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沈知远的遗书 > 第七话暧昧也需要空气
    距离一起听歌,又过了几天。

    这几天我们没怎麽讲话,没有吵架,也不是因为尴尬,反而更接近某种默契。像有什麽东西刚冒出头,两人不约而同地假装没看到。话变得少了,但那少,反而让人自然而然地靠近。

    今天的秘密基地有点闷。

    风扇没什麽力,吹出来的风像在翻旧纸箱,黏黏的,还混着点木头味和日晒味。我侧躺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刷手机,一边拿笔胡乱在便条纸上画东西。

    沈知远照例坐在他那边,今天没带平板,只拿了本书。

    是课外书,而不是平时厚厚的法典。

    那本书被他压在膝上,封面有点皱了。他看书的样子很放松,一只手懒懒地撑着侧脸,头发有几根垂下来。他的眼神跟平常画画时不太一样,多了点发散的神情,好像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盯着某个想法发呆。

    我转了转笔,忍不住问:「你今天怎麽不画画?」

    他看了我一眼,推推眼镜然後回:「不想。」

    「那你在看什麽?」

    他把书举起来给我看一下。

    《少年与猫》。我有点印象,好像是某年文学奖的得奖作品,之前稍微翻过,虽然是散文可写得又像,介在故事与纪录之间。

    我点点头:「你平常都看这种书喔?」

    「偶尔。」他合上书,转头看我:「你呢?」

    我偏头想了一下,然後摊手:「我很少看书耶……觉得压力大。高中的时候被b着读多了,现在一看到一整页字就想逃……」

    他笑了下:「那你都看什麽?」

    「漫画、游戏剪辑、奇怪的YouTube影片?只要不是期刊、论文之类的都好。」我坐起身,接着问「对了,那你小时候呢?」

    「嗯?」

    沈知远似乎是没料到我会问这种问题,思忖片刻才开口,「小时候喔……我好像一直都想当漫画家欸。那时候很喜欢看卡通,还因此买了空白笔记本画过妖怪设定集。」

    「现在还有留着吗?」

    「被我妈丢掉了。」他撇撇嘴,「她觉得那东西没用,占空间。」

    「你妈是那种很严格的人吗?」

    「……也不是严格啦,就是很现实。……嗯。」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把沙发靠垫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没说什麽,也没推开,只是让那靠垫停在他与我之间,刚好卡在彼此的手边。那距离不远,但也没有亲密到让人不自在。

    窗外有车子开过,玻璃反S了一下yAn光,像是有什麽从远方一闪而过。

    「我以前很羡慕那种可以一直画画、一直说梦想的人。」他忽然说。

    「因为他们没被打击过?」

    「算是吧,大抵是因为他们足够坚定。」沈知远的语气很平淡,「有时候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画画,还是只是因为画得好才一直画。」

    我听了有点闷。这句话说得太直白了,让我一瞬间不知道怎麽接。

    「那你为什麽还在画?」

    他望着桌面没说话,过了几秒才回:「可能……也找不到其他打发时间的事了。」

    我们就这样坐了一会。书被他翻了几页,我的手机滑着滑着没电了,就丢一边去。

    沈知远忽然问:「你有兄弟姊妹吗?」

    「我是独生啊,感觉起来很明显吧?」

    「感觉?」

    「嗯嗯,感觉。就是有一种氛围?」

    我说得有点快,好像这句话不是想给他听的,而是早就准备好,等有人问就能丢出去一样。

    他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这样……那,有点像我。」

    「欸?你也没有兄弟姊妹吗?」

    「不,我有一个哥哥。」

    「那你怎麽这麽说,你们难道感情不好吗??」

    「以前还可以,後来就……不太联络。」

    他语气很平淡,但我知道那背後肯定不是什麽自然而然的疏远那麽简单。

    「怎麽了吗?」

    「没什麽。」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不太能一起说话的人,就会慢慢变得没话可说。」

    「喔……有点可惜。」虽然我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但想到和亲近的人变得疏远,多少有点闷。

    「也不一定,留一点距离有时候b较好。」

    他看着窗外,yAn光从他脸边落下,鼻梁上的光像是被刻出来的线条。

    「大不了就逃到这来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而已。」

    这句话让他笑了。沈知远的笑一向淡淡的,不张扬,像是在给人适合的反应,但今天似乎更加恣意一点。

    我们就这样聊着,不知不觉太yAn已经整个沉下去了,风扇吹出来的风也多了一点晚间的凉意。

    他没说要走,我也没提要回去。两人都窝在原位,像不小心把时间拉长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一直记着沈知远刚刚说画画的事,「你知道吗,有些事情,不是因为它重要才记得,而是因为当下有感觉。」

    「嗯?」

    「我意思是……b如你说的,画画是不是喜欢的,我觉得有些事情不用想太清楚。你喜欢这里,喜欢现在,那就够了。」

    他没马上回答,过了一会才回:「那你呢?你现在喜欢吗?」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而且没有受词,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们之间的靠垫不知道什麽时候被移走了,两人坐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x1,近到——我知道那不是错觉。

    我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有点稀薄了。

    「……还行啦。」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但眼神却没敢移开。

    他没再追问。

    但我知道,有什麽东西正在改变。

    我们之间一度陷入静默。像两块石头在水中慢慢沉落时的那种静,没有急促,也没有波澜,就只是被包围在无形的重量里。

    风扇还在转,外头的天sE暗了下来,自习室的光源只剩墙角那盏暖h的立灯,灯罩有些旧了,投出来的光线边缘微微发糊。

    我低下头,从堆成一叠的笔记里cH0U出一张半写不写的纸,在上面随便画了一条线。也不是真正的线,只是一个习惯X的动作。

    「你画什麽?」

    我一惊,才发现沈知远不知道什麽时候凑了过来。

    「没什麽……乱画的。」

    他没接话,只是弯下身在那条线旁边又加了一笔,像在接续我未完成的图。

    「你觉得怎麽样?」

    我看着那张因他而完成的画,忍不住笑出声:「这个蛋糕现在看起来能卖一百六十块。」

    「哈哈,有趣的形容。」

    他没再说话,专注地在纸上补了几个简单的线条和注记。他的脸靠得很近,呼x1带着一点T温落在我手背上。

    我没动。也不是不敢动,只是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我现在移开,就会错过点什麽。

    他画完最後一笔,将笔盖回去,却没有离开,而是很自然地把脸凑得更近了一点。

    那不是刻意亲密的靠近,而像是一种实验,测试我们之间到底还能再靠多近。

    「简白。」他声音有点低,像是怕惊动什麽。

    「嗯?」

    「你是不是……不太擅长被靠近?」

    我愣了一下,并非因为问题太难,而是他离我所隐藏的事实太过靠近。

    我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慌忙反问回去:「你不也是吗?」

    他看着我,没有马上说话,眼神却意外地复杂:「可能吧。」

    我们两人就那样互看着,距离近得不太真实。我原本以为,谁都不会先动作的,结果下一秒,他伸手把我耳边的一撮发轻轻拨到後面。

    动作很小,却像什麽沉默的界线被划破。

    我一时之间甚至忘了该做什麽反应。

    「你耳朵会红。」他小声地说,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笑意。

    「你……」我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别过头去,「你别这样,看起来很像GAY……」

    「但你没有躲。」

    我被这句话堵得SiSi的,只好拿枕头砸了他一下,假装把那个瞬间抹掉。

    他笑出声,整个人後仰倒在沙发上。

    我不确定我们之间这样能不能算是人们口中「暧昧」,我们没说情话,也没做什麽特别的事。可那个h昏之後,好像有什麽变了。

    就像空气终於学会了怎麽在两个人之间留下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