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你看朕这儿什么值钱?都搬走吧!”李彦呛声道,“朕这身龙袍?还是玉玺?龙椅?”
“……臣无能,皇上恕罪……”
殿内的愤怒与无力太过强烈,即使站在殿门外,我也依然能感同身受。
李彦如同一只困兽,被关在金丝笼子里,进退不能,已快失去理智。
于是第二日。
我摔了一跤。
摔在黄尚书下朝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泪汪汪的,一眼望进了他心里。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要夜明珠,他送来了一盒鸽子蛋那么大的。
要珊瑚,他送来了两尺高的三座,摆满了我的小院子。
我说缺银子买首饰,他更是直接送来百两银票和一小箱金子。
我天真的以为能瞒天过海,特地差人出城去外地,偷偷把珍宝卖了换钱,一张张银票整整齐齐的叠好藏进我的妆盒里。
可那时少不经事的我怎知这一来二去,会无法收场。
在我还沾沾自喜,抱着满满一妆盒银票,冲进东暖阁,开心的像一只小燕子的时候。
太后的赐婚懿旨已不声不响到了我家门前……
“你给我站好了!”李彦阴着脸,“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谁给你的胆子!”
他气的坐不住,蹭一下站起来狠狠戳了戳我的额头,“你以为你的这点小聪明能瞒过谁?那姓黄的老东西早就在打你的主意了,指不定这就是他们设好的圈套,等着你这傻丫头往里钻呢!”
我不敢吭声,抱着那满满一妆盒银票,垂目盯着脚尖。
李彦泄了气,负着手在殿内转了一下午,转到华灯初上,终于佯怒着一把夺了我的妆盒。
“抱着么紧?”他白了我一眼,“又后悔啦,不想给我啦?”
“不……不是的……”我小声嚅嗫,“都是给你的……你能别生气了么……”
李彦叉着腰,“我生气!当然生气!你说说这局面如何了结吧!”
这一日骤喜骤悲,我心里的弦早绷不住了,委屈的吸着鼻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啊呀!怎么哭了!”他吓了一跳,忙收了一脸怒意,“我逗你的,不哭不哭,我有办法!真的!我真的有办法!相信我,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样污糟的男人呢!”
“真的么?”我捉起他的袖子抹了抹泪。
“真的!”他用力点头,见服侍的人都在殿外,忙打开书柜左上角的暗格,递给我一只暗红色的小瓷瓶,“你把这药,下在酒里,让他昏睡着,我派人去救你出来。”
“可…可我逃了,怎么和他们交代?”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交代什么,朕还要管他去要人呢!我好好的漂漂亮亮的兰亭交给他,一夜之间不见了人,他还敢反咬一口?”
……
那一夜,李彦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死士倾巢而出。
终于在后半夜,从窗外传出几声夜猫子叫声。
我身上喜服从里到外被汗浸透了,发着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拉开了门。
他们动作很快,闪身钻进来,却直奔喜床而去……
一人兜头,两人抬手,两人抬脚,把人事不知的黄尚书翻了个边,从黑色的包裹里掏出了一条白绫……
“你们要做什么!”我心下大惊,压低声拦道,“你们敢违抗……”
“这是主子的旨意……”
为首的人只匆匆丢下这句话,白绫就已经覆上了那条粗粗的脖颈。
昏睡中的黄尚书,甚至都没能叫上一声,就头一歪,没了气。
我再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干呕。
眼看着那几个人,不声不响的抬起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如同抬着一块摇晃的肥肉,麻利的钻出门,不见了人影。
“县主请服了这药,”为首的死士掏出一只暗红色的瓷瓶递给我,“主子吩咐,您只需安心睡上一觉,旁的事自有他来处置,待您一觉睡醒,保准已身在东暖阁了……”
他走过来,扶起我的下巴,不顾我的呆滞与恐惧,将那难闻的药水一股脑儿倒进了我口中……
……
醒来时,我的确已在东暖阁中了。
暖和柔软的被子,熟悉的安神香,一切一如往常。
我张了张口,只觉从下巴到脖子,疼的厉害,喉咙更是如火烧过一般,灼灼的疼。
“县主醒了?”端药进来的侍女大喜,“皇上!县主醒了!”
李彦几乎是冲过来的,趴在床边急道:“兰亭……感觉怎么样?”
我说不出话来,嘶哑的哼了两声。
“把药给朕,”李彦淡淡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我仰视着他,不解的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兴奋喜悦,忍不住嘶着声又哼了两下。
“想喝水吗?”他忙俯下身子,柔声道,“你的嗓子可能还得缓一缓,御医开了最好的药,你乖乖听话,吃两日,一定就好了!”
他扶我坐起来,亲自端起药碗,“来,慢慢喝,吞咽可能会有点疼。”
我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个“黄”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他眼中那一丝兴奋喜悦也迅速的在眉目间放大,开心溢于言表。
“兰亭!咱们扳倒那个姓黄的老东西了!”
他激动的拉着我手,“今日一早,户部来报丧,太后他们来不及反应,我便立刻提了张侍郎补缺……户部以后是咱们的了!”
张侍郎?
我歪头想了想。
就是那个一直被黄尚书和姚侍郎联手压着,处处受气却不得不忍让的张侍郎?
他并不是太后的人。
有了黄尚书和姚侍郎,太后根本看不上他。
我望向李彦,勉力扯了扯唇角,拉着他的手,又写了个“死”字。
他立刻意会,歉疚的看向我,“黄尚书的长子乃是原配所出,可这生性刚直的原配硬是让他四处眠花宿柳给气死了……所以,我让他们把黄尚书吊在了亡妻排位前……”
吊在……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笑的有些勉强。
他脸色顿时更加难堪了,“……他们父子俩向来不对付,甚至常有喝多了大打出手的先例,那黄家大郎还曾扬言要杀了他爹,给他母亲报仇……”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脖子随着动作疼的厉害,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浆糊。
他默默望着我,沉声道,“兰亭……他们想把你抢走,就是想让我孤立无援……我绝不能容忍他们把心思动到你身上……”
他挪过来缓缓抱住我,“……再等等我,等我有能力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