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粮快见底了。”冯睿的声心情有些沉重。一连好几天，郑千秋和霸王龙都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食物。再这样下去，他们非得饿死不可。
“没办法，这附近的小区和商铺我们都搜索过了，根本没有遗留下来的的食物。老胡渣那帮人比蝗虫还厉害，所到之处，别想收割到一颗粮食。”郑千秋无奈又自责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真的无能为力。
“看来，我们必须要走第二条路了。”冯睿捂着热气腾腾的杯子暖手。
“雪莲山。”郑千秋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想去吗？”
“可以吗？”冯睿的眼睛闪亮了一下，随即眼睛里的光彩又暗淡了下去，觉得手里的茶杯都冷了几分，“可我知道我是通缉犯，是阴沟里的老鼠，是棺材里的吸血鬼，见不得阳光的。”
“我知道你很想很想跟着我们出去，你不是那种能宅得住的人。”郑千秋说。虽然冯睿不说，但是每当他晚上出去找食物，把冯睿锁在屋子里，都能从冯睿的眼睛里看到无法诉说的难过与孤独。
这样的神情落在郑千秋的眼里，让他实在是狠不下心关门，忍不住留下来多陪冯睿一会儿，这一陪就陪到床上去，更舍不得离开了。
“我戴着口罩出去吗？”冯睿问，“现在天气这么冷了，应该有不少人戴口罩吧？”
“问题在于，据我和霸王龙这几天的观察，一个戴口罩的人都没有。”郑千秋说。
“怎么会呢？”冯睿不解地挠挠头。不过，据冯睿这几天无聊时俯瞰人类的经验来看，在这一点上郑千秋所言非虚。
“不知道，我有点儿担心是上头命令了人们不准蒙面，这在历史上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玛拉市很冷，往年的这时候戴口罩的人很多。你戴着口罩出去太危险了，反而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暴露了身份。”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冯睿问。
郑千秋拉着冯睿走进卧室，按了按冯睿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神色诡秘地说：“你知道这几天我除了去寻找食物，还去干什么了吗？”
冯睿狐疑地地看着他，觉得准没好事：“你干什么了？”
郑千秋从他的黑色背包中抽出了一叠书，放在了床上。
冯睿犹豫地伸出手，翻看着这堆书。
《来自神秘东方的换头术》、《化妆入门》、《新娘妆技巧》、《时尚与造型》，最底下还压着几本美女杂志，封面都是热辣辣的大波霸美女。冯睿小心肝儿颤抖了一下，嘴角抽搐，抱着并不存在的胸往后一缩：“你......你......想干什么？”
郑千秋抽出其中一本杂志，指着上面咖啡色大波浪的性感美女：“我觉得你的脸型跟她特别像。”郑千秋又从他的包里翻出来了大波浪假发。假发在暖色灯光下呈现出了暗棕色光泽。
冯睿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你会化妆吗？”他内心是抗拒的，对郑千秋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的化妆技术深表怀疑。
“不就是用颜料在脸上涂涂抹抹吗？有什么难的。”郑千秋说的很轻松。
冯睿一听这话，表情更加惊恐了。
郑千秋把冯睿抓过来，固定在凳子上，然后把黑色的背包倒过来，提着底部两角，把里面的东西哐当哐当全都倒在床上。
冯睿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小腿不断前后摇摆，看着郑千秋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他脑袋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珠子随着郑千秋的手在轱辘轱辘转动。
“我......能拿个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吗？”冯睿软着声音，和郑千秋商量。
“不能。”郑千秋斩钉截铁。他看了看杂志上的大红唇美女，从一排各色的口红中选了一只颜色最接近的，旋了出来，然后用棉签刮下来一小块，涂抹在了冯睿的嘴巴上。
“来，抿一抿唇。”郑千秋好声好气地对冯睿说。
冯睿已经自暴自弃了，对于郑千秋的吩咐言听计从。他感觉到郑千秋拿着什么冰冰凉的东西在自己的鼻梁上涂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儿黏糊糊的。”
“肤腊。那个屋子的主人之前应该是主播，卧室搞得跟直播间一样花里胡哨。我从她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一盒子肤腊，按照包装盒上写着的使用说法，这玩意儿主要用来增高鼻梁，不过我觉得也可以用来稍稍改变一下脸型。肤腊需要配合酒精胶水和延展油一块儿使用，你刚才感觉黏糊糊的东西就是酒精胶水。”郑千秋说。
冯睿心里涌起一阵热流，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原来郑千秋真的会将自己一点点小情绪默默放在心上。不仅如此，还真的能想出办法来，冒险带自己出去。
念及此，他忍不住悄悄地扬起嘴角，但是又不想让郑千秋看到，因此整张脸上的肌肉都绷的异常僵硬。
郑千秋离他这么近，肯定能发现了抽搐的脸颊，用化妆刷柄轻轻地戳了戳冯睿的小酒窝：“怎么了？”
“我想笑。”
“不准笑，憋住，不要做大表情，要不然肤蜡会掉的。还有，少说话，做一个优雅的淑女。”郑千秋一手拿着眼影盘，一手拿着眼影笔在冯睿的眼皮子上小心翼翼轻抹慢涂，像是一位画家倾尽他所有精力创作一副绝世名画。
“我憋不住怎么办？”郑千秋不说还好，可是郑千秋一说不让他笑，冯睿反而更想笑，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郑千秋用化妆刷柄轻轻敲了一下冯睿的脑袋，无奈地说：“我还能怎么办？能把你吃了？要是把肤蜡笑掉了，我只能再给你重新涂一遍。”
画完眼影后，郑千秋给冯睿涂完睫毛，刷完修容粉，扑好定妆粉，拍了拍手上杂七杂八的粉末，往后退了四五步，远远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很漂亮！”
郑千秋把深褐色长卷发固定在冯睿的头上。长发及腰，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可以了吗？我美吗？”冯睿问。
“可以了，大美女。去照镜子吧。”郑千秋拍拍冯睿的后背。
冯睿个子不算高，大概一米七过一点儿，和郑千秋站在一起会显得“娇小”，扮作女人在身高上也恰到好处。
他容貌生的俊秀，目若朗星，唇红齿白，扮作女人不会显得突兀。冯睿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已经足够惊艳四方了，很期待自己变成女人后，会成为怎样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人间尤物。
他忍不住又嘿嘿嘿地笑了出来，却在想到郑千秋的叮嘱后，又硬生生将笑声憋回了肚子里。
冯睿怀着又嘚瑟又激动的心情站在了厕所镜子前，然后受到了今年以来最大的惊吓，尖叫道：“郑千秋你丫什么审美！”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被涂得暗沉而苍老。颧骨应该被郑千秋涂了一层又一层肤蜡，像两座小山一样高耸。修容粉让嶙峋的脸颊更加瘦削，像是已经被饥饿折磨了几年的流浪汉。眼窝被涂了一层又一层阴影，看上去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下方还被刻意画了两个青黑色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这也就罢了，可是在此基础上郑千秋又为他画了恶俗的粉红色眼影，假眼睫毛弯弯曲曲的像是苍蝇腿。最可怕的是那深红色的朱唇，一下子就让他苍老了十几岁，让人莫名地联想到了黑夜中繁华城市肮脏角落里的皮条客。那一头深褐色的卷曲长发，让冯睿多了一丝邪恶与妖冶，仿佛从黑暗城堡深处走来的老妖婆。
镜子里的人给冯睿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风尘老女人，女生男相，面容可憎，妆容夸张而艳俗。
郑千秋很认真地说：“我有自己的考虑。首先，仅仅凭着胭脂水粉把你化妆成另外一个男人，还要让别人看不出来，这对于我一个新手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其次，如果把你化成一个漂亮精致的小鲜肉，在这种人人灰头土脸的大环境下，你不觉得突兀了吗？再次，通常情况下，男人面部轮廓比女人硬朗，男扮女装后会显得年龄偏大，所以我索性那把你画得老一些。最后，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长得这么漂亮还化妆，万一被别人看上了抢走了怎么办？所以，我索性把你画得丑一些。”
其实这些话都是放屁。
郑千秋明明想依葫芦画瓢，把冯睿画成杂志上的妙龄女郎，可惜因为技艺不精，结果事与愿违，画得像是个老鸨。至于以上这些理由，都是他事后随口编造出来的。
冯睿张张嘴，想在自己的脑子里组织语言来反驳，可问题是道理全都被郑千秋说尽了。一旦反驳，反而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最后，冯睿满脸委屈地从厕所走进了卧室，把门反锁上，只剩郑千秋慌乱地站在门外。
郑千秋敲着门：“睿睿，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开门。”
然而冯睿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