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 > 共午饭 他猜到了
    连无所不能的母亲都逃不脱,小小的她又哪里逃得脱呢?

    往后的记忆就开始模糊起来,男子们把她带到了一片扎满毡帐的地方,后来的几天她就和一群衣着统一的女人挤在帐子里住。

    再后来,她在毡帐群里遇见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再后来,她跟着老人离开了北疆。

    后来她再没见过那少年,慢慢也就淡忘在童年里了,直到最近,曾经的画面又鬼使神差地在梦里活过来,清晰如昨,再一回想,竟已隔了整整十二年的时光。

    如果说,收留她的军队是新帝麾下的中原铁骑,而那说话很管用的纵马少年……就应该是当年的楚欢……

    都能对得上。

    他吩咐将小女孩带回,自有下级的下级的下级留意照看,也自有人安排寻亲或寄养,八岁的楚欢用不着再过问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琐事。

    所以后来安神医收养了女娃,也不会专程到贵人面前提起,以至于楚欢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安神医收养的阿音就是他沿途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命运真奇怪,十二年前他没任她在塞外饿死,十二年后她也没叫他在北疆病死。

    缘是一个圆,兜兜转转,竟画成了一圈轮回。

    遥远记忆里的英朗少年又鲜活起来,他从高大马背上看向她,那一刻,隔着层层的横尸残肢和凛冽的塞北秋风,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仿佛对视了。

    沈婳音心不在焉地夹着米粒,怎么都夹不上来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吧嗒”一下,木案上溅开一滴小小的水。

    “阿音怎么了?”

    楚欢略感诧异,撑起身来到阿音身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一行泪滑落,晕染在轻纱里,看不见了,唯余长睫上的细密露珠。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昭王战场上算无遗策,却从没应对过这种场面,一时竟有些无措,只会用拇指的指腹小心蹭掉她脸上的湿痕,却有越来越多的泪水从那双清澈又哀伤的眸子里涌出来。

    当时帐子里的女人们都说,小姑娘真乖,居然一点都不哭闹。

    不是阿音不哭闹,是在是母亲被乱军掳走以后,她已经哭闹得太多,把眼泪都流干了、嗓子都哭哑了。

    到了此时,好像在北疆的风里冰冻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融化了,从眼睛里涌出来。

    从小到大她都是孑然一身,与亲人的缘分比露水还薄,唯有这个祖宗,“阴魂不散”。

    “到底在哭什么?”

    楚欢的指腹是温热的,在她脸上留下了体温。

    沈婳音摇摇头,抬手把眼泪都胡乱抹去,“没事啦,想起了小时候的艰难,让殿下见笑了。”

    楚欢将信将疑,“是不是侯府那边遇到了麻烦?”

    沈婳音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泛红的眸子里透着小小的警惕,“殿下何出此问?”

    按理说,以昭王手里的信息,不该知道侯府里有人与她有利益冲突才对。

    末了,她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刻意,找补道:“我是说,是不是二姑娘又找麻烦了?”

    “不是,她一个闺阁女郎,能找你什么麻烦?你若有什么旁的难事,又不便让我知道,可拿我的印去办,只是别哭,你一哭,我……”

    他忽然止住了话头,心脏重重地一跳。

    你一哭,我的心都揪起来。

    这种混账话也是说得的?

    “你什么?”沈婳音抬眼疑惑地看向他,清亮的眸子里蒙着水汽,连秀丽的眉都泛着红。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楚欢张臂俯身,将座上的玉人虚揽进怀里,轻轻按住她雪白的后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缓缓拍着她的背心哄她。

    别哭。

    沈婳音没有动,幽幽的冷香丝丝缕缕。

    “多谢殿下,阿音再难,能得殿下的庇护,就不会吃苦。”她带着鼻音糯糯地道。

    “那是自然。”

    她永远有办法,让他想问的话问不出口。

    骗就骗吧,就算她真是镇北侯的女儿,骗他就骗吧。

    “殿下倒是不说虎狼之词。”

    “嗯?”

    “殿下是直接做出生怕别人不误会的事。”

    楚欢忙放开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发鬓,“你不再想那些让你难过的事就好。”

    沈婳音甜甜一哂:“其实,殿下也是心肠软的人啊,可以说出那样叫人喜欢的话。”

    “瞧你说的,好像我从前惹人厌似的……”

    话未说完,楚欢忽而闭了闭眼睛,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殿下?”沈婳音神情一肃。

    楚欢不好受地蹙起眉,抬手撑住沈婳音的胡椅背,哪知她太轻,这么一撑竟撑得人仰椅翻,他自己半点没借上力,直接跟着摔了过去。

    就算玉人花发作,楚欢的习武本能仍在,扑倒的一瞬在他的视野里十分漫长。

    他身形在半空一旋,张臂揽住沈婳音,卷着她朝木椅的反方向滚了一圈,消解掉了所有摔倒的力道。

    只听屋里一声木椅倒地的巨响,外面仆从问候的声音都紧张起来,“殿下?阿音姑娘?”

    楚欢勉强提起一口气,朗声道:“无碍。”

    外间便不再吭声。

    沈婳音本以为今日要顺着胡椅以头抢地,最后只是躺在楚欢臂弯里而已,连半点都没摔疼。

    他身上极淡的冷香近在咫尺,温暖的男子气息裹挟过来,沈婳音微窘,忙从楚欢怀里跪坐起来,揪出被楚欢压着的衣袂,要拉他起来,“殿下余毒发作,方才是不是久站脱力了?”

    楚欢却挡回她的手,轻声道:“缓一缓,你扶不动我。”

    他发了一回力,这会儿玉人花正加倍叫嚣。

    然而,楚欢的视线却钉在了沈婳音的脸上。

    她的面纱甩掉了,软勾在侧颊划下一道细细的红印子。姣好白皙的小脸光滑洁净得宛如羊脂美玉,明明连一点痘印都看不见了。

    楚欢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那道突兀的红印子上虚虚地摩挲过去。

    脸上痒痒的,沈婳音这才发觉面纱不在,耳根登时红了,一巴掌拍掉了楚欢的爪子,发出“啪”一声脆响。

    “哎呦。”楚欢吃痛地蹙起眉。

    心狠手黑,果然还是心狠手黑!才刚梨花带雨,心里怜惜她一点,她又心狠手黑起来。

    无端落泪的缘故,阿音不愿说他可以不问,可是一张与郑六娘七八分相似的脸就在眼前,按捺了数日的疑惑实在压不住,楚欢再也无法假装一无所知了。

    “阿音,我有话一直想问你。”

    沈婳音果然有些紧张。

    “你的脸已好了,为何又戴了面纱来?不想叫我看见?”

    他这话问得好毒,明知她早已在自己面前暴露过容貌,不可能是为了避着他,偏要这样试探性地一激。

    沈婳音果然道:“殿下别多想,我只是……”

    糟了,没想好能拿得出手的说辞。

    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避免侯府中人过早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的计划就快等到了时机,可千万别横生变数。

    “只是什么?”

    楚欢这一回竟不再对她“善解人意”了,假装没听出沈婳音不愿详说。

    他迟缓地撑起身,和沈婳音回到桌上,直接将了一军:“可曾有人说过,你生得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

    白夫人当日怎么说的来着?

    ……

    “我叫府中旧人观察过你,即使你戴着面纱,他们还是每一个都说,你的身姿与郑夫人有几分神似。”

    ……

    幸而十几年过去,记得母亲音容笑貌之人不多了,她才能隐瞒至今,可昭王怎会突然问起她像谁?他这般的人,从不会无礼讨论女郎的相貌,既问了她,显然是意有所指。

    沈婳音内心大震,面上没露出什么,嗔笑道:“我生得当然像个人,莫非殿下觉得我生得连人都不似了?”

    楚欢何尝看不出她是故意撒娇卖痴,心下便已了然,也笑道:“不似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殿下惯会取笑我!”

    玩笑归玩笑,沈婳音内心的震动久久不能平静。

    聪明人说话,到这儿已彼此心知肚明了。

    他已经猜到了吧。他猜到了她其实是镇北侯的亲生女儿,一直以来,都在拿婳珠奶姐姐的身份瞒着他?

    这怎么可能猜得到呢?他派人调查了她?

    沈婳音脑子都快炸了。

    他与侯爷早就相识,这么大的事,他会不会提前告诉侯爷?白夫人那边瞒得辛苦,可别到时候昭王祖宗这边漏了风声。

    “殿下关心阿音,阿音感激,只是……我不过一个无官无职的江湖医女,殿下千万别因我的事耽误太多精力,我会过意不过去。”

    楚欢从沈婳音嘴里听见如此含蓄委婉的说辞,还真是头一次。什么过意不去,分明就是警告他不许多管闲事。

    楚欢淡淡笑道:“阿音既如此体贴,我必定专心养伤,少费神思。”

    沈婳音满意了。

    吃过饭,沈婳音即向楚欢告辞,“殿下今明两日继续服药,把表征去一去,后天我来正式行针。”

    “走得这么急,忙什么去,为了新衣的事吗?”

    沈婳音诧异楚欢竟知道。

    她的衣裳被毁有无内幕现在并不重要,这两日府里又加派了人手上山准备,春日宴在即,当务之急是找到能用的衣裙,把几天后的春日宴应付过去。

    她这两天已给京中一位故交递了信儿,那人是与她在江南一见如故的好友,也是一位家中有爵位的贵女,沈婳音打算向她打打秋风,借身好衣裳赴宴用。

    楚欢听了,一点都没掩饰笑里的荒唐:“堂堂镇北侯府的……养女,连身衣服都得向外府借,这不是给你们侯府丢人吗?阿音快别逗我了。”

    “没关系的吧?我情况特殊,才进侯府不久,没有备用的衣裳也很正常啊。我与好友感情甚笃,虽经年未见,然则情义不减,这点小事她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楚欢笑着摇头,强打起精神喊了人进来,吩咐去瑞王府送信,叫瑞王明日一早亲自到镇北侯府接阿音姑娘。

    沈婳音忙拦着:“殿下做什么又要劳动瑞王的大驾?”

    “放心,他平日闲得招猫逗狗,我替他找点事做,他乐意着呢。京中有一家千容衣行,是前朝传下来的成衣铺子,明日让瑞王领你去。”

    沈婳音没听说过这家的大名,“我的衣裳是宴会上要穿的。”

    平平常常的成衣铺子可满足不了需要,否则她哪里用得着打秋风。

    家仆躬身笑道:“阿音姑娘有所不知,千容衣行从前朝起就专门服务于勋贵之家,平民布衣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每一季上新,多少追求风尚的世家妇人一掷千金,特意雇人排队抢他家的货。我家殿下请瑞王陪姑娘同去,便是为着瑞王的身份有些用处。”

    沈婳音听得夸张,连连摆手:“不、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那好友……”

    “阿音,”楚欢道,“你是我昭王府的客,你到旁人府上借衣裳,你好意思开口,我都不好意思看着,让人以为我昭王府连套衣裙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