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好,我要画你。」林乔认真的说。
她穿着那件有点退sE的蓝sE洋装,膝盖上贴着创可贴,一手拉着我,一手挥着小小的水彩笔。
「为什麽又是我?这礼拜轮到我画你了。」我抱怨。
「因为你的脸b较好画啊。」她咯咯笑起来,彷佛这是世界上最天经地义的答案。
「我们明明就长得一样……」我无语的看着她。
「哎呦,你不懂啦!不要动!」她撅着嘴巴,认真得像个小大人。
太yAn从老家那棵乌桕树的叶隙间斜洒下来,照亮她的侧脸,连睫毛都颤动着光。那是我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她——天真、明亮,没有那些诡异的梦、没有血、没有Y影。
她画着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我知道她画得不像,但我还是坐得笔直,像个被宣判命运的人。
「完成了!」她把画举起来。
我凑过去看,却在画纸上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
那不是我。
那是她。
她画了自己的脸,却签上了我的名字。
「你画错了吧?」我问。
她却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好陌生,「哪有画错?」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不对,我们不一样。」我皱眉。
她却缓缓地笑了,笑容一点一点拉开,眼神却一点一点沉下来——
「那你为什麽活着?为什麽是你站在这里,不是我?」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又重复,如同失速的录音带,一遍又一遍回响:
「你是谁?你是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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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睁开眼时,天sE刚破晓。
房里还是暗的,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发出微弱的h光。天花板上的Y影像蛛网一样攀附着墙角,静静地等我完全清醒。空气里弥漫一GU说不出的凉意,像是刚有人从这里离开。
梦。
但不是普通的梦,而是那种醒来後依然在梦里呼x1的噩梦。林乔的声音还盘旋在耳边,像是从T内深处冒出来,不肯散去。
「你是谁?」
那句话像残响,在我脑子里一圈圈震荡。梦里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那语调的异样却清晰得像是——她在怀疑我。
我努力想抓住梦的细节,但那些片段飞快地从我脑子里蒸发,我一直在回想,却抓不住任何一个具T的画面,只有一种模糊的不安卡在喉头。
我知道她不会再画我了。
但现在,我得解开她画里藏的秘密。
我坐起身,汗Sh的衣服贴着後背,像是从某个cHa0Sh的世界爬回来。指尖冰冷,却微微发抖,就好像刚太用力握着东西一样。
窗外天光微亮,远方的公园里传来零碎的鸟鸣,和我此刻的呼x1一样,浅浅地、没什麽力气。
我下床时脚步有点虚浮,不确定是睡眠不足还是梦太重。我走到书桌前,那些画册、日记、旧资料,整齐地摊在桌面上。和昨晚睡前一模一样的位置,没有被动过。
但我总觉得——它们被「看过了」。
不是被别人,而是被我。
我翻开那本画册,还是那幅未完成的人像——
一个nV人,跪坐在镜前,背对观者。镜中却映出她的正脸,模糊而诡异,像是刻意被擦掉了一半。画中那人的手里握着一支画笔,笔尖指向观者,像是要点名,又像是要指控。
我一边看,一边觉得喉头有些乾痒。像是……在这张画完成前,我也在现场呼x1过。
这念头荒谬得让我笑了笑。
而在画角的空白处,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铅笔字,细得像是写完就後悔了。
「你看到的是你,还是不是你?」
我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画纸上的线条让我x口有些闷。我不是画家,却能清楚感受到这张画画到一半时的……情绪溢出。那种不安、愤怒与偏执,被一笔笔重叠在纸上。
我合上画册,打开笔电。登入警局系统时,手指飞快地敲出林乔的身分证字号与生日。
全程没有一秒迟疑。
输入完後,我忽然怔住。
那不是我能轻易背下的东西。我一向记不住这种毫无逻辑的数字。但刚刚那一瞬间,我居然下意识地输入出来,像是输入我自己的资料一样自然。
我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工作习惯,但这念头刚起,就被自己否决了。我不是侦查组,不会也不应熟记一个案主的身分码,除非……
除非我早就查过了。
我翻出她案发前的通联纪录,浏览的过程里,眼睛总在下一笔跳出前自动飘向右下角,提前预判通话时长、发话时间、甚至……来电者的号码尾数。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像是我正在重新读一篇自己写的文章,只是那个「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停下来,闭上眼深呼x1,数到十,再睁眼,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我cHa入那支USB,找到录音档。播放键按下後,耳机传来沙沙的底噪声。
接着,是林乔的声音。
「……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表示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的声音有些颤,却没有害怕。像是在交代某种使命。
「画……是我唯一留下的记录。记住那幅画的名字——《双生》。其他的,我说不出口……但它知道。」
音档戛然而止。
我一边摘下耳机,一边转头去看画册。但在我起身时,手肘碰倒了笔筒,一支画笔滚了出来。
啪的一声。
笔杆上黏着一点黑sE颜料,乾了一半,却还带着一点黏X。
我愣了一下,蹲下捡起来。
这支笔我不记得摆在桌上。林乔的画笔我有收好,这支——不是我放的。
我握在手里看了几秒,指腹沾上一点黑sE。我去洗手,水龙头一打开,一GU冰冷的水冲在手上。
我低头洗着,脑中却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林乔在洗颜料时,总是先洗手背,再洗指节,然後最後用纸巾按压掌心。
我不该记得这麽清楚的细节。
但我的手,现在就在照那个顺序动。
我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在看我,眼神里有种……微妙的等待感。
好像她在等我说话,但我不知道该说什麽。
我转身想擦手,才发现毛巾被我摺成三折边角对齐的样子,整齐得不合逻辑。那是林乔才会有的习惯。我记得我曾经笑过她强迫症,怎麽现在,我的手b她还熟练?
我走回书桌,打开画册最後一页。
但那张画好像动了什麽地方。
画里那个nV人的肩膀,像是多了一笔补线,微不可察,但线条明显不属於之前的风格。那笔的落点、笔压、方向——
像是我动手补上的。
但我没有动过画册。
我发誓,我没有。
我坐回椅子上,脑子有点乱。
那不是我画的,可是我的手记得那笔该落在哪里。
我盯着那幅画,脑中再次浮现出她梦里的那句话:
「你是谁?」
我突然觉得很冷。
我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身T里,究竟有多少还是「我」。
但她……可能还在我某个角落。
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