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 > 斗琴 婳珠气死了
    婳珠侧头瞥见了“沈婳音”的手法,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抚琴多年,不由诧异。

    但她很快又定下神来,《广陵散》一曲难度颇高,技法多变,中间一段节奏又快,若无数年积累,弹出来只像东施效颦。

    沈婳音自幼贫苦,哪里有像样的学习机会?

    必定弹不好的。

    铮铮几声,婳珠开了头,不疾不徐,强弱精准。

    几个绵长的滑音后,楚欢听准了婳珠的风格指调,轻松配合切入,紧跟婳珠的节奏,两张琴仿佛只勾出同一副弦音。

    手是沈婳音的,指尖光滑,没有抚琴留下的薄茧,头一回接触琴弦磨出些微的疼。一点疼从指尖一路延展到心里,带起一阵微妙的心痒。

    她的手比他的小一圈,腕子要伸得更远才能按准徽位,左腕的叮当镯便适时发出清脆空灵的细响,就像突兀闯进杀阵的温暖叮咛。

    就像他年少初上战场时,孤独渴望着的那种温暖……

    在他重新活过来的那一日,睁开眼看到窗外漏进来的天光洒在医女的身上,天光模糊了她的面目,只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他的视线是朦胧的,只有她为他清洗伤口的疼无比清晰。

    她下手很重,那一刻的剧痛却成了他感受“活着”的唯一凭借。

    她让他重新活过来了,才能有机会又抚起熟悉的《广陵散》,才能在曲调里又找回那么多年少征伐的回忆。

    一段低沉曲调过后,楚欢就像蛰伏已久的猛兽,跳出婳珠铺垫的曲风,素指勾抹,琴音陡然激昂,声如戈矛纵横。

    神思飘散里,心口随着丝线的震颤热了起来。

    他是亲身上过战场的,佩刀饮饱了胡人之血,最是知道冷刃无情。若非遇到阿音姑娘,他此刻大概只是一缕殁于埋伏的沙场孤魂。

    阿音啊,是他命里的救星。

    婳珠被带得压力倍增,勉力跟上“沈婳音”指下的气势,几轮撮拂滚撞,一口气竟没追上,啪的一下用力过猛挑断了丝弦,大拇指被划下一道细细的血口。

    姑娘们都红唇微张,全然被肃杀之音所摄,就连婳珠指尖的一滴鲜红血珠也成了琴曲的点缀。

    只剩楚欢一人弄弦,他便也不拘于原曲,兴之所至信手勾挑,孤寂苍绝的冷意一浪一浪地漫开。

    沈大郎穿过正堂走来的路上,正听见后院的激越琴曲,心中一震。

    婳珠的琴技怎么进步这么多?刀剑无眼的冷血简直顺着弦音一声声刺过来。

    加快脚步迈进后院,定睛一看,婳珠正交握双手静坐。

    到底谁在弹琴?

    初樱之下,清秀佳人,罗纱广袖,螓首低垂,清冷眼眸中暗透凛冽。

    曲毕,鸦雀无声,唯风满广袖。

    婳珠气死了。

    大凉新朝初立,尚勤尚俭,宫中排场铺陈比之前朝的糜糜之风已算极尽朴实,却仍满眼金碧堂皇,处处精巧,步步宝华。

    沈婳音和瑞王到了露和宫的时候,琰妃已备好孩子们爱吃的糕点,特意在等了。

    与话本子里描写的红颜艳妃不同,琰妃一身清清涟涟的书卷气,姣好的面庞上妆容雅淡,微微一笑时如林间晨风。

    沈婳音一打照面,便被她的静婉憾动,只觉无限亲切,慕然心往。

    行过礼,母子三人嘘寒问暖,叙抒别情,萦萦袅袅的沉香气息从墙体里透出来,温暖闲适。

    知子莫若母,沈婳音说话时言简意赅,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对露出马脚,多数时候都是瑞王那话唠絮絮叨叨。

    瑞王聪慧,有意把话题往沈婳音知道的内容上引。好在琰妃关注的无非楚欢的身体,并不过问朝堂、北疆之事。

    “听说那位阿音姑娘是安神医的亲传弟子,才十几岁妙龄,竟已练就如此回春圣手。多亏有她,不然檀奴……”琰妃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

    最初的凶险她都在信中得知了,远在深宫半点使不上力,唯有日夜祈祷忧心,直到阿音姑娘出现,谢鸣代笔的来信上说“儿无碍,母妃勿念”云云,她夜里才渐能入睡。

    “阿娘备了份谢礼,只等你来,交由你亲自带出宫转送阿音姑娘。”

    琰妃对“楚欢”说着,已有宫婢去取。

    沈婳音受宠若惊,她不过是照例施救而已,昭王已付过酬劳,且那酬劳太过丰厚,沈婳音退不回,只好捐给北疆的分号,用于救治看不起病的患者。眼下琰妃又要送她谢礼,这可如何受得?

    沈婳音忙道:“阿、阿娘,阿音姑娘只是例行救治,他……儿已给过报酬,阿娘不必再赏……”

    “檀奴,这像什么话。”琰妃温温柔柔地板起脸训斥“他”,“这不是赏,是阿娘诚心谢阿音姑娘的。你除了酬金,也该备份厚礼才是。”

    沈婳音语塞,奈何身在楚欢身体里无法推脱。

    还是瑞王会做人,笑嘻嘻在旁帮腔:“就是就是,四哥这些日子案牍劳形,一时没顾上。阿娘提醒得是,是该重谢阿音姑娘的。”

    这两兄弟的性子,完全走在两个极端,一个生人勿近,一个热切嬉笑。

    沈婳音怕再推辞要露馅,又有瑞王故意“作对”,只得先应下。

    出了宫,瑞王本想骑谢鸣那匹马回瑞王府,念及沈婳音一个人寂寞,便又陪她登上马车,先送她去四哥府邸。

    “娘娘一片心,你就收下。我方才还想呢,阿音姑娘定是菩萨派来渡我四哥的。”

    瑞王佩服得真心实意。

    “四哥以往进宫都弄得两厢不快,连这回去北疆都是负气走的,结果姑娘在圣人面前应对完美,父慈子孝。我在旁看着,心里当真一块大石落地。”

    沈婳音却像个刚应过试的书生,有些紧张地问:“我在娘娘面前的反应,与昭王可像?”

    她方才一时松懈,或许说漏了嘴。

    “娘娘这几年与四哥见得少,寻常人也想不到灵魂互换这等奇事,不会穿帮的,姑娘放宽心……”

    “楚欢”突然随着马车的摇晃往前一栽。

    瑞王眼疾手快扶住,“怎么了?”

    对方抬眼,眸色泠然。

    瑞王一惊,飞快抽回手,“……四、四哥?”

    楚欢墨眉微蹙,缓缓按了按持续钝痛的右肩——在沈婳音的小身体里待久了,一时不习惯自己的疼痛。

    “阿音姑娘受苦了。”楚欢道,“我这破身子,回回叫她不好过。你别下车,随我回府,到库里挑几箱民间没有的器物、摆件,明日给阿音送去。”

    从上回被沈二姑娘炫耀得心烦开始,他就在心里记了一笔,今日非要阿音弹琴又是没安好心。这回他倒要看看,那沈二姑娘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瑞王乐了:“四哥与娘娘心有灵犀啊。”

    第二日,镇北侯府的哥儿、姐儿们吃完早饭,正坐在一处闲话。

    孟姨娘说起下月搬去山上避暑别业之事,提醒姑娘们提早备下喜欢的衣装。到时老太太做东,要在别业办一场暮春家宴,一家子自在玩乐一回,哥儿、姐儿自然都得好生打扮起来。

    孟姨娘本该在沈老夫人跟前服侍,但沈老夫人念着二郎君年幼,就破例许孟姨娘陪着儿子一桌吃饭,好哄二郎君多吃些。

    反正老夫人身边有白夫人、杨姨娘也就够了,白夫人持重、杨姨娘嘴巧,少一个平平无奇的孟姨娘不打紧,白夫人和杨姨娘也喜闻乐见。

    小婳棠和二郎君两个小的一听终于能去别业小住,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围着孟姨娘问东问西。婳珠也喜上眉梢,与洺溪商量起裁什么样式的新衣带去。

    沈婳音侧头问紫芙:“就是栖霞山上的结庐别业吗?”

    “正是,姑娘,是天宁八年建起来的园林,不过侯爷一直忙于军务,建完水榭楼台便暂时搁置了。”

    “去岁年底二姑娘及笄,侯爷想着日后将这处别业也给二姑娘做陪嫁,这才继续动工精修、添置陈设,最近刚刚完工。”

    “白夫人把画匠描的图卷送到北疆给侯爷过目,侯爷取了“结庐”二字为名,请中书令亲笔题匾呢。”

    紫芙自从被音姑娘冷落,又被楚欢的戾气一吓,对待主子的态度便愈发小心了。这一番介绍听上去像替二姑娘炫耀,但确实都是实话实说。

    “阿音,”婳珠忽然对沈婳音道,“月钱够吗?还得现打新头面吧?我那儿有些好料子用不完,先给你几匹裁衣裳使?首饰我也有多出来的。”

    听上去,倒像把昨日的不快抛诸脑后了一般。

    孟姨娘听了一耳朵,从两小只的包围里探出头,“怎么,音姐儿的东西不够用吗?不够的话同姨娘说,姨娘有钱。”

    孟姨娘手里的月钱确实不少,不过里面还算着二郎君的一份,小孩子开销不小,她平日也没多富裕。

    原来沈婳音在众人眼中还是个传统贫苦医女的形象,想来是没什么积蓄的。殊不知她这种医仙级别的大夫,就如各行各业的顶流一样,从不愁吃穿用度,甚至还有余钱捐赠。

    沈婳音有些哭笑不得,又感动于诸人的好意——权当婳珠的援手没有秀优越的成分——笑道:“多谢姨娘和婳珠惦记,我手上钱还够使,若真紧得揭不开锅了,不等你们说,我就得上赶着打秋风呢。”

    她的确没在吃穿上铺张过,年少时随师父游历,见多了没钱裹身的死人和衣不蔽体的活人。即使入了侯府,她也舍不得在外物上一掷千金。

    孟姨娘道:“那就好,就怕你有了难事也不肯麻烦人。咱们得在别业住上一夏呢,可以慢慢收拾行装了,有什么想在那边用的,提前叫家里人搬过去,省得到时候东西多,一趟带不走。”

    正说着话,门房来报:“昭王府家宰到了。”

    “昭王府?”孟姨娘腾地起身,脸色变了变,“你们怎么报到这里来,禀过夫人了没有?”

    在这里的不过是哥儿、姐儿和她这位姨娘,哪里顶事?

    门房忙道:“禀过夫人了,奴是来请音姑娘的。”

    孟姨娘更摸不着头脑,“请音姑娘干什么?”

    门房道:“昭王府是来给咱们音姑娘送谢礼的,还有昭王的口信捎给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