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在看什么?”紫菀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斛律尧的肩膀。
哪成想她刚戳了一下,他就试图避开。
“你在看什么我便在看什么。”
果然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紫菀瞪了他一眼,这个人好没意思!
本来就只能靠自己的事情,她竟然还会有一丝丝的指望他。
这些时日难道一点成效都没有吗!
商昇看着他两,蓦然笑了出来,紫菀和斛律尧齐齐转头盯着他,一个眼睛亮如坠星,一个目光沉沉,两人还似乎对出乎意料的默契很疑惑所以还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挪开。
紫菀觉得商昇笑得莫名其妙,而斛律尧眼睛凉得一如既往。
但当务之急是这东西只要在这就还会祸害其他人,她得先找找阵眼然后设法将其摧毁,月起之时便起舞祷告,那到那时便会出现阵眼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时辰尚早,我去永福宫坐坐。”
她打算去隔壁容太嫔宫里混些吃食,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曾是太后婢女的容太嫔,同太后的关系一向很好,那她去蹭口吃的不算过分吧。
“本王就不去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商昇笑了笑,转头就往内殿走。
斛律尧没有动作,紫菀怕他在这做什么小动作,拽住他的袖子尝试往外拖:“你跟我一道去,饿死可不好。”
没想到不情不愿地倒也被她给拖动了。
两人一道进了永福宫,人比较少,进去就一个洒扫地宫女不紧不慢地扫着地,速度起码放慢了两倍,可能是永福宫太闲,生怕自己做完了便没活干了。
“奴婢见过长公主。”那宫女竟然只给她一个人请安,紫菀翘了翘唇,然后转过头,只能平视到他侧脸的下巴。
然后她回头叮嘱那个宫女:“这是驸马。”
“奴婢见过驸马。”
斛律尧低头就可以看清楚她的发顶,乌压压的黑发,她似乎不大喜欢那些珠翠、发饰,乌黑的发间也只有一些零星的点缀,这女人似乎很喜欢多此一举。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警铃开始大作。
“妾身见过长公主、驸马。”容太嫔看起来是个慈眉目善的老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见了她就先行了个礼,笑吟吟地,紫菀心中不觉多些好感。
“不必多礼。”紫菀迎了上去。
“晚膳时辰了,刚做好了膳食,若是长公主和驸马不嫌弃,不若垫垫肚子。”容太嫔握住她的手,反复摩挲,她手心老茧滑过紫菀的手背和手心,还有些咯手。
“的确有些饿了,着实太巧了。”紫菀含着笑。
斛律尧扭过头看她,她不是就是想来用膳的吗?她还会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假话?
容太嫔很喜欢刺绣,内殿里挂的是绣品,那幔帐上也是绣品,皆是栩栩如生,简直令人折服,支架上还有未完成的绣样,桌子上零星也散落了一些画样。
紫菀情不自禁地走近了拿过那些画样,是各种花色,还有沉睡的美人图等,光绘制就需要一番功夫,何况是绣好。
“长公主第一次来此用膳,妾身也不知殿下爱吃什么,那便随意吃一些吧。”容太嫔又吩咐小厨房多做了几个菜,抬眼看到紫菀和斛律尧并肩到了案桌前,拿起了画样。
“都是打发时间罢了。”
“十分好看。”紫菀大为赞赏,甚至拿手肘顶了顶斛律尧,想要他参与进来一起夸奖。
也不知道戳到了哪,斛律尧眉间飞速皱起又抚平。
“很是精美。”斛律尧说话冷冷地,听不出夸奖之意,但紫菀很满意,难得他有配合的时候。
容太嫔掩着帕子笑了,拿了好几个手帕给紫菀:“都是妾身绣的,既然殿下极力夸奖,妾身便献丑了。”
紫菀把帕子收好,这顿膳食菜色虽简朴,但出乎意料吃得十分舒适。
紫菀频频看向斛律尧,发现他吃得很少,用膳的仪态出乎意料地好。
终日被李寞藏着,难道是当贵公子教养的?
眼睛下意识看向斛律尧执著的手上,白皙的骨节上大大小小的血痕,有的是新的,有些早已结痂,而他似乎也不避讳,注意到她的视线,也只是冷淡地和她对视一眼,而后继续吃着。
看着他吃,出乎意料地很有食欲,紫菀都吃了两碗。
容太嫔挥着帕子送他两离开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了,这里是太妃太嫔们的居所,所以一向都是门可罗雀,冬日夜里来虫鸣也销声匿迹,宫道上只有他们二人,往日里似乎觉得有些逼仄,今日倒突然显得很是空旷。
“斛律尧,为什么你现在不自称奴才了?”紫菀侧过头看他,贴肩的距离宫烛的光即便熹微也能照亮他的面庞。
“不是殿下你的抬举吗?”斛律尧目光戏谑地和她对视。
“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紫菀瞪了一眼这个凉薄的家伙,不等他拒绝直接说:“不如告诉我,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感谢你毁了我的东西?”斛律尧声调更冷了,那日被他掐住脖子的窒息感陡然上来了,紫菀召唤出小傀儡纸片紧紧捏在手心。
“那不是个好东西!不能给你,好东西可以!”
斛律尧不再说话了,他攥紧了手心,一想到此事,他心中的怒火就在燃烧,但这个女人,他现在显然斗不过,所以他又默默松开手,不自觉落下了步子,盯着她的背影。
瘦小的逆着光的背影,竟然看起来很有力量。
雪停之后,天气倒是不错,月起之时,紫菀抬眼看天,今天竟然正好月满之日,姗姗来迟的商昇同样和紫菀一样惊讶,都忘了时间,难怪淑太妃要发作。
若是今日还不能停止,她整个人怕是都要献祭了。
圆月的方向正巧能将整个圆台都照亮,没有一丝黑暗之隙。
看来这个方位也是精心挑选的。
紫菀的小傀儡再次绕着圆台转了一周,停在某个方向就不再动了,那里就是阵眼,紫菀立刻就要跟上,商昇抓住她的手腕:“妹妹,不可莽撞。”
紫菀微微一笑,梨涡浅浅,很是温柔:“不怕。”
商昇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说:“谢谢。”
紫菀理解他的感谢,但是为仙者本该有舍我其谁的济世情怀。
斛律尧站在一旁,像一个隔绝于外的旁观者,此刻紫菀发现了阵眼,他自然一道靠了上去。
紧接着在阵眼处的三个人,立刻就瞬移到了圆台之上,将他们三人分散在圆台不同的位置,紫菀被力量所牵引,像个提线木偶被圆台控制,跳起了淑太妃刚才跳过的舞。
商昇和斛律尧竟然只被定在原地,看着她一个人身着月白的衣裙,在月色之下起舞,衣裙像一朵圣洁的白花,随着旋转的动作,悄然盛放。
紫菀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起,方才在圆台侧边看到过得舞姿图案,她现在跳的就是那只舞!
四肢被控制的时候,这股莫名的力量竟然还试图控制住她的思想,让她一颦一笑都要复刻,斛律尧和商昇仿佛有千万个重影,好在有曼珠和纸仙加持,她只被控制了很短的时间。
恢复清明的那一瞬,她连忙闭上眼,减少被干扰的程度,耳朵变得敏锐起来,能听到有奏乐的声音,夹着鼓和吟唱,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好像在耳畔在心尖上奏乐,借此来控制人心,紫菀借助纸仙的力量挣脱了手臂的控制,捂住耳朵,终于让那声音停止下来,舞步终于停下。
但斛律尧和商昇的情况不大好,他们立在原地,不出声也没有动作。
“斛律尧!商昇!”紫菀大声喊他们两人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大圆台在以一定的速度旋转,虽然不是太快,但是转久了也的确让人头晕目眩,紫菀下意识重新闭紧眼睛。
紫菀:【小东西,他们怎么了。】
她把纸仙的本体放出来,白白的小纸片人飞到斛律尧和商昇的身侧,转了两圈。
纸仙:【魂魄离体被圆台吸入了,主人你回到原地,也能进去。只是魔族的魔台,万年前我曾跟随子桑神君见过,那时斛律尧借助此魔台夜夜笙歌,以活人献祭之后,魔台可以幻化出此人的模样,为魔台的主人无休无止地起舞。】
紫菀:【他还真的动过情?献祭了谁?】
纸仙:【动情如否不清楚,但他献祭一名人族女子,一万年了我早已忘记她的名字,只记得她和神君肖似。】
紫菀:【当务之急,如何让它停下来。】
那这个人对他而言应该不重要,否则他怎么会忍心她去献祭,而不是以魔族之力,帮这人族获得永生。
纸仙:【只有斛律尧是他真正的主人,我料想有人召唤了魔台,试图让他的魂体回到万年前,并唤醒他。】
紫菀气得跳脚,连忙回到原地,睁开眼放开耳朵,果然瞬间她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起了刚才那舞,眼前的重影看到看不清时,她的眼前猛然便换了一个场景——
怎么是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