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如果没问题的话，把东西还给我罢。”冷虔摊开手心，一张清秀温润的脸看着段桉，“柳刺史还在等着我把它们送过去。”
“送完之后呢？”
周瑾岚原本想留下这两件证物的。但如果留下了，恐怕会引起柳刺史的怀疑，所以他要知道这些东西的归处。
“在柳府待一两个时辰，等柳刺史用完钥匙后再把钥匙带回到如意坊。”
“你真的不知道柳府禁地在何处？”周瑾岚加重了语气，严正的气势逼压着冷虔。
“我为何要骗你？”冷虔笑得肆意，带着点幸灾乐祸。“柳府护卫早就换成青龙帮的人了，我不想也没有机会去找什么禁地。”
周瑾岚烦躁地拿扇子拍打着手心，朝段桉使了使眼色，段桉见状把手上的文书和钥匙交给了冷虔。
“感谢冷都尉告诉我们这些。”周瑾岚行了一个拱手礼，“以后还有需要冷都尉帮忙的地方，请冷都尉多多担待。”
冷虔胡乱地把文书和钥匙塞回到怀里，咧着笑说：“抓到我再说。”
等冷虔走了一会儿后，周瑾岚和段桉默契地跟上了他，见他回去府邸之后，把身上有水渍和酒渍的衣服换下来，换了身秋香色的衣服进去了柳府，又在柳府待了两个时辰后才又出来。
许是时间耽搁久了，冷虔策马径直去了如意坊。
如意坊门外的护卫接过冷虔递给他的木牌子，用火折子烧了烧，又拿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才把冷虔带进去。
木牌子好像就是进入如意坊的路引。
……
“夫人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木牌。”段桉低下眉，凤眼暗了暗，好像裹着乌黑的墨汁，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如果是冷都尉送的，那没准能进去如意坊。”
段桉话音还未落，周瑾岚眼里就迸发出了一抹光亮，他激动地拿扇子拍了拍掌心：“即是如此，蒲安，麻烦你把姜姑娘的木牌子带过来。”
段桉俊美薄情的脸上戾气一片，一旦牵扯到了姜姚，他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就算现在一路策马狂奔过来找到了姜姚，段桉也还是觉得不安。
他到的时候，姜姚正坐在羊毛做的垫子上，两只手捧着水壶喝水。看着段桉像一个疲惫的旅人一样赶过来，凌乱的额发混乱地贴在英俊的脸颊上，整个人颓废不堪，又意外的露出来不羁风流的气质。
杏眼有些迷茫，她用手抹掉从嘴角流出的水渍，问道：“将军怎么过来了？”
段桉盯着姜姚的动作，凤眼一暗：“夫人能把木牌给我看看吗？”
木牌这几天都是被姜姚规规矩矩挂在腰间的，听到段桉的要求，她垂着头取下来递给段桉。
这是一个雕刻着花的木牌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段桉拿到手里嗅了嗅，像是一种坚果和草原混合的味道，和他以往知道的木头的味道都不同。
这让段桉几乎确定了：这个和冷虔手中的木牌就是同一种木材做的。
不过冷虔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他夫人？
段桉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里藏着锋芒问道：“夫人和冷都尉认识吗？”
思考了一下，姜姚摇摇头，回道：“几见过几面。”
“夫人可否把木牌借我一用？”段桉这才语气缓和了些。
得到姜姚的允许之后，段桉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如意坊。
把手中木牌递给门口的护卫，那护卫先是一惊，照样用火折子和用鼻子嗅了嗅，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后，让段桉和周瑾岚在门外等着，他去禀告坊主。
过了一会，护卫拿着木牌出来回话：“这个木牌的拥有者是位姑娘，不是你们。”
护卫又补充道：“你们的话，坊主不见。但这位姑娘来的话坊主可以见。”
从门口护卫那儿取回来木牌，段桉无意识地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它，一下一下地转着圈，唇角冰冷。
周瑾岚知道段桉在担心什么，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能任性的时候了，他劝道：“蒲安，让姜姑娘试试罢。”
……
“你们坊主能保证她的安全吗？”段桉问了门口护卫一句。
那护卫回道：“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不杀人。”
听到正经生意这四个字，段桉都快气笑了。他觉得自己确实昏头了，居然问这种蠢问题。还正经生意，刀尖舔血的生意还差不多。
见段桉还低头沉默着，周瑾岚待不住了，说：“我去把姜姑娘带回来。”
段桉一把按住周瑾岚的动作：“姜姑娘是我的夫人，要去也该是我去。”
……
周瑾岚心急火燎地等了一刻钟后，黑马缰绳被一双有力的手勒住，停在了他的面前。
姜姚被段桉抱着下了马。
不知道将军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姜姚满脸迷茫地站在了如意坊门前。
“别怕，只是去见个人而已。”段桉看着姜姚安慰道。“见了面以后，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我给你的暗器拿了吗？”
见姜姚点了点头，段桉忍不住揉了揉姜姚的头发。把姜姚顺滑乌浓的长发揉得一团糟，才说道：“不要这么乖。”
姜姚瞳孔一颤，下意识地扒拉掉段桉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段桉要这么说。
周瑾岚则是眼睛一亮，冲着姜姚重复了几遍：“记得问坊主文书放哪了。”
“文书？”姜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迷惑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写着名单的文书。”
见周瑾岚不依不饶地对姜姚说着让她陷入危险的话，段桉索性捂住了姜姚的耳朵：“不用管那么多，你随便和他聊聊就可以。”
不过捂住姜姚耳朵的手很快就被姜姚扒拉开了。
“有危险了就大声喊我。”段桉再三嘱咐道。
等姜姚都同意了之后，段桉才递给姜姚木牌，让姜姚把木牌拿给门口的护卫，姜姚眨了眨杏眼照做。
这一次顺利地被门口的护卫请进了如意坊内。
刚进去是一个大厅，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都在这儿领衣服和量身形。
护卫看都没看厅里的人一眼，带着姜姚上了二楼。
二楼明显要富丽堂皇得多，每件房间几乎都摆满了价值斐然的古董，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装饰品，甚至连门和门框都嵌了些金子作为装饰。
姜姚被带到了一件屋子里，一眼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美人坐在雕花木凳上，有着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眼睛是灰褐色的。虽然长相并不属于柔软的那类，而是有棱角的，但浑身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还没等她坐定，座位上的美人就朝她打了招呼。
“姜姑娘日安，一直想叨扰你，没想到今天总算见面了。”
姜姚没想到她的中原话说得这么好，字正腔圆的。咬字很舒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为什么想见我？”姜姚想了想，她并没有什么胡人朋友。
“忘记介绍了，我是胡国的公主，姜姑娘可以叫我冷月。”她看着姜姚拿在手里的木牌。“那个木牌是冷虔给你的吗？”
姜姚听到也并没有很惊讶，因为眼前的美人举止高雅，一举一动都从容不迫，不是公主也应该出自。
她冲着冷月公主友好地笑了笑：“是冷都尉给我的，让我一直戴在身上。”
“这个木牌子有两个，是我送给冷都尉的。他自己的是雕刻着柳枝的木牌子，还有一个是雕刻着花的，他送给了你。”
姜姚不禁惊讶得愣住了，原来这个木牌不是柳姑娘送她的，而是冷都尉送的，怪不得一直让她戴在身上。
看着姜姚的神色，冷月公主美艳的脸上还挂着笑。
不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撒谎了，她给冷虔这两块木牌子的时候，对他说的原话是：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可以把雕刻花的牌子送给她，胡人看到了不会伤害她的。
“那我佩戴它有什么意义吗？”姜姚抿唇问道。
“这个牌子是由胡杨木做的。在我们国家，每一位皇子公主一生都会有两根胡杨树，他们可以用胡杨木来做剑做木牌或者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经由国师处理并开光，所以它不会燃烧，也有一股其他木材没有的坚果气息。”
“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能保护姜姑娘不被胡人打扰，”冷月公主嘴角漾起温柔的弧度，“他送给你这个，应该是很在乎你罢。”
姜姚僵硬地瞪圆了眼睛，她和冷虔几乎没有交集，不知道为何冷虔要送给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
“我不知道。”
“没事的，”冷月公主用手慈爱地摸了摸姜姚的脸颊，“不知道也许是好事。”
“今日来如意坊，是有什么事情吗？”
姜姚被刚刚的事情惊到了，她垂下睫毛想了想才想起来刚刚周瑾岚说过的话：“为了文书。”
冷月公主听到了，心下了然。她眉目柔和，举止从容：“你可以转告给他们，文书虽然放在我这里，但是如意坊一直都在追踪他们的动向。若是他们可以放过冷虔，我会告诉他们文书里的那些人藏匿的具体地点。”
姜姚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冷都尉扯到了关系，还很严重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很懂。”
“把原话告诉他们就好，他们会懂的。”
因为冷月公主脾气太好了，姜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什么。
“那我再告诉姜姑娘一个秘密，”公主笑道，眼底荡着温柔的光，让姜姚觉得像春风拂面一样，“姜姑娘应该知道如意坊从很久之前就存在了罢。”
姜姚点点头，如意坊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享誉京城了，听坊间传言大概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
“如意坊其实是胡国安在这儿监视京城动向的。”冷月公主说道。
看着姜姚杏眼睁得大大的，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冷月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姜姑娘，你要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你们国家在我们都城也安插了很多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