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总是带着一点微闷的热气,像是闷在玻璃罐里的情绪,连风都懒洋洋的。梁心语坐在医院顶楼的长椅上,双腿晃啊晃,脚尖碰不到地。她的身形b同龄孩子要瘦小许多,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的人偶。
头顶是一片深蓝的夜幕,星星稀疏,但她仍努力仰着头,像要从那些点点光亮里,找到能让她喘息的空气。她的唇sE泛白,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湖水里沉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静静闪着光。
「阿语——」
男孩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轻轻的,像怕吵醒这个世界。宋知言穿着一件太大的T恤,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纸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你又偷跑出来啦?」
「你也是啊,阿言哥哥。」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阿语」和「阿言哥哥」,是他们只在彼此面前才会用的小名。外人都叫她小心语,叫他小宋少爷,只有他们知道,这两个名字,才是彼此世界里最温柔的召唤。
「今天b较不痛吗?」宋知言坐到她身旁,一手捧着两瓶从贩卖机偷买的可乐,一瓶递给她,一瓶自己喝了半口。
「嗯……好像还好。」心语轻轻点头,却没接过饮料,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手掌苍白,指尖冰凉,就像她的心跳一样——总慢半拍,总是用尽力气才能活着。
每周三次的检查成了她习以为常的日常。血氧浓度、心电图、心脏回声……医生与护士们的语气总是温柔,但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忧sE,仍藏不住。
她常常会突然喘不过气,有时只是从病房走到yAn台的短短几步,也会让她心跳加速、x口刺痛。为了节省T力,她总是坐着画画、读书,走路也走得极慢,就连笑声也不敢太大声,怕一个激动,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大人们以为她不懂,但其实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从出生那天起就b别人少。
她的病,名叫藏白,一种罕见的先天X心脏异常。医生说,心脏像是被一层白雾覆盖,跳得迟钝、微弱,彷佛一颗被时间遗忘的钟表。
「你知道吗,今天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我的心跳只有六十下,b你少十下。」宋知言挺起x膛,像是刚立下什麽英雄宣言似的。
「但你也太厉害了,一颗跳那麽慢的心,居然还可以笑得那麽好看。」
梁心语忍不住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她知道他是在哄她,但这样的夜晚,有他陪着,就像那些快要熄灭的星星,又重新亮了一点。
「阿言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男孩的笑容僵住了。
「你g嘛讲这种话!」
「我只是想问问。」
「那我也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先不见了呢?你会不会哭?」他反问。
「……会吧。哭一整晚。」
「那我们答应彼此,不准谁先离开。」
他伸出小拇指。
心语怔了怔,然後伸出手,和他g住。
风从天台吹来,凉爽地掠过两人的额前发丝。远处的城市灯火闪烁,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和辽远感。
他们坐了很久,直到星灯的光斑渐渐淡去。
「这个给你。」
宋知言从书包拿出一叠纸,还有一支萤光笔。他们写下自己的愿望,绑在一颗纸做的星星上,然後爬到围栏边,偷偷放飞。
那颗小小的星星,在夜风中晃了晃,摇摇晃晃地飞远了。
「我写的是,长大以後我要保护梁心语,不管她有没有心脏,都是我要守护的人。」
「我写的是,等我不再痛的时候,我们就去旅行,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你。」
两人对视着笑,彼此的眼神里都藏着纯真与什麽说不出口的依赖。
他们都不知道,命运正在另一端悄悄布局。
当晚,医院急诊楼层接到一通来自梁家宅邸的电话。火警、爆炸、意外,又或者不是意外。
在黑暗的夜里,星光闪烁,像谁的眼泪滑过。
而在楼顶,心语靠着知言的肩睡着了。她的脸颊有些苍白,但嘴角仍微微翘着。
她梦见自己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梦见自己奔跑在yAn光下,而宋知言就在她前方,转过头来对她说——
「快一点,小蛋h饼乾!你又慢我一步啦。」
她大笑着追上去。
然後——
她从梦中醒来,醒在现实的长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