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Suicide Girls > 【Suicide Girls】(9.6)
    2024年3月19日

    9.6R.I.P.安息

    聂远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远,我会一直在地狱里等你。」

    聂远倚在办公室高大的皮转椅上。手心里是块很旧但保养良好的黄铜怀表。

    打开的盖子上,那个眼睛明亮的美丽女人嘴唇轻启,像在对他说着这句话。

    那是小娜坐下来切腹之前的辞世之句,他当然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娜」字。

    ——小娜,原来你早就知道,人总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是吗?所以你

    猜到了我会变成你爸爸的样子?或者说,我比当年李龙那个嗜血的老家伙该死多

    了,不是吗?

    他想着,用力揉了揉已经疼得发胀的太阳穴,毕竟,从早上开始,他已经连

    续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死了这些人,让他今天的工作量大了三分之一。

    ——小娜,你知道吗?昨天死了好多人,这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干净了些。其

    实这些渣滓统统该死的,不是吗?如果这世上的渣滓一夜之间都死了,我也就不

    用这么累了。其实,我也是那些渣滓之一,最脏,最臭,最大的一块。

    ——如果那天你没死,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一早就干脆些杀了秦湘那女人,

    那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即便发生了,如果不是你肚子里怀着鑫儿,如果一早就

    把她打掉的话,你也不会……嗯,如果那天,我不是贪着要你,即便你挺着大肚

    子,也不会有事的。

    ——原来,最该死的还是我啊。

    ——可惜,秦湘没死,鑫儿没死,我也没死,只有你死掉了。

    ——或者,你才是幸福的。因为我知道,其余那三个活下来的,都不快乐。

    他想着,轻轻地,仔仔细细地在那个「娜」字外面画了个黑色的框。然后,

    在旁边写了个「远」字。

    ——小娜,知道吗,我好想你,也好想死。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把银色的小手枪和一排银色的子弹。

    ——聂远,你这个怪物,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他在这个「远」字旁边打了个问号,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两个字。

    儿子。

    ——小娜,记得你为了我,亲手杀掉李龙的时候,我对你说,我会让这个世

    界变得更好,更干净,你笑了。我为你介错之前,我又对你这么说,你又笑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维持这些表面光鲜的所谓秩序,太累了。

    原来,人都自私,狗都吃屎,既然不能让每个人都心向光明,就用黑暗,欲望、

    利益和死亡,让那些在主席台上的畜生做人事,至少这样对大多数人是好的,他

    们不必知道原因,只要各有各的岁月静好就是。

    ——多可笑啊,维持光明的是黑暗,天堂的柱子的根基在深渊里,而我就站

    在深渊里,或者说,我已经就是深渊本身了。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我不能让鑫

    儿做这些事,太脏了,女人是干净的,不该做这些的。

    ——可是,我还会有儿子吗?

    聂远打了个哆嗦,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有着和小娜几乎一模一样容貌的

    女人。还有,那天晚上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的性子也和小娜一样烈,烈到为

    了复仇,悍不畏死。

    他在纸上写下了陈晓静的名字。

    ——小娜你知道吗?她和你太像了,比索菲像得多,索菲有你的皮囊,但是

    没有你的灵魂。如果她答应了我,我会把一切都给她给我生的儿子,所有的荣耀

    和诅咒,然后,我就能来找你了。可惜那天晚上她死了,否则,她会给我生一个

    儿子,而我就可以来找你了。这样可耻的活着,我早烦透了,而那一夜之后,我

    已经彻底变成怪物了。

    ——还有,她落下去的时候,笑着和我说:「聂远,你会断子绝孙的。」

    他的笔抖了一下,不自主地滴了滴墨水在那个名字上,于是他索性把那名字

    划掉了

    ——断子绝孙吗?如果能给我个儿子的话,到他那一代,这个世界或许已经

    会好些了。毕竟那时已经换了新的一代人,而那些主席台上的傀儡畜生,也都下

    地狱去了,不是吗?如果他还不行,到他儿子的时候,也总会好的。

    ——可惜,我还没有儿子,现在,也还是要给那些傀儡老东西喂食讲规矩好

    让他们做好该做的事情风清气正不忘初心,嗯,该让孟爽在海天楼安排……

    ——哦,我忘了,孟爽走了,虽然把手底下的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

    楚的,可她走了,连她的那匹叫做小仙女的马也带走了。

    他写下了孟爽的名字,然后,盯着那个爽字看了好久。

    ——那个孟家的小女孩,比她爸爸强多了,也有骨气有胆色多了。小娜死的

    那年,她才四岁,梳着羊角辫穿着蓝裙子。嗯,小娜的头落下来的时候,就是落

    到她脚边吧,我记得小娜还朝那个小丫头眨了眨眼睛。

    ——你也喜欢她是吧,小娜?

    ——她长大之后,个子比你高,也比你瘦,但是,她杀人时的神情,太像你

    了。不管她现在在哪,天亮的时候,她就一定会死了,没办法,我没法让她活下

    来。你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喜欢她的吧?

    ——可是她会怎么对你形容我呢?不会是很好的话吧,那次山里的枪战之后,

    她一直很听我的话,除了没怀上我的孩子,其余什么事情,杀人贩毒,当老鸨子,

    操持我所有阴暗面的产业,陪我需要安排的人上床,毕竟,我帮他报了家仇,只

    是,她再没喊过我「远哥」,只是叫我老板。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就要死了,还有我的另一个女人也是。

    他在孟爽的名字上打了个叉,然后在旁边写上了「孙莉」两个字。

    ——小娜,其实我知道,这个女人从来没真心顺从过我,虽然表面上她是最

    听话的,让她喝那些狗东西的尿,甚至吃那些狗东西的屎都可以。

    ——她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吧?不惜一切,或许除了跳舞她什么也不喜欢,我

    猜是这样。我知道她其实没想给我生儿子的,虽然她不拒绝,也不会吃避孕药。

    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不想的,她只是不想欠我,所以她才会为我挡子弹,嗯,或许

    她时她是希望自己能死了,那样,就摆脱我了。

    ——可是,从在澳门我看到她看着大海的时候,我就想要她了,甚至为了她,

    我把我的会所改名叫做「海天楼」——你知道吗?她皱眉毛的样子,和你切腹时

    的皱眉毛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至少,每次虐她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皱眉毛,所以我虐她也是最狠,有

    时也会放任那些狗东西虐她。

    ——她可能觉得她不欠我,我也觉得我不欠她。嗯,最后,我会让他们把她

    的尸体扔回海里去。

    ——那是她想要的吧。

    ——嗯,小娜,你死了以后,我没爱上过任何女人。但是,我也都给了她们

    最想要的,比如让孙莉跳舞,比如让吴迪唱歌。当然,也让她们做了她们不想要

    的。

    写下吴迪的名字之前,聂远把孙莉的名字两笔勾掉了。

    ——或许吴迪不是不想要,她只是不关心,无所谓,所以,她总是笑得很开

    心。

    ——那天,她拿着自己的诊断报告找我的时候,告诉我一个肺癌转移到骨盆

    上的女人真的没法给我生健康宝宝,而且她也知道不能再唱多久了,所以很干脆

    地说要退出,而且也计划好了后面的事情,连把最后当成个表演送给我的事情都

    直接计划好了。

    ——我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是她对得起我,二是她和你一样,几乎把

    自己的时间安排到了最后一秒。

    ——所以,她上吊的时候还在笑。说真的,我蛮敬重她的。她的身子怎么样

    无所谓,但她心里是干干净净的,其实我配不上她。

    他迟疑了一下,在吴迪的名字上打了个圈,然后画了个代表删除的小尾巴。

    ——吴迪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谁糟蹋的,不过不代表她喜欢,所以我才在

    最后帮她推掉了姓周的。

    ——没办法,那群老狗,总要吃肉,让他们糟蹋我聂远的女人,总比糟蹋别

    的清白女人好,反正我的女人也都不是干净的,除了你。糟蹋了清白女人的,我

    会让他死得很难看,比如马志宏。其实,我心里真想一口气把他们全杀了,然后

    把我自己也杀了,就像吕绿对那群畜生还有对她自己做的那样。只是,对于我,

    吕绿那个程度不够,应该碎尸万段或者千刀万剐。

    他在纸上写了吕绿的名字,顺手在那个『吕』字上画了两个属于魔鬼的小犄

    角。

    ——对了,昨天,那个下雨的夜里,吕绿那个女人也死了。她为了她的研究,

    帮我杀过好多人。无论是自己想死的或者本来就该死的。

    ——这女人是不可能和我生孩子的,她早早就做过绝育手术了,我们在一起

    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但是我忍不住要过她,这不是理性的,我的精液其实不应

    该浪费的,但是我忍不住。

    ——我见过她和别人做爱的样子,那样子太像你了。

    ——我曾经希望她的研究可以治好我,那样我在做爱时就不用死人了。可惜,

    我们都失败了。我想,吕绿是希望这样的,或许她的那些研究根本不是为了我,

    而只是为了安排她自己最后的那场戏。她说过,她不是个好人,是毒蛇,也是魔

    鬼。嗯,所以这个坏女人和昨天那些坏人一起死掉了。也不错,我知道她也不喜

    欢自已,所以,这是她自已想要的,或许地狱才是她的天堂。

    他想着,用力把这个长着角的名字划去,钢笔尖把纸都划破了。

    ——吕绿的药,帮了不少和我类似的男人,但是,这个城市的很多人,其实

    应该给另一个女人立长生牌位。

    ——小娜,记得那个废弃钢厂吗?就是那次咱们和秦家动手,你还在那里帮

    我挖出过子弹的那个地方。

    ——我把它拆了,在那里,W市最大的医疗综合体就要开业了,一大片花园

    似的地方。妇产医院,当地最大的检测中新和综合医院,器官移植基地,戒毒医

    院,养老中新,临终关怀,从摇篮到天堂。而且,在那里的人,都能得到一笔叫

    做「白天鹅基金」的额外医疗补助。

    ——或许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白天鹅是谁的,我想那只白天鹅自已也不在

    乎。

    他想着,把那只天鹅的名字写下来了——王欢。

    ——小娜,你知道我为了保下这个曾经用自已的身体为饵,用一根簪子亲手

    杀掉了三个器官贩子和他们背后的部级官员以后笑着自首的芭蕾舞演员得罪了多

    少人,又杀了多少人吗?但是我觉得值得,她的三观比我正多了,而且,她脸上

    那种杀过人之后释然的笑让我想起你来了。她不爱笑,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

    会有时笑一下。因为,她始终相信我没害过无辜的人。

    ——其实我有点怕她,因为她太执着,太重是非,所以,陈晓静的事情我从

    来没和她说过,嗯,是没敢。而她,就在我身边,全身新地跟着我,不惜为了我

    舍了身体,做「红色小天鹅」,为我怀胎,发誓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我,被人千

    刀万剐,分而食之。

    ——其实我知道,她求我做的那些事情——修医院也好,建立基金也好,帮

    助需要这个世上帮助的人也好,都是在为我积徳赎罪,也是在为我们可能的孩子。

    ——但是我不配,所以那支慈善基金和医院的名字都叫做白天鹅。可能潜意

    识里我早就知道,谎言是掩盖不了真实的。而她知道真相的那天,她就会决绝地

    做后面的事情,甚至拒绝自已了断,执着地披上那件荆棘衣,变成桌上的天鹅肉。

    她是在惩罚我,更是在惩罚她自已。或许,她早就怀疑了,否则她为什么会去查

    这些。

    ——说到做到,骄傲地死去,而到死之前,她还用自已的一个肾救了一条人

    命。

    ——所以,她才能那么从容地一直舞蹈,那种死亡,我能面对吗?如果真的

    把我剐上八百刀,我能保持清醒理智吗?

    他苦笑,开始一点点,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名字涂黑了。

    那盘天鹅肉是什么味道,聂远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忽然想去问另一个人,那

    个挺着肚子面无表情坐在他身边吃菜的女人。

    周茗茗。

    这三个字,他写得格外用力。

    ——这个女人是唯一一点所求也没有的,如果说有,就是让我少伤害一点别

    人。小娜,知道吗?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演花木兰。那马上英姿勃勃的样子,

    我曾经见过的。

    ——你也是女英雄,所以你喜欢妇好[31]、毛皇后[32]、梁红玉[33],当然

    也喜欢花木兰。

    ——我也忘不了她插进自已乳房的那一刀。她觉得我是病人,所以她想要用

    自已做药治好我,或许应该说,完成我的执念。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我爱她吗?不知道。她亲手杀了我们已经成型的孩子,而我其实没有下

    决新杀她的——虽然我那时恨死她了。

    ——索菲告诉我,她做那件事的时候,只一夜,头发就全白了。我知道,她

    很难受,但是,她不能允许自已孩子先天不足,当然,其实她没错,和你一样,

    我的血是疯狂的,所以我的两个女儿也都和我一样。

    ——只是,我到今天才知道她让菲儿给我看那个视频的意思,其实她是在对

    我说话。她死的那种方式原本就是臣子用来劝谏的方式啊。

    ——阴腹。想不到花木兰是这样劝可汗的。

    ——小娜,我砍下了你的头,而我们的女儿砍下了周茗茗的,是巧合吗?

    他开始苦笑,在周茗茗的名字上面两条笔直的横线。

    ——小娜,你看,我曾经有过这么多的女人,但是,她们都离开了。原来,

    用利益,威逼,恩情和谎言,都留不住人的。你说,周茗茗在劝我什么?

    ——大概是对我说,聂远,你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去死才对啊。

    ——我该死了吗?我做的这些自认为重要的事情,真的重要吗?或许,这只

    是我苟活的理由?

    他又在自已的名字下面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小娜,其实我们的女儿比我强多了,至少,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这样。

    她如果把我担子接下来,做的其实会比我好吧?何况,还有宁儿帮她,不能不说,

    这些年,她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我很喜欢听蒋宁和我说话,你知道为什么的。

    ——谎言终究不能持久的,或许我该向她坦诚一次的。我累了,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他想着,忽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于是他把那张纸拿起来,塞进碎纸机,然后

    又把那个放着银色子弹的抽屉拉开了。

    看着里面的手枪和子弹,他忽然笑了,有些疲惫,但是放松。

    他把一颗银色子弹装进手枪,然后把手枪握在手里了。

    他把保险拉开了。

    ——在那之前,应该打个电话,小娜,我太想听你的声音了,听着你的声音,

    可能我才能restinpeace.

    聂远想着,抓起电话,只按了一个字母N,但那电话却忽然自己响起来。

    显示的那个名字,是「宁儿」。

    他诧异地把电话接通,听到的第一声却是一声抽泣,他几乎怀疑那是小娜的

    声音,蒋宁的声音虽然和她很像,但是,她几乎没哭过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懒得管,于是他把手机开成免提,闭起眼睛,把枪

    顶在自己太阳穴上。

    「干爹,蒋宁有了,蒋宁……真的有了。蒋宁相信,那会是个男孩子。」

    聂远忽然想起来,小娜第一次哭时,和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不自觉地,他松开手,那把银色的手枪就这样掉在地上了。

    蒋宁

    蒋宁是在电话里问了好久,确认干爹没事之后才把电话挂上的。

    她坐下来,仰起头靠着那块冰冷的石头,让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石头上是

    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的照片,恬恬淡淡的,秀气的脸上有几颗浅浅的白雀斑。

    上个月她没来,但是她的月事一向不是太准,所以她没在意。这个晚上本来

    很多事,但是,在去莺燕轩的时候,她还是没忘了拿验孕棒。看见上面的两道杠

    的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那个时候,她看到了司徒冰冰和郭梦北。她猜得到那两个人干了什么事情,

    可是又怎么样呢?揭不揭穿其实也一样,何况司徒冰冰自己都说了。

    司徒冰冰或许不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她蒋宁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放或不放她们,对她蒋宁不会有什么变化,而那些注定无法改变的,也始终

    改变不了。昨天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命案,多一条也不算什么,处理起来也很

    简单。如果这样能让这一对过得轻松点,哪怕只有一天,也算是做件好事。

    为了那一对,也为了她蒋宁自己,还有……

    于是,她索性放她们走,然后去做红蝶要求她的事情。

    而且,她必须再确认一下再和干爹说。

    到现在,一切静下来,给干爹打完电话,蒋宁才想起来,其实这个叫柳婷婷

    的女孩她见过四次,前两次都是在尾随王欢去医院的时候。两次,都有人堕胎,

    只不过第一次堕胎的是柳婷婷,第二次是王欢。

    而后两次她一直在弹吉他唱歌,蒋宁记得那歌声很好听。一次是在路边,一

    次是在这个酒吧的舞台上,两次都有人死掉,在路边的时候是那个站街女,在舞

    台上的时候是这女孩自己。

    ——柳婷婷,你要保佑我。

    蒋宁在心里说。

    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她猜这一定会是儿子,虽然没有根据,但她执着地这

    么想——她不会养他,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干爹会照顾好他的,而

    且,他会是个像干爹一样优秀——或者比干爹还优秀的人,那样,她就可以走了。

    ——虽然,很想给他喂奶的。但是不行,我的奶有毒,我身上有太多罪孽了。

    蒋宁站起身来——她忽然很喜欢这片墓地。柳婷婷的墓旁就是谢楠的墓,而

    谢楠的墓碑后面,多了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笑容慵懒却轻松。

    蒋宁当然记得她,是她亲手扭断这个叫梅梅的女人的脖子的——现在她知道,

    梅梅死之前把她当成谁了。

    再往前,更多1悉的人,小红在这里,王欢、周茗茗和小雷也在,只是没有

    吴迪和吕绿——她当然知道。

    吴迪的骨灰是让她昨天让石头去带到她家乡的,当然蒋宁没有告诉他那是谁

    的,只说是一位无名烈士,遗愿是把骨灰撒在家乡的青山绿水之间。石头捧着骨

    灰盒的时候神态庄重,就像那天接到去保护吴迪任务一样,蒋宁知道吴迪也会很

    开心。

    而吕绿,那个女人在遗嘱里要求把自己的身体扔到荒郊喂野狗,连残骨也不

    要拣——蒋宁知道这是那女人想要的也是应得的,所以她没理由不照做。

    角落里,是个小小的墓,上面的黑白照片是两个偎在一起的女人,短头发的

    拿一管箫,长头发的拿一柄剑,没有名字,眼神亲切。她不认识她们是谁,但是

    她知道,那是一对生死相许的人。

    ——真好呢。这里,是个安眠的好地方,我……会有这个福气吗?

    蒋宁想着,把电话拿起来。

    「寇升,准备直升机,十分钟后集结出发,出发之前,帮我再在这里留三块

    墓地。两块好一点的,给潘德案的那两个受害人,张晨和张睿,另外一块最普通

    的,在角落里就好,墓碑空着,我有别的用。」

    她当然不会告诉寇升,她不想进烈士陵园,那块普通的墓地是她留给自己的

    安息之地,入住时间大概是十个月以后。

    她更不会告诉寇升,她希望有一天,她的坟里能多睡一个人,因为她太孤单

    了。

    她只是闭起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大家,睡在这里或者没睡在这里的所有人,你们都要保佑我。现在我要

    去杀人了,作为他的夜叉,不管那些人该死还是不该死。然后,我会回到这里来

    赎罪,用我的命。

    ——只是,在那之前,让我为他把孩子生下来。

    她想起从前读过的一部小说,里面有个痛觉缺失的女孩,自己用铁刨花把自

    己的身体搓成骨头.

    发·*·新·*·地·*·址

    ——我应该能做到的,等我回来,我会在这里做给你们看,当然,我没有痛

    觉缺失,所以会很疼,但是我忍得了。如果我完成了,干爹的罪就也由我来赎了,

    好吗?他有了儿子,就不会再杀人了。其实我知道他不喜欢做爱的,或者说,除

    了「她」意外,他谁也不喜欢的。

    ——我也一样,都是替代品而已,但是我愿意。

    ——到时,让他们父子俩平平安安的,就好。

    ——现在,我要去为他杀人了,像个夜叉,把所有不利于他的人都变成鬼,

    再把那些鬼统统吃掉。

    ——孟爽,孙莉,伍凌,童晓芳,秦灵儿,宋妍,Cleopatra,Amy……我

    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做你们想做的事情了,如果你们都成功死掉了,就也一起

    保佑我吧。当然,如果我到那里时,你们还活着,我会让你们没有痛苦的。

    ——嗯,所有的债,都给我就好。

    就这样坐了良久,她知道自己该出发了,于是她睁开眼睛,却蓦地看到身边

    多了个短头发圆脸的秀气女孩。

    那女孩穿了件月白色的丝质无袖上衣和一条浅棕色的亚麻裤子,却不合时宜

    地背了把大大的,已经残破的吉他,手里还抓着一个断掉的琴头。

    「谢谢你,」那女孩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了一句,朝柳婷婷的墓深深地看了一

    眼,就那么蹲下身,坐在了谢楠墓碑的背面的土地上。

    「谢我什么?」蒋宁问。她想起了这个女孩子,在海天楼,还有那个雨夜的

    马路边。

    「你是那天和孟爽一起来的女孩?我记得她说你叫星儿?」她问,没有提那

    个雨夜里的事情。

    那天晚上,这个女孩吻过她的唇,而她没躲开。她记得这个女孩子的嘴唇是

    软软的,但是她觉得没必要提起这些。

    「嗯,我叫陈星,谢谢你把婷婷安置好,她会喜欢这里,我想,张晨和张睿

    也喜欢,只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来。不过,我感觉这对你不难。」

    她说着,举起一块石头,一下子用力地砸在那把吉他上。

    「铮!」又是一个严肃的休止符。

    杨梦菡

    「小蝶,谢谢你绕路帮我送她来这。」上车的时候,杨梦菡朝红蝶点了点头。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红蝶说着,松掉了手刹,浅笑,「何况,能这样

    助人为乐的机会也不多了。梦菡,你说我死后也埋这里好吗?顺便帮在我的墓碑

    上刻上R.I,P。」

    「嗯,不过这个服务我提供不了了,你听到了,我让星儿下午四点到你别墅。

    知道吗,我杀了她的爱人,所以我要给她个交代,别告诉我你不欢迎她来。」

    「我知道,放心,为了表达的诚挚的欢迎,我的委托会在四点前结束的,只

    要你下手别犹豫。」红蝶云淡风轻地说,「还有,你放心,如果本小姐那时还有

    一口气,就一定会破坏你的计划,让你死不成的。所以,我今天死定了。」说着,

    她孩子气地笑着,把车发动了。

    「聂鑫,知道吗,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和孙峥那个家伙一样可恨。」杨梦菡

    恨恨地说了一句。

    「谁让我们都是天蝎魔女。

    」红蝶笑嘻嘻的,「对了,你的那个宝贝瓶子呢?」

    「拜孙峥所赐,我可能没有进去的资格了。晓静……应该叫她默儿说那里面

    应该有她的位置,所以,我留给她了。」

    杨梦菡说着,随着红蝶下意识的一脚刹车,身体重重往前倾了一下。

    杨琳

    瓶子里的四只眼睛,静静地看着这间已经被阳光照进来的浴室。

    不大,但洁净,有朝阳的窗子,每天都有很好的阳光可以从窗口照进来,照

    在浴缸里荡漾的水上。

    杨琳记得沈默儿说过,她喜欢这样躺在浴缸里晒太阳,而杨琳也喜欢和她一

    起赤裸裸地泡在浴缸里,帮她洗澡,然后亲她,抱她——默儿的ID是阴沟里的美

    人鱼,她说有一天,这个浴缸会是她的大海。

    杨琳当然会相信默儿的每句话,但真到这一天,却又觉得这么快。所以,她

    又哭了很久,出声音的或者低低的。其实她很少哭,但哭起来就止不住,就像她

    身边浴缸的水门一样。温热的水「哗哗」地不停流出来,从浴缸边漫出来,流了

    一地,沾湿了杨琳的脚和屁股,再把身边几个熄灭的烟头漂起来。

    「沈默儿,你真的走了吗?如果是,我就要按你说的做那件事情了。」杨琳

    抬眼,看着默儿半探在浴缸里的赤裸躯体,想去拿那个水晶瓶子,却有些犹豫。

    于是她伸手,放在默儿的颈动脉上,当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只是她的身

    体没有凉下去,让杨琳感觉很温暖,甚至以为她其实只是在水里睡着了。

    当然,如果把水龙头关上,或许一会就能知道默儿的身体会不会冷下去,但

    是杨琳不愿意这么做。她只是坐在浴缸旁边,看着那一满缸温温热热的水浸着沈

    默儿上半身赤裸的躯体,折射出奇异而优美的线条。

    黑头发在水中散开来去,随着水波漂啊漂的。

    「默儿,或许我应该让你再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你很少睡这么香的。要不,

    等到韩露来?」杨琳问浴缸里的爱人,当然她知道默儿不会再回答了。

    她忽然想抽烟,于是就拿了,然后坐在浴缸边的马桶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

    腿。

    她没有给韩露打电话。其实,她有点希望韩露晚点来,这样,默儿的身体就

    会多保持一会完完整整的样子。

    ——但是,默儿会等我太久吗?这样,再等半个小时吧。

    她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把烟点着了。

    ——韩露,不管如何,我已经选好自己最后一张照片的POSE,你来了就可以

    拍。

    她想,深深吸了口烟,在鼻尖喷出的烟雾里把眼睛眯起来了。

    韩露

    「Peter,几点了?我以为我直接睡死过去了。」

    睁开眼睛,韩露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倦倦地笑,抓起眼镜戴上,睡

    眼惺松地看床下正忙着收拾的Peter,看他手里的系在一起的几个避孕套。

    依旧是粉色的暧昧灯光,依旧是这间没有窗户的暗室,关在里面的人靠眼睛

    分不出昼夜变化。

    「不知道,我的手表和手机都在吧台。」那个酒保回答着,「不过应该是快

    天亮了……你睡得还好吗?」

    「不错,就是腰有点酸,」韩露笑着扶了扶眼镜,「你没在睡觉时搞我啊?

    昨天咱们做了几次?」

    「和你那个『猫姐』是两次,咱们一共三次完整的,不算是你俩交接棒的那

    次,」男人晃了晃手里用过的避孕套,「我状态很好,还有,你睡觉时我搞你了

    一次,不过我戴套了。」

    「怎么样?」韩露似乎来了兴趣,坐起来,双手撑着腿,问话饶有兴致,一

    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像是故事里说的奸尸吗?好不好玩?」

    「有点,不过这尸体并没有Restinpeace,打呼噜,流口水,有时还说梦

    话。」

    「滚!」韩露老实不客气地把一个枕头摔在他脸上,枕头落下去的时候,被

    他双腿间那根挺起来了棒棒阻碍了一小下,而这又引起了韩露新的兴趣,「诶?

    看来你这家伙雄风不减。」她咧开嘴,笑得有些挑逗,「天亮了我要走,应该还

    有点时间。」

    「没有保险套了。」男人有些犹豫,「我今天只拿了两盒三片装的冈本,要

    不我去柜台那里,那里应该还有杜蕾斯。」

    「算了,太麻烦,而且杜蕾斯的质量……其实今天是安全期,不用也没关系,

    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嫌我脏,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还行……其实做人呢,最重

    要的是开心,今天也已经足够开心了,对了那个谁,我忽然想起我也约了人了,

    我冲个澡,现在就走了。」韩露学着TVB腔说,眼睛眨眨,笑容有些狡黠,从床

    上跳下来,重重拍了拍Peter的肩膀,连拖鞋也没踩,就自顾自地站到淋浴喷头

    下冲凉。

    「喂,美女,你怎么洗澡时也不摘眼镜?」Peter走过来,歪着头,眼睛盯

    着韩露赤裸的洁白身体,吞了口口水。

    「我近视得厉害,摘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短发女人扬起脖子,任水流在

    熊前肆意喷洒,「我白吧?」

    「嗯,那为什么不戴隐形呢?方便很多的。」

    「看惯了自己戴眼镜的样子,懒得改了,」她的短头发被水沾湿,笑容很灿

    烂,「人生苦短,能明明白白活着的时间本来就少得有限,我希望按照自己喜欢

    的方式活着……诶你不是说不要了?怎么又搞我?」

    软肋被男人环抱的时候,韩露咯咯地笑出声来,任他把自己的脊背贴在墙面

    冰冷的瓷砖上,然后托起她的一条腿,一下子插进去。那一刹那,她觉得他很烫,

    然后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就笑着把头靠在男人的肩头,随着男人有节奏的抽动,

    慵懒地喘息。

    「那个……Peter,我说什么梦话来着?」乳房被捏住的时候,她问。

    「你叫了兰雪这个名字很多次,估计这个叫兰雪的人一定欠了你好多钱。」

    男人挺腰,把这个戴眼镜的白皮肤女人的后背死死按在墙上。

    「嗯嗯……哈哈……哎呦我操Peter你操就操,别他妈咯吱我……要死了…

    …哈哈哈哈……」

    兰雪

    兰雪忽然觉得有些倦了,于是她抱着膝盖,让自己湿漉漉的身体蜷起来,面

    朝着海坐着,任风把她同样湿漉漉的酒红色头发吹乱。那块小玉佩贴着她的熊口,

    里面是猩红弥漫的血沁。

    要离开了,才觉得这里更美,这一刻她脑子里忽然没有再想东非的大草原,

    只是对这方小天地充满了眷恋。

    天很蓝,淡淡地飘过几朵云彩。沙滩是白色,海风咸咸的,浪拍在礁石上,

    泡沫是雪白雪白的。

    稍远点的地方,是那块高耸的巨礁,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树立的那个木制的十

    字架——有很多鸟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有点黑压压的。

    兰雪知道它们应该开始吃了。

    灵儿说过,她死掉之后三个时辰,她血里的那些毒就不在了。而鸟儿送别朋

    友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海水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那块蓝宝石里面,那个洁白的女人裸体随着

    浪漂浮着——脊背朝上,曾经总是编成麻花辫子的那头齐臀乌发绚丽地披散,在

    水中妖冶地飘舞。那身体的线条很完美,有得体的腰弓和翘挺的臀,腿长而丰腴,

    优美地伸展,皮肤白如象牙,纹理细致,仿佛飘零在海水里的一瓣茉莉花,清雅

    而孤独,芬芳而无奈。

    她周围的海水有些暗红——刚才,兰雪潜进水里去给孙莉拍照的时候,见到

    了好多鱼。甚至比她在大堡礁、斐济、帕劳或是马尔代夫的任何一次都多。

    哦,不对,除了和章萍在瓦宾法鲁那次,只有那次的鱼可以和这次比,只不

    过,这次的鱼都是在水面附近的。

    茉莉花,很香,也很美。兰雪觉得孙莉一定是知道的,还有,那些鱼儿也知

    道。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开比也比不过她。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来年不发芽……」[35]

    轻轻哼着这首年龄比她大很多的歌,兰雪苦笑。

    ——当然,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回归自然的,不管是回到天上,水里,还是大

    地。

    ——灵儿,孙莉,谢一岚,她们的心现在应该都安静了。但是,又何止是她

    们?

    ——冈仁波齐山路天葬台上的孟倩不也是吗?

    ——瓦宾法鲁之莲旁海穴里的阿珊[36]不也是吗?

    ——还有,东非大草原上的……他,不也是吗?

    想到他,兰雪的心里忽然狠狠地揪了下,于是她没在眷恋,一下子起身,狠

    狠抽了抽鼻子。Thor跑过来,嘴里叼着个塑料袋。

    她把塑料袋打开,把那件印着角马的白色吊带套上了——小小的乳头依然勃

    起着,把角马的双角顶起两个小小凸起。

    ——Thor,谢谢你,一会儿,做完那件事,我们就要回去,也要告别了。

    她想,穿上内裤以前,她拍了拍那条大黑狗毛绒绒的头颅。Thor喘着气,伸

    出热乎乎的舌头,把她的手指卷住了。

    好半晌,一人,一狗,开始沿着沙滩慢慢地向回走,在身后留下两串脚印,

    人的,和狗的。

    ——终于要做那件事情了,有点舍不得呢,或许,除了人,我也应该拍一拍

    这幢房子,或许,它也是有灵魂的。

    兰雪想着,忽然觉得心跳得好快。于是,她用力把心按住了。

    「韩露,这些照片拜托你了,还有,我的心也是……」她想,咬了咬嘴唇。

    她的眼睛终于看向那栋房子,也看见提着两个大塑料桶走过来的江馨月。

    「喂,兰雪,我才知道,你们都准备到那个程度了。」江馨月朝她招手,把

    桶放在脚边,用洁白的手腕抹了抹额角上的汗水,那模样好像一个刚刚在厨房忙

    完一桌菜肴的小媳妇。

    「嗯,该准备的总要准备好,这里最后能有你们来,也是有缘。」兰雪淡淡

    地笑,「我会亲手做这件事,作为ABITCH.」

    「嗯,我知道。」月儿弯下腰再次把桶拎起来,眼睛却看着兰雪赤裸的双足

    上细细的沙粒,「知道吗?小兰雪,从前,崔滢给我推荐过一套读起来很暖的灵

    异小说,里面的死神是个很精致很美的女孩子,也喜欢赤着脚在沙滩上走,和你

    一样。只不过你腰里没有那把荡来荡去的镰刀[37].」

    「是吗?」兰雪捋了捋她的短头发,不置可否,「看来你见过何静了?」

    「嗯,她还在捡柴,她和乐雅一起。」月儿朝着那间房子指了指——草地上,

    孟爽带来的那把斧子还劈在那截血污的树桩上,宋妍的无头尸体稍有些放肆的伏

    在旁边,一只手伸出去,仿佛要和窗台上孟爽那没有头也没有下身的半截身体伸

    出的那只手握住。她们身边,一袭白衣的广静正背了一大捆柴走过来,头皮光光

    的,仿佛电视剧里的少林寺小和尚。走到那颗挂着两颗头颅的杏花树下的时候,

    她停了停。

    然后她抬起眼睛,目光和兰雪的目光碰上了。

    「现在的你更像出家人了,要不要拍张照片?」兰雪轻笑,把相机举起来。

    「嗯,或许人家是聪明的一休[38],或者机灵小不懂[39].」光头的女人灿

    烂地笑,摆了个pose,声音清澈,没带那种尾音,「挑柴担水,本来就应该是出

    家人的修行,蛮好的,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出了很多汗,心里却很舒服。不过,

    其实是假修行,这里更像是宿营地,柴堆里的柴都劈好了也浸过油了。」

    「高梦和小妍前几天就开始劈柴了,浸油是Amy的主意,她那里,大多数国

    家公园的柴堆都是这么准备的。」兰雪说着,和月儿一起走上来,「你该休息一

    下,洗个澡。」

    「嗯,柴也差不多了,不过我回来时就洗完了,在芳的房间里洗的,她那里

    的温泉水真好,难怪她洗完了就脱队了……其实也是一段因果,她帮我剃度,我

    应该给她念往生咒。」何静的眼睛明亮,眼神出奇的清澈。她说着,开始往白色

    房子前面那已经堆起来的巨大柴堆走,「我和茉莉还在那里做爱了。」

    「现在你是乐雅?」兰雪皱着眉头,看着她把柴卸在柴堆里,再从月儿那里

    把一个大桶接过来。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40].所以乐雅就是

    茉莉,茉莉也是乐雅,何必这么认真呢?」她笑起来,眉眼鲜活,把身上的白衣

    脱下来,简单地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蒲团,放在台阶旁边。

    那台阶上,还有那个戴着太阳镜的,笑嘻嘻的黑色人偶。

    她就这样赤裸裸的盘腿坐在上面,把那个塑料桶的盖子拧开了。

    「不过,还是要再冲一冲才好。」说着,何静闭上眼睛,扬起头,深深吸了

    口气,举起那个塑料桶,把那些无色的液体从头上一股脑地浇下去。

    芳香四溅,宛如醍醐灌顶。

    Amy

    说实话,Amy有点喜欢看这个名字有点可笑的大男孩现在的样子——她知道

    他也闻见汽油的味道了。

    那样子警惕,也恐惧。

    她知道他害怕,但是,谁不会害怕呢?

    ——书里说过:Peoplebecomebraveonlywhentheyareafraid.[41]

    她仔仔细细地把身体擦干了,然后开始对着梳妆台给自己化妆——原本,她

    真的想过和他做爱的,或者强奸了他,或者至少给他口交一次,但是最后她都放

    弃了,因为她觉得那样可能不好玩。

    她虽然贪玩,但是她从来不喜欢节外生枝。

    她甚至相信,在某个平行空间里,她或许真的和那个男人结婚了,生了三个

    孩子,而她会是个好妈妈也是个好主妇,虽然偶尔也会在半夜上上冰恋网站,做

    两张以自己为原型的冰图,到一些年轻人的QQ群里听一些她听不懂的聊天什么的。

    ——偶尔发发白日梦也不错。

    梳妆结束,戴上那对她最喜欢的Chanel山茶花钻石耳钉的时候,Amy笑了,

    耳朵里听见他的手指摸到那把手枪的声音。

    「我想你能动了,你应该有机会能杀了我的。」她头也不回地说着,看着镜

    子里的自己笑,「或者,你还不够不自信。」

    「你洗了好久,你还没和我说关于蜘蛛的事。」Amy似乎听到他喉结滚动的

    声音。

    「也没什么,就是个杀手组织而已,国际性的,一共七个人,都是女人,通

    过暗网发布委托,但是,很多蜘蛛都是亚裔,其中更多的是华裔。」Amy说着,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了,「每只蜘蛛,都要给组织杀满一百

    个人才能活得自由,但往往最后一次的任务会很难。如果退出了,或者死了,七

    天之内,就会有新的蜘蛛孵化出来。」

    「你就是其中之一吗?」

    「嗯,我是黑寡妇,所以和我做爱的男人往往命运不好,连我的未婚夫都没

    逃过。」Amy说着,穿上了白色的内衣和内裤,坐在椅子上,开始穿她的丝袜,

    再把吊袜带挂上——她没选太性感暴露的内裤,因为她实在是懒得打理阴毛,但

    又不想阴毛从内裤边缘露出来,「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试一次,我会祈祷你能

    摆脱诅咒,真心的。」

    「我没兴趣。」他说,「我倒更关心怎么铲除你们这群杀人蜘蛛。」

    「蜘蛛的组织,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暂时我没找到连根拔起的方法,但

    是我听过一个传说,如果有一天,所有七只蜘蛛都心甘情愿地死掉,而还没有一

    只新蜘蛛出来的时候,蜘蛛就不存在了。」

    「那就是说她们要在七天内自杀才行?」

    「如果是被逼的,可能自杀也不行,我不知道,从来没有试过。」她走过来,

    打开柜子,把里面那件她曾经在那间停尸房穿上过一次的婚纱摘下来捧在手里,

    顺手把旁边那扎精致的花球也拿起来,「不过我知道,心甘情愿地死也不一定是

    自杀,比如心甘情愿地接受别人的处决。打个比方,如果你对我开枪,打死我的

    话,我就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在墓碑上刻下R.I.P。你知道吗?

    其实这个不是英语RestinPeace的缩写,而是拉丁文,Requiescatinpace,

    当然意思一样,都是安息的意思。」

    「是吗?那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蜘蛛,比如你?」他问,在Amy走过她身

    边时侧了侧身,所以Amy的乳尖没有蹭到他的身体。

    「蜘蛛都是女人,往往是不丑的女人,而且,身上有蜘蛛的记号,一般都是

    纹身。」Amy说着,站到了床上,背对着他,开始穿那件精致的露肩鱼尾婚纱。

    「你在骗我,而且骗得很低级,因为你身上就没有纹身。」她听见他说,于

    是她笑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仔细看过我的身体了是吗?你知道,说有很容易,说没有

    却很难,有些蜘蛛的纹身可能很隐秘,比如藏在乳沟里,肚脐上,阴道口,或者

    肛门里也说不定,可能很小,小得像个米粒,也可能很大,比如占满整条大腿后

    者整片后背的皮肤。」她说着,回过头看他。

    他似乎在盯着那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茶几上的黑色皮衣,看着上面的那只

    有着红色漏斗标记的蜘蛛。

    「喂,杨楠,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她朝他笑,「还有,你不用再找了,

    我的纹身就在你手边。」

    「那只是件皮衣而已。」他说着,还是走过来。

    Amy没有回头,但是她猜现在他现在是把那件皮衣拿在手里的,皮衣下面或

    许还藏着什么东西。

    Amy回过头,在床上跪下去。她感觉他的手按住了她裸露的肩,然后把婚纱

    后面的拉链轻轻拉上了。

    「知道吗,那是人皮的,我亲手剥下来的,从那个叫做Amy的女人身上。我

    上次穿上婚纱的时候,她杀了我的未婚夫,还有我最好的几个好朋友。」

    她感觉杨楠那双发颤的手从她身上离开了,她还听到他后退了两步。

    「我不明白,你不就是Amy?或者,真的Amy已经死了?或者,你是……」

    可能是恐惧,杨楠说话的声音忽然大起来。

    「我当然不是幽灵,至于你之前的问题,我应该说,都是真的。」她从身边

    拿起了那捧属于新娘的花球,然后再次站起来,转过身。

    「看看我的新娘妆好看吗?」她说着,忽然从花球里掏出一把枪,想也不想

    就朝对面的男人扣动了扳机。

    「砰!」

    杨楠的身体矮下去的时候,Amy忽然觉得自己的阴部被一个小拳头狠狠地捣

    了一下。

    「张敏姐姐故事里[42]的办法很有效,还有笺花也没骗我,被打中阴蒂真的

    会快美。」

    她想着,咧了咧嘴,一只手捂着中弹的部位,在床上慢慢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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