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姜姚天分还是可以的。或许是因为常年练习字画的原因，姜姚投掷的准确度还是可以的。只是力道不够，顶多掷出个一米远就掉下去了。
严肃着好看的一张脸，段桉伸手，半蹲着将姜姚掷掉的飞剑捡起来。
“继续。”
姜姚从段桉掌心里捏起飞剑，感觉到指尖一阵颤栗，段桉也觉得手心有些酥麻，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继续看姜姚练习。
“嗖——”这次比前一次远了一些，但力道还是不够。
段桉捡起地上的飞剑，这次直接递给了她，两个人一人拿着剑的一头，没有碰触到。
“继续。”段桉轻描淡写地说。
又反复练习了几次，姜姚又一次接过来段桉递给她的飞剑时，发现自己手臂酸痛得不行，她使劲甩甩胳膊，发现几乎没有知觉了。
段桉把飞剑拢进袖子里，漆黑的眸子泛着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姚，又恢复了之前浪荡的模样：“今日先练到这里罢，夫人先去休息下罢。”
姜姚闻言松了口气，坐在采薇搬来的雕花凳子上喝水，看着段桉练剑。
赵武过来，说大理寺少卿过来拜访。
段桉收了动作，右手执着剑，上好的宝剑发出令人畏寒的光芒，闪花了姜姚的眼睛。段桉看也不看的熟练将剑套进剑鞘里，对赵武说了声：“让他稍等。”
说完抬脚走了，步子又急又快，直直地迈向姜姚院子。
剩下姜姚和赵武面面相觑。
姜姚低头看了一会脚尖，又抬头看了眼赵武，还矗立在原地。姜姚想了想，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赵副尉日安。”
赵武抬起粗长的眉，嗯了一声。
姜姚敏锐的感觉到他好像并不喜欢自己。
果不其然，赵武想到姜姚弱风扶柳的身子和娇气怯懦的性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夫人，我是个粗人，说话你不要在意。”
“赵副尉但说无妨，”姜姚知道赵武说出口的话会不好听，但是出于礼节她还是让赵武说了，“我努力做到不在意。”
“夫人，你配不上将军。”赵武直视着姜姚的眼睛，毫不留情的继续输出着伤人的话，“将军府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夫人，将军也是。”
话一出口，姜姚脸色就变了。
她试图张嘴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整个人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赵武见她备受打击的模样，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他用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夫人有自己的长处，只是将军不适合你。”
……
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外人都在说自己配不上段桉了，姜姚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会不会拖后腿了。
皂色的云靴在姜姚面前停下，姜姚不为所动，还在原地呆着。
段桉刚走过来，就发现姜姚有些不太对劲。他把手贴在姜姚额头，凤眼晲着她：“没事罢，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什么，大概是日头有些晒。”姜姚牵强地扯了抹笑出来。
生怕自己假装不在意假装得不好，再被后面的那人讨厌。
段桉哦了一声，把手上的帷帽扣在姜姚头上：“正好我去拿了这个，你跟我一起去见周瑾岚。”
姜姚亦步亦趋的跟在段桉身后，像个小尾巴。
段桉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够慢了，没想到姜姚还是没跟上来，他停住脚步，姜姚心不在焉的，一下子撞上了段桉宽厚的背，鼻头红了一片。
凤眼垂着看着姜姚，段桉语气不悦：“夫人你可以走快点，走在我旁边的。”
姜姚闻言往前小跑了几步，两只手的手指紧张得胡乱拧在一起，装作不在意地走在段桉身边。
强烈的日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两个人影子落在地上被渐渐拉长。
周瑾岚抬眼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夫唱妇随的画面。
他低眉看着手中刚泡好的碧螺春，开始地埋怨道：“段将军可真让我好等。”
段桉径自坐在了正中间的太师椅上，把胳膊放在旁边的扶手上，搭都没搭理他。
姜姚朝周瑾岚行了礼，双手拢住衣袍的下摆，端坐在段桉身旁的位置上，少卿大人在她的斜对面。
周瑾岚一双桃花眼看着姜姚，语气关切：“这么热的天气，将军夫人怎么还戴着帷帽？”
……
现下已经过了谷雨时节，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再加上姜姚还穿了厚重的仆人衣服，练习了将近三个小时。整件衣服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冷冷的贴在身上。太阳一照，又被蒸腾成了烧灼的温度，姜姚走过来这几步顿时觉得汗流浃背。
“按规矩来说，妇人见外男要遮面的。”段桉没好气的回复。
“可我来将军府调查凶手那天，就见过夫人的样子啊。”周瑾岚咋舌道，“再说蒲安，你我何时守过规矩？”
段桉凤眼冷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质问道：“少卿大人今日光临我府，究竟有何要事？”
“没什么事情，就是和户部侍郎吵烦了，出来躲个清静。”周瑾岚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一幅无所事事就要赖在这里的模样。
段桉不耐烦地啧了声，讥诮道：“但是你的到来打扰了我的清静。”
“夫人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了，”周瑾岚见段桉浑身散发着反叛的气息，索性不理他了，对着姜姚笑道，“太阳这么热，万一中了暑气了怎么办？”
“我府上有上好的郎中。”段桉微沉着脸，还是伸手将姜姚的帷帽扯了下来。
等姜姚褪下帷帽后，露出来一张白里透红的娇艳脸蛋，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过倒别有一番落魄美人的风采。
周瑾岚眼神打量着姜姚，赞叹道：“将军夫人今日穿得十分英气，有女侠风范。”
姜姚刚被赵武打击完，乍一受到少卿大人的鼓励，有些手足无措。
看周瑾岚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的绣锦长袍，玉冠高束，风华尽显，也照模照样地夸了回去：“少卿大人过奖了，少卿大人今日也十分玉树临风。”
听见这话，段桉虽然还是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气场变得尖锐，浑身透露着戒备。
周瑾岚单手抱拳：“说起来我与你父亲有些渊源。当初丞相被废除，大理寺动荡，是你父亲向皇上举荐了我，大恩大德，周某不会忘记。”
“哪里，父亲说过少卿大人廉洁正义，是大理寺不能或缺的人才，有少卿大人在，是大理寺之幸。”
段安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周瑾岚你少来，有事说事，少卖关子了。”
周瑾岚迟疑了一下，决定不逗段桉了。他摊开手中的纸扇子，唇角一弯看着姜姚：“既然如此，夫人我就直说了，我希望知道姜侍郎的一些事情。”
“我爹？”姜姚眨眼，杏眼盯着周瑾岚，“少卿大人想知道什么？”
段桉看着两个人，插不进去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姜姚移开放在周瑾岚身上的视线，侧头看着他，关切地问道：“将军你身体不舒服吗？”
段桉见姜姚这么紧张自己，心里面的不舒服好了大半，回道：“还好，早上教武功说话说多了，嗓子有些干。”
周瑾岚摇摇扇子，揶揄的看着他：“蒲安要是不舒服，可以早点去休息，嗓子干是风寒的前兆啊。”
听到风寒，姜姚想到自己身上有姜家祖传的祛湿的香囊，但是想到段桉之前没要，也不好勉强段桉：“如果不舒服的话，将军可以先去休息下，等一会再过来与我和少卿大人商议。”
段桉看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感觉他俩巴不得自己离开，好给他们俩个独处的空间。
他翘起腿，左腿叠在右腿上，喝了口茶，神色倨傲：“不用，接着讨论罢，我没事。”
姜姚喝了口茶，眼神一凛，回忆道：“我觉得可以在探望父亲的人上找线索，当年牢里管得森严，探望父亲的大臣寥寥无几，我记忆里的有柳府、冷府，徐府还有大理寺卿和少卿大人。”
段桉用手指叩着下巴，微微皱眉：“都是一些看不出来嫌疑的人。”
这几位大臣和父亲关系都很好，姜姚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是谁逼死父亲的，只好附和道：“是啊。”
“也许并不是这些人害死了姜侍郎，而是牢狱里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人。”周瑾岚换了一个角度，向姜姚问道：“我听闻令兄和夫人在姜侍郎自杀那晚，曾去过地牢里，那时候姜侍郎可对你们说过什么？”
姜姚抿起唇，回忆起来她一生里觉得最黑暗的一幕：“父亲寻死前的那个晚上，北丞相带了我和我兄长过去见他。连日来的酷刑让父亲身形消瘦，骨头凸出，两眼无神。牢里面除了一床铺开的被子什么都没有。我对父亲说他已经洗脱冤屈了，父亲说那便好，我没想到会是与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段桉忍不住问道：“姜侍郎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