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若诗收回思绪,许久没回忆往事,回忆里的人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如今这人就在眼前,再想起从前竟是有种隔世之感。
那些高中时代的少女心事,这些年她闭口不提,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却不曾想有些人太过耀眼,一旦遇见,就再也忘不掉了。
须臾,她似乎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一直都是陆萧然在问她,但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认识余小天呢!”
陆萧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不慌不忙地开口:“还记得我妈姓什么吗?”
“当然记得,余啊。”话音未落,岑若诗忽然反应了过来:“难道你们是……”
“表兄弟,小天是我弟弟。”
陆萧然伸手揉了揉岑若诗脑袋,看着被自己揉得一团糟的头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们公司只招了你这么一个实习生,还正巧是他亲自带你?”
敢情自己还是走了后门才换来的实习机会?岑若诗有些挫败。
“那照理来说,你表弟也不应该跟我上一所学校啊?”
余阿姨是他们高中的金牌老师,陆萧然又是曾经的高考状元,连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混子都能在他们的帮助下飞快地成长起来,余小天没道理也只有这样的成绩。
“嗯,是不应该。小天英语缺考了,因为不喜欢。”
陆萧然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岑若诗却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合着他们家都是真学霸,只有自己是真的菜?
没等岑若诗回过神,陆萧然却收敛了笑意盯着她道:“那你呢岑若诗,你又是因为什么?”
自从知道她的班主任就是以前带过他的老师后,他便一直和常老师保持联系。
最后一通电话里常老师明明说过,以岑若诗的成绩考他的学校完全没问题,而且她也一直是以他们学校为目标。
可最后,老师口中可以稳上好学校的岑若诗却差点连一本都没考上。
“还不是因为你!”岑若诗气鼓鼓地吼了一句,眼神十分幽怨。
突然被吼的陆萧然莫名其妙:“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就是你,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不接就算了,还让别的女孩子接……”
“岑若诗,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陆萧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怪高考后她就一直避着他不见,起初他以为只是小姑娘没考好心里不舒服闹别扭,然而她对其他人态度都很好,唯独对他阴阳怪气。
后来他察觉到岑若诗大概只是不想看到自己,之后的几年就回得少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宿舍或者医院,逢年过节也只是和家人视频一下就算一起过了。
“你忘了那时候我在国外忙着科研?我人在实验室里,手机在外面,你打过来的时候电话在桌上一直响,有个好心的华裔师姐怕你有急事才帮忙接的。”
“后来我出来人家立马就告诉我了,我也当即给你回了电话,你要是气这个怎么不明说?”
岑若诗觉得自己委屈,陆萧然又何尝不是?
当时手头的实验是他在国外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回国,他为了能赶在岑若诗高考前回去没日没夜的专研。
结果回了国以前那个总喜欢缠着他撒娇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疏远得仿佛只是住在同一层楼里的两个陌生人。
“谁让你室友说那是你喜欢的人。”
当时没说出口的话此时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岑若诗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任性的年纪。
什么成熟和理智早就抛之脑后,她只想要个答案。
“室友?我们宿舍那几个小子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都跟你一样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师姐那时候已经订婚了,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陆萧然一个头两个大,要不当初带岑若诗去首都玩的时候,她能跟他室友玩到一起去?都是闲不住的主,自然熟悉得快。
“那你自己不还承认了吗……”岑若诗有些心虚。
“岑若诗你这总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当时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那人是不是我的校友,我说是……然后你就把电话挂了。”
陆萧然在旁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头脑冷静寡言少语的样子,鲜少有人能让他抓狂,可偏偏岑若诗从小到大都可以。
陆萧然觉得若是有一天长了白头发,那一定是被岑若诗气的,要是将来自己短命,那也一定是她气死的。
“小初高你都跟我上的同一所学校,常老师说以你平时的水准大学也可以继续跟我在同一个地方,那你说自己算不算我校友?”
“十六年,我们认识整整十六年,这中间除了你,我可还有和别的哪个女孩子走得很近过?”
“我原本就是个不喜欢热闹的性子,小时候别说异性,就是同性朋友你又知道几个?岑若诗,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在遇到岑若诗之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同龄的他觉得幼稚,同班的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聊来聊去都是些他不感兴趣的事,索性就活在自己的世界。
直到对门搬来了个厚脸皮的小姑娘,一见到他就眼睛放光。
他没有异性朋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平时和他说话的只有徐姨这些长辈,大人跟小孩的思维不同,相处方式也不同。
所以面对着自来熟的岑若诗,他有些无措,时常紧张,便只好躲着她。
后来被迫成了她实际上的“监护人”,看着时常闯祸的小丫头,他想跟她讲道理说服她,但明显这招没用……好在她也只是调皮了些,心眼不坏。
每年生日岑若诗都会给他准备各种惊喜,无数个爸妈在外忙碌的日子里,除了徐姨,就只有岑若诗陪着他,所以偶尔他也觉得有个妹妹还是挺不错的。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把她简单地当成妹妹了呢?
或许是岑若诗升了初中后,总有男孩子偷偷往她抽屉塞零食,大概还有情书,只是这个傻子多半是看都没看就当成废纸扔了。
又或者是每次她来球场看他打球,一起打球的伙伴偶尔会撞他肩膀一下然后悄悄对他说“你妹妹挺可爱的啊”。
这些时候他都会有些不太高兴,但也只当是有人惦记上自己家的白菜了,心里不舒坦。
真正察觉到自己“不正常”大概还是在她中考结束后。
小姑娘说她没去过首都,想去他的学校转转,看到室友很快就跟她打成一片,几个人称兄道弟关系似乎非常好,他有些吃味。
便是再迟钝,他也知道自己对岑若诗好像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了。
但是她还小,陆萧然也不过刚成年,很多事都还说不准。
他便想着再等等,等她也成年,等她高考结束,等她来自己学校。
可他等到了她成年也等到了她高考结束,却没能等到他们再度成为校友,甚至两个人的关系一落千丈。
然而岑若诗不知道,即便是她躲着他的那几年,陆萧然也有偷偷地去过她的学校,看到她和同学一起打闹,仿佛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他想着,即便是她再也不想看见自己,只要她是开心的,那也可以。
再后来徐姨告诉他,小诗好像有男朋友了,对方是小天……
他知道,小天是见过她的,在他们三个都还小的时候。
他也知道,像岑若诗这样开朗的女孩子,是不缺人喜欢的。
所以岑若诗大学的最后一年,他再也没去过他们学校。
……
“所以你后来想对我说什么呀?”岑若诗歪着脑袋问他。
“我想说……”
陆萧然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奸诈的女孩,她似乎永远都没有烦恼,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那时候他想说的话,放在现在说已经不太合适了。
因为那时他还不确定岑若诗对他的心意,可如今就摆在面前的东西,又何必反复确认?
“我不想继续和你做兄妹了。”
“圣·埃克苏佩里曾在《小王子》中写道: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岑若诗,我们也已经在对方身上花费了十六年的时间,未来或许还有更多的十六年,那么接下来的那些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陆萧然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神情十分认真,岑若诗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萧然。”她站了起来缓缓贴近陆萧然的耳朵,调侃道:“你这是表白呢?还是求婚呀?”
岑若诗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陆萧然的耳垂,有些痒。
但他仍十分正经地对着眼前这个占据了他大半人生的女孩说:“是表白,也是求婚。”
说着还真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亲手用玉石雕的戒指。
或许是他喝的孟婆汤是掺了水的,所以雕刻玉石的功夫他很小的时候便会,无师自通。
“虽然不是钻戒,但若是你喜欢,日后也可以再换。”
反正他们两个都已经过了可以领证的年纪,即便是真的去领了证,双方父母也不会有意见,还能将两人彻底绑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不换,我就喜欢这个。”岑若诗伸出左手示意对方给她戴上,“以后多多指教呀,我的未婚夫。”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