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山。平山君!
时祯立刻联想到一起。这少年就是平山君,这儿的山神?
可是看起来并不像这么回事,如果他是山神,怎么会称自己为鬼魂?
时祯问:“你有什么请求?”
说到要事,少年正色,道:“我想请你保护那两个人祭少年,使他们免受净瑩之苦。”
“为什么?”时祯又问。
“为什么吗……”少年的神色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慨,许久后,才缓缓道,“因为我不愿看到同样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他的影子摇晃起来,正如一抹轻烟,即将被风吹散。时祯的视线向下而去,便见他的下半身处并无双腿的形状,好似被用什么东西打得溃烂,不成样子。
似是察觉到自己即将消失,少年又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儿只剩下执迷不悟的可怜人们。若你想要助力,还请往东边去……”
在最后,少年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尾音浅浅地消散在月下风中。
时祯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倚在门边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木雕。
月光仍然清朗,微风依旧和煦,唯独刚刚还在此处的少年,此时已不见踪影。
方才的一切是梦吗?
时祯怔了一会儿,才看向木雕。木雕上的少年一无所觉,仍自信张扬地拉着弓,箭尖直指空中圆月。
到换班守夜的时间,时祯回了屋,提着洛迦的衣领扔出去。
赫尔睡得不深,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时祯推了他两把,便掀开半边眼皮。
这一回的副本共有五人,这其中,只有赫尔是他认可的队友。时祯将木雕与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计划改了,分头行动,你要和我去另一边,还是留下来?”
他没说木雕从何而来,赫尔看了他一会,便也没多问,只道:“我得看着严将曦。”
虽然这个保镖任务并不是他自愿接的,但合同都签了,那就得尽最大的努力来完成。阿尔法和洛壹都是他不熟悉的人,合作是合作了,但他并没有多少信任,他和时祯至少得有一个人待在严将曦身边。
而把严将曦带上也不太现实。光是今天的赶路,对他来说都已经很是吃力,尽管他自己没有说,但赫尔就走在他身后,自然能听到他累得喘气的声音。到另一个村子也不知道有多远,再让这家伙去森林中徒步一趟,中途万一遇见意外了,逃命都不一定能逃起来。
更何况……
赫尔不是很情愿承认这一点:“他看起来是我们之中脑子最好使的人,如果真要搞什么策反,这种活交给他比较合适。我和他留在这里吧。”
他和严将曦留在西河村的话,能和时祯一起走的,就只有阿尔法或洛迦,或者两者一起。
这两个选项都不是什么好选项,时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再开口,语气比赫尔还不情愿:“成,我带着洛壹去。”
洛迦做事没有后果,自然也没有顾虑,但对时祯来说,他哪怕随便透露一点小消息,都会造成天大的麻烦。这种不定时炸弹,不好好看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发疯捅娄子了,只能带在身边盯着,尽可能减少他作妖的可能性。
第二天一早,时祯宣布了自己临时改变的计划。
昨晚明明都讨论好了,一觉起来他却改了心意。严将曦略有些疑惑:“有必要走得这么急吗?”
“另一边的任务线不知道有多长,早一点去确认比较好。”
很显然,严将曦并不信服这个理由,但他见时祯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赫尔也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便没再多说,只道:“那好,我就说你们去向山神禀报祭祀延迟的事。”
他只是委托时祯和赫尔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这其中并不包括时祯必须向他报告所有行动理由。时祯会突然改变计划,必定是在昨晚获得了什么新的信息,既然时祯判断这是不需要告知他的内容,那他也不会不识相地追究。
彼此都留一些空间和秘密,才能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对了,”严将曦想起来什么,又说,“记得小心一点,我觉得森林中并不只有巨蛇和石神。”
洛迦歪了歪头。
“石神的行动力和火焰宝石息息相关,在被夺走宝石后就停止了活动。”严将曦道,“那在它夺火之前,那些石球是怎么被投掷过来的呢?森林里估计还有至少第三方存在。”
时祯先前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严将曦说了才发现不对劲。他朝严将曦颔首,道:“好。”算是应下这个提醒。
洛迦哼着歌,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脚步轻快地跟在时祯身后走了。临走之前,他还向阿尔法吐了吐舌头,把在情敌面前争宠成功、小人得志的模样表现了个十成十。
时祯出门不出半分钟,阿尔法的消息如期而至。
这男孩超过十八岁了吗?阿尔法感慨,怎么这么幼稚?
时祯给了个很无情的回答:管他去死。
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单纯被逗到了,阿尔法笑了好一会儿,又问:你突然离开,是发生了什么吗?那个木雕?
对。时祯问,你的能力有范围限制吗?
很幸运,没有。阿尔法愉快地说,只要建立起了联系,只要中途不切换聊天对象,那么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向你发送消息。
时祯无语了一会儿,能远距离传递信息固然是好事,但这也代表阿尔法可以在任何时刻和他说话。
好半天,时祯才说:没事别找我。
阿尔法很懂分寸: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态发生,那我只会在每天晚上向你报告这儿发生的事情与获得的情报。
他们已经走到了森林边,身边没有其他人,洛迦说话也就自由多了。他伸手在时祯眼前挥挥:“Hello,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在和阿尔法聊天吗?”
被他猜中,时祯也不意外,甚至懒得理他。
“呜呜呜,好冷淡,你理他不理我。”
昨晚决定好要带这小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会被他烦死的可能性,时祯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把他的骚扰全当成耳边风,反正他的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和骚扰,听了比不听损失更大。
果不其然,一路上,洛迦的嘴巴基本就没有停下来过,先是抱怨他真的不说话,然后各种威逼利诱他至少理自己一句。理一句给他转一百点数,不理的话以后要给他小鞋穿。
走了半小时,洛迦转变策略,开始卖惨说撞到地上的石头,脚疼走不了路了。然而就算他坐在地上不走,时祯也没有半分要为他停下脚步的打算。
直到时祯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自己眼中,洛迦又若无其事站起来追上去,好像自己刚才那通戏根本没有演过、自己也没有被时祯丢下过一样,半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他开始观察路过的石头,见到好玩的形状就指给时祯看,只不过就像对他理都不理一样,时祯对他说的东西也是看都不看。继看石头之后,他又开始看树枝、看头顶游动的巨蛇,描绘的话语也越来越生动,就像直接用嘴巴在写游记。
对他来说,尴尬这种感情仿佛根本不存在。和时祯热情搭话被无视,就跟和时祯激情对话没什么两样,与人的各种交流互动,以及随之产生的各种反应,只要能够让他觉得新鲜,那就是有趣的体验。
洛迦自娱自乐到了一定境界,赶路被他赶得犹如在游山玩水拍Vlog。走着走着,甚至还突然说了几句修改意见。
“下次做这种地图还是得多加点景观,或者做些简易的交通方式,长时间单纯赶路确实是无聊了点。”
时祯的脚步停了一下。
还以为他只是在没话找话,没想到还真能说出句有点意义的人话。
洛迦拍了一下手:“你对这个有反应。”
时祯又脚步如常了。
洛迦喋喋不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单纯在骚扰你玩呢?并不是哦,其实我还在用人身来实地观察自己创造的副本的运行状态。毕竟设计时的心理预设和实际游玩体验之间总会有些差距,自己来玩玩,才能切实体会到并且改进。”
时祯对赶路倒是没什么意见,在过往的任务中,森林徒步越野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而恶劣的天气地理环境也是家常便饭,甚至现在这个赶路条件还算平和舒适的了,只要单纯走就可以。
只不过要无视耳边的噪音而已。
洛迦又说:“对了你有什么修改意见吗?可以和我说说哦,运气好的话能在下一轮副本刷新之前给你改好!”
时祯终于开口:“有。”
“什么什么?”
时祯说:“把你的嘴巴给我封掉。”
洛迦很无辜地说:“是改游戏,不是改我。”
“你影响了我的游戏体验。”
“很可惜,现在的我也是玩家,你没有玩过那种多人实时游戏吗,玩家本来就会影响玩家的游戏体验的嘛!”他冲时祯飞媚眼撩拨,“当然,你也可以来影响我的体验,我不会有意见的。”
时祯打开商店,看了看疗伤服务,头一回主动点了商店AI自主咨询。
白发红眼小Q版洛迦蹦了出来,黑发单眼的洛迦见状也凑了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闪着星星眼,异口同声地询问:“尊敬的玩家,亲爱的Clock,请问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呢?”
时祯冷漠地俯视着他们:“把嘴巴缝上再治好,需要多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