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何曾在乡国,心X由来好为客。
只将生事寄江湖,利市何愁远行役。
烧钱酾酒晓祈风,逐侣悠悠西复东。
浮家泛宅无牵挂,姓名不系官籍中。
嵯峨大舶夹双橹,大妇能歌小妇舞。
旗亭美酒日日沽,不识人间离别苦。
长江两岸娼楼多,千门万户恣经过。
人生何如贾客乐,除却风波奈若何。
——–【贾客乐】作者:张羽
翰林院院士姓林年纪略大於严嵩,这个林院士掌管翰林院,他曾不只一次暗示严嵩在百官提请皇帝尊孝宗为皇考的奏章上一齐署名,严嵩一直是微笑而已却迟迟不署名,杨廷和这派为了拉拢严嵩许他好处,严嵩还是不为所动。严嵩看起来中立於两派之间选择明哲保身实际上他派人偷偷送了一首诗文给同张璁一派的桂萼,严嵩之所以不直接送去给张璁却送去桂萼那里,只因张璁锋芒太露,相b之下桂萼持重多了。
绿水云摇帐殿开,龙艘日照锦帆来。
千盘玉膳分船进,百骑银璫奏御回。
御气金门起郁蟠,至尊当殿候鸣銮。
玉食真移九州养,龙楼长奉万年欢。
濮园议礼伸舆论,代邸崇恩本圣情。
正yAn文母遵门入,王凤英皇却辇迎。
——–春迎慈圣歌
这首诗名为「春迎慈圣歌」,是严嵩苦心写出来的诗文,内容就是美化皇帝生母兴献后进京的过程,他将它交到桂萼的手上其实已经表明自己了心迹,严嵩选择了张璁阵营,更确切的说是选择支持皇帝。皇帝与百官的双方较量中,目前看鹿Si谁手尚未可知,两边都有云彩,哪边的云彩才会下雨呢?严嵩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依水火不容的态势发展看,他自觉没有中立的可能X,他必须从两者选择投靠一个阵营,看起来杨廷和这派人多势不可挡,背後还有太后支持,按一般常理说应该投靠杨廷和这派,问题在於慈圣皇太后非皇帝生母,也不曾发生寄养关系也就没有所谓的母子情份可言;另外还有年纪的因素,小皇帝年少,杨廷和却年老,皇帝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掌控朝廷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时间不站在杨廷和这边,不出三五年杨廷和一旦致仕的话,杨党必然土崩瓦解。
结论是他必须投向张璁阵营,那麽该怎麽表达自己的心意又不遭杨廷和派的报复呢?至少不是眼前被报复,严嵩现在不要说反击就连自保的能耐都没有,风轻轻一刮就会把他连根拔起,所以他思虑再三後选择偷偷将诗文送去桂萼那里当作输诚,一旦做了这个动作就等於表态也拱手将把柄送到张璁阵营了,按效果言类似黑道入夥的投名状,有时送把柄给对方就是显示自己想要入夥的诚意,如果张璁他们要用这篇诗文挟制严嵩,严嵩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r0U任人宰割。
然而诗文送去後如同石沉大海过了月余依然没收到桂萼的消息,在这关键的时刻最难熬的就是等待了,在官场上走不走的下去?人生的理想是否能够实现就看这次是不是压宝压对了,这一步只要踏出去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祸福难料的严嵩穿上便装独自来到东巷门找人算命,恰逢骤雨刚过,摊位全都因雨收了,只有一个摊位处於开张状态,偏偏还是个算命摊。算命摊异常简陋,一片悬挂在竹竿上的白布随风摇晃着,白布上写着大大的算字,老人就盘腿坐在泥地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奇怪的黑sE碗,不知是何用处,难不成是用来乞讨?算命先生是个身形瘦削,蒜鼻大耳加上苍发秃顶的老人,从不起眼的外貌看应该六十上下。
算命老人瞥了一眼严嵩,然後歪着头像自顾自的说话:「大好大坏,不出五年你将飞h腾达,但结局不好。」
严嵩眼睛亮了起来,追问道:「你是说我会飞h腾达吗?」严嵩似乎没有听见後面那四个字结局不好。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另外的四个字飞h腾达上。
算命老人言语不逊的说道:「你耳朵聋了吗?我说你会飞h腾达,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也说你飞h腾达後的结局不好,你有听进去吗?」
严嵩总算听进去,顿了顿半忧半喜的说道:「结局不好!那我该怎麽做才能避免结局不好呢?」
算命老人朝严嵩伸出手来说道:「一百文钱。」
严嵩没有一点犹豫给了算命老人。
算命老人把眼前那个碗递给严嵩,他说道:「这个碗是幸运物,叫作善恶不分碗,它会让人飞h腾达,这个碗让你参详,你如果明白的话,你就能避过凄凉的下场了。」
这只名叫「善恶不分碗」的碗它的外观却是黑白不分,为什麽这样说呢?因为它的外缘是黑sE的碗里却是白sE,不仅如此碗底还刻着几行金sE小字:「行善做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严嵩不想要这只毫不起眼的破碗,就在这念头论转之间,善恶不分碗竟然发出耀眼的金sE光芒,赫然一看,原本的黑白不分变成了h金碗了,在严嵩惊诧的弹指间又变成平凡无奇甚至粗糙的「善恶不分碗」了。严嵩端详着这个碗,想Ga0清楚怎麽回事,他抬头要问算命先生时,眼前早没有他的踪影,正当他还在纳闷时背後传来说话声:「严先生,您早到了。」
严嵩转头一看眼前的人,当即拱手说道:「h公公。」
h锦说道:「严先生,走吧,咱们进去吧。」
事实严嵩来算命是假,来此与h锦会面是真;两人会认识来自严嵩过去在内廷教书时的学生小益子的牵线,谈到其中的因缘这就得说到h锦跟着朱厚熜来到紫禁城,h锦的工作不仅仅只是整理皇帝的寝g0ng,凡是与皇帝有关的事都是h锦的工作之一,其中就包含帮皇帝事先将臣工的奏章分类,这项工作让h锦感到吃力,h锦不是没读过书,只是他只是粗浅的识字程度适合在安陆王府当差,但来到京城臣工都是学富五车喜欢引经据典卖弄学问的读书人,奏章里常有h锦弄不明白的典故,h锦想了解其中的意思,他将苦恼告诉小益子,眼前的h锦可是h帝身边的红人,小益子巴结都来不及了怎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他想到了当过内廷教授并且教过他书的严嵩於是为两人穿针引线,严h两人产生了交集。
严嵩到东巷门是专程来为h锦指点与教书的,但毕竟祖训与g0ng里有规矩在前,「内臣不得交通外臣」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前前後後没几个人在搭理这条祖训,就连太祖铁牌都能被毁了更何况作古的祖训,但毕竟人言可畏,那些专揭人疮疤的御史虎视眈眈可不是吃素的,所以两人只能偷偷m0m0的进行以免被人诬蔑说两人g结,闹到皇帝那里没有好果子吃。教授的过程中严嵩只是老实教书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态度十分谦和并保持微笑也没有透过h锦想去得到什麽好处。h锦在私下对严嵩持师生之礼,在公开场合时则如同一般人。
若说严嵩对h锦完全无所求也不尽然,他是想要爬上去如果能借助h锦的力量更好,但是他不愿其他人包含h锦知道他的意图,严嵩还需要清高这个外在形象;放长线钓大鱼或许假以时日严嵩就能从h锦这里得到大收获也不一定。这次教完书严嵩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带了一个奇怪的碗回家,然而一回到家碗就被他随意近乎遗忘似的放在了床下箱笼子里。
严嵩左等右等总算等来了消息,但他得知的瞬间却有些懵了,像被莫名打晕的感觉,严嵩是升官了没错,品级还从七品跳到六品,正式踏上了升官的道路,但他的官不在北京当反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陪都南京,他的官衔是「六品南京翰林院侍读」。
说到南京六部就不得不说到明太宗朱隶,朱隶篡建文帝的帝位後改年号为永乐,永乐帝夺取天下定鼎南京的应天府後,对於原本生活与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北京念念不忘,於是下诏兴建皇g0ng和城垣,大肆营造北京为帝都,并於永乐十九年正式迁都北京,南京则作为陪都。朱隶在迁都之後依然在南京留下吏、户、礼、兵、刑、工共六部总称为南京六部的政治机构,南京六部兼管部份行政事务的范围为江南、江淮等地共十四府四直隶州,统称南直隶,基本上南京六部的尚书为虚衔与闲职。
严嵩感到无b失落,茵儿却是相当期待随着严嵩全家迁往南京,因为茵儿的父亲古尚书曾经在南京任兵部侍郎多年,茵儿因此在南京生活一段时间。南京旧名金陵为六朝古都所在,人文荟萃商业发达,形势上「石头虎踞,锺山龙蟠」,罗布着锺山、栖霞山、南象山、幕府山等;境内金川河与玄武湖相通;秦淮河与滁河从南北两岸汇入长江,长江向北流至下关经城内折东入镇江。秦淮河流经城南,这里素有「十里秦淮」之称,灯红酒绿,莺声燕语,夜半依旧灯火通明。灵谷寺位於锺山的山间谷地,始建於梁朝武帝时,香火鼎盛,可登高远眺一观天下,清静脱俗,如同仙境。
茵儿说着许许多多南京的好,她想宽慰一下严嵩失落的心情,严嵩却心不在焉。备好马车,绑好行李,严嵩一家往南驰尘而去,经过城门下严嵩临去秋波恋恋不舍的频频回望京师,直到京师的城垣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甘心在马车里坐好。
严嵩轻叹一口气後说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连累你们跟着我四处奔波。」说完将目光放在妻儿身上。
严世藩根本没在意父亲说了什麽,他把注意力放在车外的景象,京师之外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新奇又好玩的世界。
茵儿笑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听说南京需要的花销b京师少,省点花日子总是过的去,重要的是我们一家子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
有道是「共富贵易,共患难难」;妻子愿意同他一起吃苦,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严嵩感到欣慰也疼惜妻儿。既然逃避不掉就勇敢接受吧,严嵩心道。本来想找本书读读好打发漫漫长路不知如何消磨的时间,怎知路上颠簸,读不到二刻钟他就眼酸於是放下书本将目光转向车外。车子进入保定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车夫说道:「严大人,严夫人,从这里开始大约老半天的时间就有合适歇脚的地方,咱们先在这里歇歇再上路吧。」
严嵩点头。他也坐到PGU疼了,刚好藉这个机会下来走走喘口气。马车停在茶亭前,才刚停下严世藩已蹦跳下车带着好奇的心情四处张望,接着严嵩下车扶持跟着下车的妻子,他发现两个熟面孔坐在茶亭内,都是响亮的人物,一个名叫张璁另一个名叫桂萼。难道这两人是特别跑来这里为我送行的?严嵩感到疑惑。在城门口就可以送行了何以为他送行要跑到这麽远呢?或许是要避人耳目吧?总之上前问问就知道了。
张璁和桂萼见到严嵩没有预计中的等待感觉反而是各自一副惊讶的表情。
张璁说道:「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严嵩拱手作揖说道:「张大人,在下才想要问你相同的问题。」
桂萼叹了口气说道:「莫非你也是要去南京的路上?」
严嵩说道:「正是,我现在是南京翰林院侍读。正要前往南京履职。」
换张璁叹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两人跟你一样也是被逐出朝廷发配南京当官去……」
严嵩吃了一惊……
【杨廷和】
进入嘉靖三年开春,朱厚熜这个小皇帝已是十八岁的小大人了,在这三年他逐步掌控朝政,软y兼施越来越强势,只要听从他的臣子皇帝就许予高官厚禄,不顺从的就一一贬斥,近来身为首辅的杨廷和凡是他奏表的事无一例外都被朱厚熜给驳回,这是朱厚熜刻意向朝野释放出的讯号,朝臣洞若观火知道杨首辅离真正失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於是杨党逐渐瓦解杨廷和再也不复往日那样一呼百诺的权势了,杨廷和自己心知肚明眼前的局势,既然自己年岁大又百病缠身何不考虑今後之事呢?适逢皇帝老案新提再次要把自己亲生父母的封号前头加上一个「皇」字,南京的张璁好像事先得到消息鼓动一拨官吏上表支持皇帝朱厚熜其中有湖广总督席书等封疆大吏,他们与朝中的皇帝遥相呼应,以张璁和桂萼为中心遂组成一派与反对派分庭抗礼,杨廷和这派坚持不奉诏却感到逐渐人单势孤,杨索X上疏皇帝表示自己要致仕告老还乡来探探皇帝的态度。
一个年轻人风急火燎的奔入杨家门快步朝杨廷和的书房而去,这名年轻人名叫杨慎是当朝首辅杨廷和之子,他是正德朝进士因上疏规谏朱厚照而招来报复,为避祸被迫称病归隐於家乡,朱厚璁即位为拉拢杨廷和特召至京师以经筵讲官起用。
杨慎说道:「父亲,您真的要致仕吗?」
杨廷和眼力随着岁月日增而递减,他吃力的看着写了一半的奏疏又抬头看看跟自己如同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杨慎,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看到杨慎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他心中杨慎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自小就是个闻名乡里的神童,在课业上甚至科举功名上从不令他担心,说是如此但杨廷和还是担心他面前这个优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