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 > 旧信 老太太什么都看得明白
    惊雷炸响,映白了半边天幕,风擦着地面卷扫,勾起将至的雨意。

    “老太太,小荣回来了。”

    如意斋的槅窗透出浅浅的昏黄,外间灯已熄了,只有卧房点着一对床头烛灯,看上去暖洋洋的,在夜里显得格外柔和。

    沈老夫人披衣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正瞧见小荣掀帘进来。

    小荣来了,原本侍立床侧的两个老妈妈并两个小丫头便即行礼告退。

    沈老夫人朝小荣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床边来,“好孩子,来,怎么了,怎的小脸这般严肃?”

    小荣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上前服侍沈老夫人躺下,“老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还等奴呢,不是请您先睡吗?”

    沈老夫人孩子似的眨眨眼,缓缓道:“没有我们小荣讲故事,老太婆还真睡不着呢。说说吧,好孩子,音姐儿那边有什么事?”

    “老太太对音姐儿总是这么关注,平日里又不肯叫她多过来陪您,偏还爱打听。”小荣笑得乖巧又促狭,替沈老夫人盖好被子,“打雷了,要落雨呢,夜里准凉,今儿咱可不能换薄被了。”

    “音姐儿那孩子……唉,怪叫人挂心。”

    沈老夫人说得慢吞吞的,尾音的颤里全是寿龄的痕迹。

    小荣笑了,似乎一门心思在低头整理被角,“这是怎么说呢?老太太您有三位神仙似的亲孙女,大姐儿出阁了,您老就这样有心挂念收养的这位?”

    “贫嘴。上回捎来的你阿婆的信,你看了吗?”沈老夫人忽然道。

    小荣愣了愣,才想起有这么件小事,笑道:“老太太忘性真是大了,您亲手拆的信封,看完奴就帮您收妥了,哪里会偷看去?”

    “噢。”沈老夫人似乎回忆起来,小荣平素可不是个僭越的孩子。

    “好孩子,快去取来。”

    小荣不明所以,心里还琢磨着莲汀居的事,也没多想沈老夫人怎么这样晚了还有兴致聊天,依言取了信来,捧给老太太。

    沈老夫人道:“不是给我,你来看。”

    小荣忙道:“奴不敢造次。”

    “你亲阿婆的信,许你看你就看。她一个人经营千容衣行半辈子,不容易,朋友不多,肯给老婆子我捎信那是念旧情,你是她亲孙女,看看信也无妨。”

    小荣忙叩首下拜,“‘念旧情’谈不上,只有感激不尽罢了。多年来都是老太太的金面在暗中庇护,阿婆才得以安稳度日,奴才得以有这么体面的差事服侍老太太。”

    “听听你一张巧嘴,我没庇护她什么。”沈老夫人道,“当年是我们沈家要娶瑛榕做媳妇,后来也是我们沈家把好好的一个人给弄丢了,暗地里照应照应瑛榕生前最亲近的老仆,人之常情而已。”

    小荣听命,捧了信凑近灯烛去读。她最小的时候是跟着祖母容妈妈从郑府出来的,辗转进了沈府以后,跟着婢女姐姐们认过几天字,日常的信件账目还是能看懂的。

    窗外闪电一亮紧似一亮,雷声滚滚,山雨倾盆而下,风打在窗子上,低鸣如诉。

    捏着信纸的指尖已用力得泛了白,读信人的呼吸也不由得紧促起来。

    “小荣啊,”沈老夫人合着眼,仿佛快要睡去了,又仿佛很是清明,“音姐儿究竟找你说什么了,你这孩子,可还没告诉我呢。”

    “我……”

    若在从前,小荣断不会大半夜拿别的事来搅了老太太的觉,就算方才在莲汀居外听见了许多不该听的,她也没敢急着一股脑都抖给老太太知道,怕老太太胡思乱想睡不着,到了明日头晕。

    人们都说老太太今年越发糊涂了,做下人的多哄着也就是了,不要什么芝麻绿豆都往老太太跟前说去,白白误了老人家的清净。

    这两年,小荣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老太太喜静得很,年轻时见过多少风浪,上了年岁以后没心思多听后宅的鸡毛蒜皮,遇上感兴趣的主动问问,小荣才会多说上一些,否则府里的大事小情就算知道了,也只捡最要紧的汇报。

    若家里出了难事错事,做下人的更要再三斟酌,怕老太太着急上火气出病来,万事都有白夫人和杨姨娘料理,老太太只管享福就是了。

    直到此刻,小荣才明白自己年幼无知,一直都太小觑这位诰命加身的三品将军之母了。

    音姐儿是个有能耐有眼界的,这么些日子过去,所有人都能看出一二,虽是府里收养的民间医女,却从没在礼仪规矩上出过大岔,总不至于连见了平辈姑娘送什么见面礼都不知道,还非得舍近求远请教小荣这个交情不深的婢女,显然另有意图。

    原来老太太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不说罢了。

    “回老太太,”小荣到沈老夫人床边跪坐在地,轻声道,“奴今晚没进莲汀居。”

    “哦?”

    “奴跟着月麟刚走到院门口,就发现不对劲,莲汀居的下人大多自个儿回房了,有几个守在院子里闲聊天儿,像是没人在屋里伺候。奴本想着兴许音姐儿在里头做什么自己的事,不好叫我们下人在侧,可是月麟偏偏领着奴闷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门跟前,奴就什么都听见了。”

    “好孩子,说说看,听见什么了?”

    小荣低头瞧着手里的信,将叠好的信展开,又怕空气里有什么鬼魂看见内容似的,重新折好,“听她们话间的意思……就像这信上说的,音姐儿和珠姐儿……好像……好像……”

    “好像身份错位啦?”

    小荣吓了一跳,赶紧俯身拜倒,“天大的事,老太太既早得了我阿婆报信儿,怎么什么都没声张呢?奴该怎么做,求老太太指点。”

    莲汀居邻水,屋内听见的雨声并不比如意斋小。

    婳珠立在厅前,眼圈通红。

    沈婳音脸上已敷上柔软的纱布,摘了面纱,柔美瘦削的脸型便暴露无遗。屋内的婢女几乎没见过自家主子的真容,都忍不住偷眼打量。

    说起来,音姑娘的相貌与二姑娘有几分类似,却又没那么娇弱苍白,清秀里多了几分明艳之感。

    从前觉得府上的哥儿、姐儿都是美人胚子,尤以二姑娘婳珠为冠,如今见了音姑娘真容,半遮着俏丽面容,更有种欲赏到底而不得的心痒。

    白夫人高坐上首,低眉把玩着玉珠手钏,嘴角噙着一丝比夜雨还冷的笑意。

    “你们两个,真有能耐呀。”

    沈婳珠一直都清楚,白夫人与那些话本子里的贵族妇人不同,她是武官世家出身的单纯之人,总有种清冷孤僻的气度,硌人。

    “传出去,我们镇北侯府的姐儿动手挠起来了,见了血,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夜深了,白夫人声调不高,甚至都传不出这间前厅,可是嗓音里压着的冷意直将即将入夏的天气都冰得回了寒。

    “夫人……”婳珠拖着嘤嘤哭腔,泪珠挂在下睫上,楚楚可怜,“婳珠本想是与阿音玩笑,没想到手下失了轻重,酿成大错,请夫人责罚婳珠吧——”

    白夫人“啪”地用力一拍案,惊得婳珠尾音戛然而止,“你还知道轻重?你到阿音屋里,为何要带绣花针?为何要把绣花针往音姐儿脸上招呼?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嗯?瞧瞧这副凶悍做派,可有半分侯府嫡女的样子?”

    一声“侯府嫡女”仿佛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了婳珠脸上。

    像这般犀利的质问,在从前的十二年里从没有过。婳珠头一次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好一通发火,眼泪当时就决了堤,却不敢哭出声,只得拼命忍着。

    “我……我……”

    白夫人明明已知她的假冒的,偏还要以此相激,也难怪从前总是与侯爷拌嘴,原是个这般会撩拨火气的主。

    “夫人息怒。”沈婳音福了福身,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委屈,“婳珠大约是瞧阿音为了家宴而抛下昭王,怕阿音给家里惹事,想要警告一二吧。”

    “是吗?”白夫人早就困了,抬手掩住哈欠,不快地道:“明日别业有贵客,珠姐儿无状至极,全无嫡女之态,不宜露面,还是在自己院中静思己过的好,免得叫贵客见了,笑我镇北侯府的姑娘都是这般水平,误了你自己不说,还要连累棠姐儿和音姐儿的名声,你大姐姐在婆家也要平白遭人议论。”

    “不!夫人!”婳珠突然哭嚷出来,震得所有人俱是一怔。

    如若明日她不能在场,只留沈婳音一个人面对郑家,那就全完了!到时候认亲、拆桥全都由着沈婳音主动,她婳珠很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夫人,根本就不是啊!”

    她这一嗓子叫喊,满屋婢女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直柔柔怯怯的二姑娘,近来频频失态,实是反常。就连白夫人对待二姑娘的态度,一个月来也是急转直下,几乎毫无来由。

    “她根本就不是我想警告什么,”婳珠泪水滚落,嘤嘤切切,“绣花针是阿音的,她嫌我说到了不中听的话,想要拿针扎我,我一夺之下,这才不慎划伤了阿音,本心只是玩闹,不成想失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红药听惯了婳珠的绵里藏针,忙站出来道:“夫人,绣花针不可能是音姑娘的!莲汀居上下都可作证,我们莲汀居才刚收拾停当,一切用具都好好收着,音姑娘又至晚方归,没道理独独拿一根绣花针,这说不通!”

    婳珠泣道:“我与阿音姐妹一场,无冤无仇,左不过发生过两回口角,那也是姐妹常情,红药你倒说说,我若藏着绣花针前来,有何歹毒意图?你可是打我院里出来的,就这般明目张胆攀咬旧主,可知我有多寒心?”

    红药涨红了脸,“奴倒要请教二姑娘,倘若真是我们姑娘先动的手,您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才导致我们音姑娘竟气急要拿针扎您?您说得上来吗?”

    “这……”

    婳珠眼波微转,心念电闪,最终把目光投向沈婳音。

    她们说好了的,谁也别扯出谁的事,这日子就能平平安安过下去,玉石俱焚谁也落不着好处。

    白夫人本已发落完毕想回主院歇息了,顺着婳珠的目光看向沈婳音,“阿音,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婳音与婳珠视线一碰,便即离开,上前一步到厅堂中央,朝白夫人一礼,“夫人,针是婳珠带来的,不中听的话也的确说过几句。”

    “说了什么?”

    沈婳音顿了顿,几不可见地深呼吸了一次,“婳珠说……叫阿音记着自己的身份,从前如何,往后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