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去了菜园子不用下地,楚拂兰心情大好。
胡氏又派人去前头打听,说侯爷今晚仍不回府,楚拂兰与胡氏心中便松了几分。
不过想到她回来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司徒钟一面,楚拂兰心中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的怨怼就更深了几分。
“是他自己冷落我在先!三年啊,他让我守了三年的活寡!”
楚拂兰抚着肚子,靠在躺椅上愤愤道:“等以后我和柳郎的孩子生下来,养在他名下,也怪不得我!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就是,小姐不必再生他的气,如今最要紧的是身子。”
胡氏跟着附和,现下东厢房内外都是自己人,胡氏和楚拂兰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避讳。
楚拂兰抚着肚子,想起了孩子的父亲,她问胡氏:“胡妈妈,柳郎在京都还住得惯么?那木头侯爷总是不见人,我倒有点想柳郎了,不如……”
“小姐千万忍住,现在可不能随便见他!”
毕竟是从小带大的,楚拂兰一个眼神,胡氏就知道,楚拂兰想和柳小相公见面了。
堂堂的关内侯夫人,在关内侯眼皮子底下见相好的,要是被抓住了,这屋子里外哪个还能活命?!
胡氏擦着冷汗,赶紧压低声音阻止:“奴家办事,小姐难道还不放心?哎呀,小姐放一百个心好了,那小相公如今被奴家安排了一个好地方,衣食住行都有人好生伺候着,还请了名师教他吹拉弹唱,除了学艺的时候苦些,其余日子过得简直跟丞相公子似的,享福着呢!”
“他就没跟你说要来见我?”
胡氏:“怎么没说过,三天两头的托人来口信,全被奴家给回了,让他等着。”
“哼,总算是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楚拂兰眼尾上挑,“胡妈妈,你让他好好学艺,我答应过让他成为京都第一名角儿的事,定不食言。”
“哎,奴家这就让人给他传话。”
胡氏一扭一扭走向屋门口,不想屋门却是碰的一声被踢开了。
“大胆……”
东厢房里从未有人敢踢女主人的门,胡氏下意识就要发怒,然而等她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人时,胡氏一双三角眼瞪得老大。
“采芹?!”胡氏又惊又怒:“你这……你不在后院好好干活,跑到这来作甚?!你活腻了?!”
“我来向侯爷告发楚拂兰。”
采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被几道深深的长疤覆盖,比起以前有几分姿色讨人嫌的模样,此刻的采芹不仅讨人嫌,还吓人。
“你反了你!敢直呼小姐的名讳!”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贱婢!”
胡氏跳起来,想要打采芹的脸,采芹往边上一闪,一道高大清冷的身影出现在胡氏面前。
“侯、侯爷……小姐……小姐……”
胡氏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顿时吓得瘫到了地上。
司徒钟看了胡氏一眼,眼神如风中寒刀。
“司徒钟!你……你全都听见了?!”
楚拂兰从躺椅上起身,脸色煞白,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怒骂和巴掌。
司徒钟,她名义上的夫君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被屋子里的新摆设给吸引了去。
他平静得很,仿佛早就知晓了一切。
“你没有证据!”
见他这么平静,楚拂兰试探着挣扎一下:“就算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你有证据么?胡乱出去说自己的夫人有相好的,丢人的可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关内侯府!”
司徒钟这才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从你背叛本侯的那刻起,就不再是关内侯夫人。”
“……证据呢?”楚拂兰还在挣扎:“司徒钟!你听采芹这贱婢诬陷我!你就信了?你想休了我,可得先拿出证据来!不然别说我,就是我父亲诚国公,也不会允许你乱来的!”
“证据?我就是人证!”采芹从边上冲了出来,眼神癫狂:“楚拂兰!你和这老妖婆做的那些丑事我全知道,等对簿公堂,我定要为侯爷作证!我曾是你的贴身侍女,楚拂兰,你说我这个证人,分量如何?”
“贱人!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
“你才是贱人!你毁了我的脸,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怕你!”
楚拂兰与采芹扭打在一起,疯狂撕扯彼此的头发。
“来人,把她们分开。”
司徒钟走了一圈,发现东厢房被楚拂兰重新装饰后,再也没有了之前温馨的气息。
一群黑衣卫士鱼贯而入,将楚拂兰等人制住。
司徒钟往门外走,背影透着一丝落寞,冷声吩咐:“分开关押,从今天起,楚氏不得出这个房间半步。”
“你要把我关起来?!司徒钟,你敢……”
楚拂兰尖叫,但是很快安静下来,她被卫士点了哑穴。
楚拂兰又是惊恐又是绝望,因为她在这一刻忽然发现,那个名义上做了她三年夫君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原先认为的样子。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也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强硬冷血的手段。
他与她想当然的认知中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关内侯是何模样。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
司徒钟从东厢房走了出去,迎着早春夜间的冷风,在侯府里走了一大圈。
脑子里不断闪过那女子的脸。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知不觉走到太夫人的菜园子里,夜色中,地里的那株小枇杷在冷风里微微晃动叶子。
司徒钟在田地边上的石凳子上坐下,望着那株小枇杷。
那是她和他一起种的小枇杷。
她的笑容仿佛昨日才见过,她做的那些菜,熬的汤,味道他都清楚地记得。
可是她亲口说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回家,她不属于这里……他不能强迫她留在身边。
但她真的不属于这里么?如果不是胡氏作祟——
天渐渐地亮了。
司徒钟想了一夜,心里还是乱。
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这样心乱。
她现在过得好么?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会不会在空闲的时候,想到他——
司徒钟忽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多想无益,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去做。
深吸了一口气,司徒钟迈开大步往菜园子外头走。
谁知到了门口,却被一道小小的黑影给拦住了去路。
“小黑?”
司徒钟挑眉,俯视脚下那那团黑乎乎的小小身影。
小黑凑了上来,围着他转了两圈,亲昵地在他靴子上蹭,末了,还仰起毛茸茸的脑袋,澄黄的圆眼睛水汪汪的。
“喵……喵……”小黑可怜兮兮地冲他叫。
自从她走后,小黑就不见影了,以前她在的时候,这小家伙何时与他这般亲昵?
想到她,冰冷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暖意,司徒钟伸手,轻易就把挂在他靴子上的小黑给捞了起来。
之前怕他怕得要死的小黑,竟然破天荒没有挣扎逃走。
“喵呜喵呜……”小黑叫得更可怜了,像是个饱受委屈的孩子,撇着两个小耳朵,就把毛脑袋往他怀里钻。
司徒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亲密,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小黑的脑袋。
“饿了?”
“喵呜!喵呜喵呜!”
摸上去瘦了一圈,想必她不在的日子,小家伙吃了很多苦。
司徒钟摸摸小黑的脑袋,感觉小黑原本油光水滑的毛都变得粗糙了不少。
她在的时候,他看她天天伺候这猫,伺候得不亦乐乎,梳毛喂食,沐浴捉虫……而现在,小黑像是个突然没了娘的孩子。
“喵呜……”
“你也在想她对不对。”
司徒钟心下一软:“走,带你去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