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宛曛匆匆忙忙赶到仁心医院，额上渗着细密汗珠，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直到看见门边的程宛曦朝她挥手，她才松了口气，拔腿跑了过去。
「你真的很夸张。」程宛曛边抱怨边将手上的文件袋递给程宛曦。
「姊姊，我最Ai你了！」接过报告，程宛曦油腻的话张口就来。
程宛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医院，正是为了替妹妹送来昨天遗留在她家的病理报告。这健忘的小鬼甚至在要准备攻防前的一小时才惊觉报告不见，碍於犹在看诊，只好劳烦程宛曛火速送达医院，简直折腾Si姊姊本人。
尽管妹妹是她引以为傲的医生，她还是忍不住调侃：「你哪天会不会忘记把手术刀从病人身T拿出来啊。」
「哎呀，这不是昨天太震惊忘记带走了嘛！当时看到你和顾熙辰……阿应该说是姊夫——」
程宛曛倒x1了一口气，立刻摀住她的嘴。
「不要乱讲话！我们又没有在一起。」
猛然掰开姊姊的手，程宛曦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被雷劈了一样夸张呐喊着：「蛤？为什麽——！」
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梦境般不真实。然而随着医院廊灯次第亮起，程宛曛x前那颗海玻璃吊坠隐隐闪烁着光泽，都在不断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脑海中的记忆悄然翻动，将昨夜的情景再次照亮。
气氛从告白後的悸动渐渐转为暧昧的沉默。拥抱过後，那份甜蜜虽还在延续发酵着，却也悄悄浮现些微的尴尬。
彼此互相坦白了心意，但他们……现在到底是什麽关系？
顾熙辰当然想要大声昭告天下：程宛曛是他的nV朋友。可是他不能这麽自私，一旦贴上「顾熙辰nV朋友」的标签，媒T的放大镜、舆论的影子，全都会落到她身上，甚至，只要他稍有不慎，她就会被牵连。
因为，他是个站在萤光幕前的人。
窗边刚好有一对学生情侣经过，笑的青涩，双手十指紧扣，都是为了向世界证明，身边人是彼此的归属。望着那样的场景，顾熙辰心里泛起一阵羡慕，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哀伤。
「对不起，我的身份……让我不能明目张胆地Ai你。」
那又怎样？程宛曛其实没那麽在意，毕竟她也不是个喜欢高调放闪的人。
有别於她的泰然自若，顾熙辰垂落额前的发丝却泄露了他掩藏不住的沮丧。
「如果我不是萤光幕前的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被放大检视。」他语气低落得像个自责的孩子。
见状，程宛曛捧住他的双颊，与他四目相对。
「顾熙辰，我喜欢的是向着光的你。我希望，就算有一天，你和一个人在一起了，也不要放弃自己所Ai的事情。你还是你。」
顾熙辰顿了几秒，眼底这才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玩世不恭，像在撒娇又像在告白，「讲的真生疏，我想在一起的人，现在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早预料程宛曛会红着脸语塞的模样，顾熙辰弯唇轻笑，反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前落下轻柔一吻。
「总之，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了。剩下的……等你准备好吧。」
程宛曛有些感动，顾熙辰也深知她的个X，知道这个头衔对她而言肯定有偌大的心理压力。
她确实是还没准备好，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优点，但外界未必这麽宽容。
只是，和高中不一样，她这次不会像泡沫一样悄然退场，她会试着走入他的世界，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成为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听完整段故事後，程宛曦调皮地说：「姊夫真是很了解你。」
……刚刚的解释全都白讲了。
程宛曛知道，妹妹虽然表面上嘻笑打闹，实则心里对等一下的攻防战还是忐忑不已。简单祝福她报告加油，便准备离开医院。
经过廊道时，路过的护理师小声交谈着：「顾熙辰之前不是在我们这边住院吗？他出院後还准备了一些回礼，感谢医院照顾他呢。」
闻言，程宛曛脚步微顿，原本没打算偷听，但身T却b意识更诚实地停了下来。
收到关照便回礼，真像他的风格。她想着大概是捐赠救护车、高级医疗仪器之类的物品，刚下了结论，没想到其中一名护理师大惊。
「蛤，他捐杏树？」
「对啊，就种在东侧病房外的草坪上。顾熙辰还说它的花语是——」
没说完的话，被急促响起的呼救铃给中断了，护理师们匆匆离去，余下空白的话语悬在半空中。
杏树代表医者仁心，那些护理师们当然不会觉得在医院种杏树这点很奇怪，但程宛曛就不这麽认为了。
她知道杏树，对顾熙辰而言有很重要的含义。
高中时，就曾经听顾熙辰说过，杏树的花语是：「守候与希望」
记忆像电影胶卷一格格倒带，把她拉回那个初春的午後。
高三时，学测刚落幕，学生会为高三生JiNg心筹划了一场「与花野餐」的活动，草地上铺满野餐垫与粉nEnG花毯，yAn光穿过枝叶，将斑驳光影洒落在青春的轮廓上。
程宛曛身为工作人员，正勤奋奔走於会场间，时不时检查布置、引导拍照。
「同学，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和他拍个照吗？」
耳边忽地传来声音，她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许昔云温婉的脸上，对方轻拉着顾熙辰的袖口，笑得像春天本身。
顾熙辰也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对，程宛曛倒是先招架不住瞥开了，接过手机强装镇定问：「你们想拍哪个景？」
许昔云环顾四周争相绽放的绚丽花朵，一时拿不定主意。反倒是顾熙辰先开口了，指着不远处，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宁静的落叶乔木，「不然，就杏树吧？」
「好啊！」许昔云欣然同意，和顾熙辰站定树下。
杏树枝叶婆娑，鹅hsE的yAn光洒落，替他们套上了一层天然滤镜。几朵杏花乘风飘下，轻巧地停在他们肩头，晕染出春天的气息。
「喀嚓」一声，定格下他们两人美如画的瞬间。
照片未经处理就很JiNg致，丝毫不逊於艺术照，许昔云接过手机，看着照片满意惊叹：「拍的好好看！」
那是因为模特儿好看，程宛曛心想。
两人向她道谢，转身离开。程宛曛的视线却仍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背影，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熙辰，等毕业之後，我会出国进修。」许昔云忽然出声。
顾熙辰没说话，但瞪大的瞳孔却透露出他的惊讶。
「如果，我以後都不会回来了，那时候……你会忘记我吗？」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藏着一丝不安。
「你抬头。」没有正面回答，顾熙辰只是轻声道。
许昔云仰起脸，视线对上高耸的枝枒，白sE杏花作为蓝天的前景，好似云朵。
在她还有些不解的时候，顾熙辰又继续说，语气平静却蕴含深意：「杏树的花语，是守候与希望。」
正好有一朵杏花从树梢飘落，静静落在她手心，衬着顾熙辰刚刚的话，彷佛手上接着的不只是花朵，而是蕴含希望的梦想。
许昔云忽然明白，为什麽顾熙辰会选择这棵树作为他们合照的背景。
在名为希望的花雨下，他们会一直守候着对方，见证彼此朝向各自坚信的道路前行。
「就算分别，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我也始终相信，我的歌声，会穿过喧嚣，到达你所在的地方。」
听他这麽说，许习云终於露出笑，眼底泛起一丝柔光，像是所有青春与承诺都在此刻落地生根。
如今，顾熙辰果真说到做到，现在他的音乐早已风靡全球。不知道许昔云在国外有没有听到？
回过神时，程宛曛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东侧病房外的草坪，正如护理师们所说，几株杏树新栽於此，出生的新苗虽然花尚未满开，但枝枒间却藏着满满的生命力，柔nEnG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静静守候什麽。
正想靠近观赏，一声细响却从旁传来。
「啪——」
循声望去，坐轮椅的nV孩本来在桌上写字，手肘却不小心撞到桌面上的手机，银白sE的机身坠地发出闷响。她试图从轮椅上起身，刚用手撑起却又跌回椅背。
程宛曛连忙上前拾起她的手机，萤幕随着递还给她的动作一瞬间亮起，也因此，她瞥见手机上的解锁封面：穿着高中制服的男nV，在杏树底下笑逐眼开的模样。
照片里的那个人物与场景，程宛曛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照片是她拍的。
那一刻，时光彷佛重叠，刚刚回忆里的照片，突然在此刻清晰起来。
「谢谢你啊。」对方接过自己的手机，长发顺着抬首的动作，几缕发丝揭开一张温柔的笑脸。
那是一张记忆里尘封已久的轮廓。
她是——传闻中消声匿迹的许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