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君和裴靖良来的很快,刚入夜就到了N市。
客厅里灯火通明,何攸宁只静静坐着,一旁的陈方若倒哭的眼睛肿的像颗桃子。
“你们说,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陈方若瓮声瓮气的说,“酒店定了,亲戚朋友也都通知了,叫我们明天怎么去跟他们解释?平日里看小裴倒是很靠得住,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任性?说不想结就不结了,说辞职就辞职,自己一走了之,留我们架在火上烤?”
“之前又是买大钻戒,又是给买房子,还把现在的房子过户给我们囡囡,我只当是小裴大方,没成想这是心虚!心虚啊!想用点钱财堵住我们的嘴,然后自己干干净净抽身!”
何颂也皱着眉,一脸愁容抱臂坐在一旁。
陈方若又急又气:“我不管,你们裴家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子不教,父之过,今日我们找不到裴翊,你们就必须替他擦屁股!若是你们一开始就不满意我们囡囡,直说就好了,干嘛非要这么羞辱人?这事以后我们还怎么在亲朋好友面前抬起头来,我们囡囡还怎么再嫁人,单位里的领导同事会怎么看我们囡囡!”
说着她又哭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她可怜的囡囡。
季文君被说的又羞又急,一把攥住陈方若的手腕:“攸宁妈妈,我们怎么会对攸宁不满意呢?我跟老裴是打心眼里喜欢攸宁!”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这个臭小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等我找到他,非把他腿给打断不行!”
陈方若只捂着毛巾呜呜的哭。何颂皱着眉开口:“现在小裴是彻底联系不上,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所以现在说这些话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商量商量明天的订婚仪式怎么办。”
裴靖良铁青着脸:“明天我裴某人亲自给何家的亲朋告罪。我儿无状,负了攸宁,你们今后就只说是我儿品行顽劣,两人常有矛盾,攸宁主动与他分手退婚吧,这样对攸宁的影响也能降到最小,所有的财产还是都留给攸宁,算是我们裴家给她赔罪了。”
事已至此,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何颂看了眼静静坐在一边的何攸宁,她脸上始终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看见女儿这样,何颂心疼的难受,站起身送客。
裴靖良夫妻自知理亏,赶紧起身离开。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了陈方若的抽泣声。
何攸宁却突然站起身,跟着追出门外。陈方若要出声阻拦,却被何颂拉住手臂:“让她去吧,有些事情如果不让她做,会把她憋坏的。”
何攸宁出了门,看见电梯已经下到了七楼,她直接一路从楼梯飞奔而下,在单元门前叫住了裴靖良。
“裴叔叔!”她喘着粗气,眼睛却十分明亮,“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裴叔叔说。”
季文君跟裴靖良对视一眼,虽有不解,但还是让到了一旁。
“裴叔叔,”何攸宁深呼吸几口气,轻声说,“你相信裴翊是真的辞职逃婚了吗?”
裴靖良锐利的眼神看着何攸宁,和裴翊如出一辙。他摇摇头:“我不信。”
顿了顿又说:“我虽然从他上大学开始就跟他不甚亲近,但知子莫如父,我的儿子品行如何我是清楚的。他如今一走了之,一定有他的缘由。你觉得呢?”
“我也不信。”何攸宁语气轻柔却十分坚定,“但我不能说,不能跟任何人说。我多说一句,也许裴翊就多一分危险。”
裴靖良看着面前年轻的面庞,目光柔和下来,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让你们家在亲朋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确实是裴翊有错。而且他……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说到这,裴靖良声音有些哽咽。
“小何啊,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你们俩的事情……就算了吧!就当裴翊是个负心汉,别再惦记他了,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何攸宁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声音依旧坚定有力:“不,我要等他回来,一年也好,五年也罢,就算一辈子不回来,我就守着我们的家一直到老。”
裴靖良从军多年,枪林弹雨什么没见过,今天却被何攸宁这一句话惹得鼻腔发酸。他赶紧移开目光,点点头:“好孩子,是我们裴家对不住你,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们来电话,我们来做你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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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落,北风又起,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
N市落下初雪的那天,是杨培安和翟云的婚礼。
婚礼布置的十分喜庆,光警队的小伙子们就坐满了四五桌,个个精神矍铄,引得宾客注目。
何攸宁穿着香槟色纱裙坐在一旁,看化妆师给翟云化妆,不由感叹道:“翟云,你今天真美。”
翟云的脸上洋溢着新嫁娘的幸福,冲她眨了眨眼睛:“今天我可得好好打扮,不然哪有你这个伴娘漂亮?要是来的客人都看你去了,那我不是白当新娘子啦。”
何攸宁被她逗得直笑。笑着笑着心里又泛起微酸,若是裴翊还在……若是裴翊还在,他们应该也快结婚了吧。
翟云余光看见她情绪消沉下去,赶紧伸手拿起戒指盒在她眼前摇了摇:“这可是你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哈,一定得好好替我保管。”
正说着,婚礼的督导师从外面推开门,露出头来,冲着何攸宁笑笑:“伴娘这会儿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先彩排一遍婚礼流程。”
何攸宁离开化妆间,跟着督导师来到婚礼舞台边上。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警队的那几桌刚刚还在高声谈笑,一见着她,迅速地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脸上都有些说不明的情绪。
有可怜,有不解,也有气愤。
何攸宁深呼吸一口气,对督导师挤出个笑容。她越想无视这些复杂的目光,却越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裴队是因为不想跟她结婚才辞职走的。”不知是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一阵波澜。
议论的声音渐起。
“别胡说,裴队跟何主任感情多好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
“我不管还有什么事,我反正只知道是她逼走了裴队!”
“就是,若不是怕再遇见她会尴尬,裴队怎么会离开特警队!”
话越来越刺耳,旁边几桌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频频侧目。何攸宁想无视也不行了。
正要出言反驳,杨培安从一旁听见动静先一步过来开口。“没完了!”他低声呵斥,“裴队的私事有他自己的选择,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谁要是不想好,想闹事,给我滚回队里去,一人二十公里负重跑!”
如今裴翊离队,队里是杨培安在主持工作。听他有些发火,四五桌人瞬间鸦雀无声。
杨培安瞥了一眼舞台下何攸宁眼眸低垂的脸。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一贯的神色平静。
杨培安又对这群警员狠声恨气的低声补充:“何主任就算跟裴队分手也还是我跟翟云的好朋友,都给我客客气气的!谁要让我再听见一句不中听的话,我回去非办死他!”
督导师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她绞着手站在何攸宁身边,看看那四五桌沉默的小伙子们,又再瞅瞅何攸宁,神色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何攸宁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我们等一会儿再彩排?”
何攸宁的心疲累到极点,但还是冲督导师抱歉的笑笑:“算了,不上去彩排了,你把流程跟我详细说说吧,我自己记一下。”
督导师事无巨细,将整场婚礼需要何攸宁上场的环节都详细给她讲解了一遍。不算复杂,何攸宁也参加过几场婚礼,其实都大同小异。
看她记下了,督导师说婚礼马上开始,还要再去找伴郎沟通,就匆匆离开了。
何攸宁不想再站在舞台下惹人注目,提着裙子从舞台后方绕回化妆间。杨培安追到舞台后面,十分抱歉的叫住她:“那个,刚才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都是群半大的毛头小子,也是群粗人,脑子不拐弯,说话也口无遮拦的。”
何攸宁冲杨培安摇摇头:“没事,我没那么脆弱。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杨培安却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正经起来,一脸正色的说:“他们觉得那是事实,但我不觉得。我不知道裴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人。”
何攸宁沉默的看着他。
他接着说:“我跟裴队前后脚进队,吃在一处住在一处,每回出任务都是我俩打配合,那就是直接把命交到对方手里。所以我不管别人告诉我什么,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裴队绝不是那种人,我觉得他总有一天还会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何攸宁释然的笑了。
她笑着,眼角涌上些细碎的泪花。
“谢谢你,培安,谢谢你愿意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