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君氏一族,徇私壅政,私改密折、暗通敌脉,谋乱根本,罪无可赦。即日问斩,籍没家产,以儆效尤。
幽兰谷中尚有君氏残脉潜存,虽非首恶,然既为罪臣余孽,律不可赦,依律处置。
——即刻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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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记忆里,最冷的一天,是那一日的雪。
那日,雪落幽兰谷,无声无息,静得像是一场早已写定的送葬。
君府满门抄斩,十里血灯,屍骨遍布青玄城墙之下,昔日帝师之族倾刻覆灭。朝廷震动,人心惶惶。
靖王宣璟羽奉皇命清剿余孽,亲率羽林卫,自青玄直赴幽兰谷外。未攻未b,却封谷三日,断绝出入。无声压境,无需刀剑,已足够压得人透不过气。
这一日,他立於山脚雪地,玄衣无纹,风雪不沾,目光如霜。羽林卫列於他身後,静默如铁,刀未出鞘,杀意已至。
谷中寂然。
君默言与楚萧儿早已跪於雪地。衣履素白,身影沉稳,在风雪间无声无息,神sE平静得仿佛不是走向审判,而是走向某种等待已久的结局。
他们没有一句辩解。
「奉陛下口谕,清剿君氏余孽。」
宣璟羽立於雪中,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寒铁落地。
「二人当诛,无可赦。」
羽林卫应声拔刀,雪地之上,寒芒乍现。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猛然划破雪林——
「住手!!」
一抹人影自雾中冲出,跌跪在血雪交界处。
楚茗心双膝陷雪,满身寒Sh,眼底是撕裂的痛:「他们什麽都没做!你不能杀他们!!」
羽林卫立刻上前将她SiSi压制。她挣扎、嘶吼,手指抓破雪地,哭声撕心裂肺。
「我求你……求你不要杀他们……求你……」
宣璟羽彷佛没看见她似地,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冷冷的命令:
「行刑。」
那瞬间,父亲君默言没说话,只温柔地望着她,像是最後一次默默替她承过风雪。母亲楚萧儿回望她一眼,眼神清明无惧,她唇角微启。
活下来。
那是她的最後一句话。
「不!」她猛然抬头,撕声喊:「娘——!!阿爹!!」
刀光应声落下。
寒刃断雪,血洒白地。
楚茗心怔怔跪着,身上满是冰与血,双手掘地,像要从雪里捞回什麽。
宣璟羽立於雪地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风雪打在他衣角,却似无法沾身。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沉冷,没有悲悯,也没有犹疑,那眼神里连冷意都不剩,彷佛连动容都值不得她一分。
她无神仰头,脸sE苍白,唇瓣颤抖:「你明知道他们是谁……你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朝堂之上,谁在乎真相?」
他垂眸,语气如锋刃贴骨,平静得近乎残酷:
「本王只要结果。」
雪林寂静,唯余风声。她不动,也无人再命人将她带走。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双已然倒下的身影。她喃喃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为什麽不连我也杀了……」
宣璟羽收回视线,语调冷如铁:
「你活着,只是他为你换的命。」
「你若Si了,就真亏他替你Si得那麽乾脆。」
楚茗心像被cH0U走了全身的力气,唇角轻轻一g,笑得断裂而冷。
眼里cHa0Sh,却倔强地没让泪滑下来。
「……宣璟羽,你真冷血。」
她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楚,像在刀口自语。
宣璟羽转身,步伐无声,未再看她一眼。
羽林卫收刀入鞘,依令撤退,脚步整齐,无一声响。
片刻後,风雪未止,只余一句话回荡在雪林之间——
「你该知道,你要恨的是谁。」
「不要恨错人了。」
从此,她眼中的雪,是红的。
雪落未停,山脚血痕很快被掩去。
当夜,羽林卫返城,铁箱入g0ng,血书验明。
君府余孽清,皇命既了。
世人皆信,君家,已无後人。
——除了她,一人未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