
Y天子愣愣地看着大好形势竟在误判之下全盘皆输,以致到无可挽回的局面,心知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输子多寡的问题,苦笑一声,索X投子认输了。
夏蕾见时清获胜,始终憋在x口的气这才吐出来,朝他b了个胜利的动作,时清只是淡淡一笑,不想过分张扬自己的胜利,好歹也是采在Y间的地盘上,总得给人家的王留几分颜面。
「真人不露相,小师傅赢了,想要什麽要求?」Y天子倒也爽快,单刀直入的切入主题。
「我想恳请Y天子让我求见天子娘娘,拜托她替一人延寿。」时清也不拐弯抹角,坦白说出此行的目的。
一听见他的要求,鬼官们又纷纷变了脸sE低声窃窃私语,一个凡间男人居然求见天子娘娘,这怎麽可以呢!
Y天子右手高手暗示鬼官们禁声,「既然已经答应,那本王就会遵守诚诺,你们出了g0ng殿後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到底,就会看见天子娘娘的居所。」
「但是,」他话锋一转接着道:「Y间的路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能否一路平安到达就是你们的运气了。」
「只要能够得到您的同意就够了。」时清对此到不甚在意,他本来就没不认为能够轻易的见到天子娘娘。
「那麽这个给你,」Y天子从怀中挑出一面铜牌递给时清,上头刻着「Y间通行证」,「记住一定要在J叫第三声前回到yAn间,否则你们就会变成徘徊在地府的游魂。」
「多谢您的通行证,那我们这就出发了。」时清也不推辞,将通行证收起後朝Y天子行了个大礼,拉着夏蕾快步离开。
待两人离开後,始终没有说话的神曹这才开口道:「王,你真的要让他们晋见娘娘吗?这在礼法上似乎……」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Y天子轻笑的打断,「所以我不是指了条最麻烦的路给他们吗?」
看了眼外头缓缓升起月亮,他诡异的g起唇角。事情,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