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 > 沈侯 她还是没能比得过楚欢
    时已接近晌午,天色阴沉沉的并未大亮,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昨夜就在下,暮春的风里夹着潮湿的水汽,不凉,晕染开烟水里的草木葱茏。

    雨水顺着昭王府的飞檐向下落成珠串,从容进出的下人井然有序,满院只闻春雨跳珠。

    昭王府马厩里多了两匹高大骏美的杂交胡马,正悠闲地扫着长尾避雨。

    楚欢并未卧床休养,气色尚未大好,通身穿戴得整齐,倒也显得精神如常,正坐在正厅与人谈笑。

    “皮肉伤罢了,竟惊动沈侯离军快马入京。”

    对面的中年男人一身魁伟雄健之气,着一件上好的白狮纹联珠纹织锦翻领袍,眉眼慈蔼,正是镇北侯沈延。

    沈延并不自端辈分功勋,欠身为礼,“某听闻殿下遇刺,挂念万分,恨不能插翅赶来护卫。”

    这一番气派儒雅得不像个武将,咬文嚼字也是文绉绉的官话,实在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噗嗤”一下,楚欢绷不住,乐了,桃花眼里盛满了罕见的轻快。厅上侍立的都是昭王府老人儿,也都不做声地会心一笑。

    沈延带了几分假怒,“我这长年也不来府上拜访一趟,一来就遭殿下笑话,以后可来不了了啊!”

    楚欢笑着抬手往下压,以示安抚,“沈叔啊,你我同为军旅出身,不必学那文人说话。知道沈叔挂念,我这不好好在您面前么。”

    “沈叔”这个称呼,楚欢其实有多年不曾用过了,他已经习惯与军方各势力保持令君主放心的距离,近几年的接触全是在公事上,当着外人时一口一个“沈侯”的叫着。

    再次唤出“沈叔”时的感觉很微妙,倒像自己从未长大过,仍是当年那个心惊胆战举刀杀敌的青涩少年。

    “哪里好?脸色煞白,难看。”沈延白他一眼,又兀自叹息一阵,“幕后真凶可有眉目?”

    楚欢只道:“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凶手能做到如此干净的地步,沈延果然露出心中有数的神色,没有妄议什么,“万幸殿下福大命大。”

    “非是我命大啊,沈叔。”楚欢眸色深深,语气却分外轻快,“多亏了贵府的阿音姑娘妙手回春,帮我捡回两条命,否则今日怕是见不着沈叔了。”

    谈及家常,沈延一笑,“殿下说那个婳音啊,我还不曾见过,只在家书中听拙荆提到几句。殿下瞧瞧,我这一趟回来,倒平白多出个养女。都是拙荆做的主,说是小女婳珠的奶姐姐,身世可怜,听闻医术还过得去,能为殿下效力一二是她的福分,殿下若信得过,只管吩咐。”

    楚欢垂目瞧着酸酪瓷杯上的青花,用指腹漫不经心地抚过,“沈叔守卫北疆多年,她又来恰自北疆,与沈叔也算有缘。”

    沈延点头,但似乎并没把这点比露水还薄的缘分放在心上,“听说是安神医的高徒。安神医神踪莫测,当年自北疆一消失就是十几载,也没人知道下落,原是后来领着徒儿又回了北疆。”

    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呸!哪里是老朽想带她去那荒蛮地方?明明是那丫头自己非去不可!”

    沈婳音推开窗,雨丝凉凉地碰在脸上,卷着尘土的气息,是暮春的味道。

    她的长发还散着,软软的发丝被微风吹开,衬得未着脂粉的面庞愈发清秀淡逸。

    昨夜闹到太晚,大清早又先去老太太处请了安,回来后睡回笼觉到现在,婢女们都没舍得叫她。

    这扇窗外即是后院,沈婳音直到此时才有功夫瞧瞧内院的布置,虽取名莲汀,又临水,却并不是时下流行的仿江南的风格,比之洛京地道的北方院落还更多些爽阔大气,点缀细微处竟使人在烟雨里忆起雄浑的北疆。

    她其实不爱北疆的景致,向往的是江南那种截然不同的温润秀丽。当初选择在北疆落脚,更像是跟自己过不去。

    若非母亲埋骨北疆,她又怎会甘愿留在撕裂童年的伤心之地?

    “午后郑家老太太和姑娘们就要来赏咱家园子了,都给我打起精神知道吗?有空在这儿叽叽咕咕扯闲天儿,还不如看看手上的活儿干得怎么样了。”

    不大的细风把矮墙外的话音顺着水面送过来,隐隐约约的,凝神听的时候倒还分明,不知是哪个婆子又在教训贪玩的小丫头了。

    到底是到了一处新院子,她们都还没摸清哪里好传音儿不能乱说话,一不小心就叫窗前的沈婳音听了个正着。

    “张妈妈,没听说呢吧?昨晚二姑娘和音姑娘打起来了,就在莲汀居。听说白夫人气得不轻,让二姑娘今日不许出屋呢。”

    那婆子道:“小孩子瞎说什么!二姑娘不出屋那是病了,夜里窗没关严着了风寒。”

    “哎呦,张妈妈,您这么大岁数,怎么连这点子借口都看不穿呢?”

    “我不信,要是没病,今儿郑家姑娘们都来,咱家嫡长姑娘哪能不露面?难不成叫棠姐儿一个孩子陪客人转,或是叫大郎君陪着姑娘们?”

    “是真的,您老去二姑娘那边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沈婳音关上窗子,坐到铜镜前,由着月麟用帕子擦去吹到脸上的雨水。

    这一张脸,即使侧颊贴了一块纱布也不妨碍轮廓的养眼,尖尖的下巴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

    月麟见沈婳音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便拿起玉篦为主子重新梳妆,眼睛却一直盯着铜镜里映出的沈婳音的脸。倒是她自己,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黑眼圈特别明显。

    “唉,姑娘从洛京城里紧赶慢赶地回来,谁料到被二姑娘划这么一下子,可怎么见人呢!”

    “放宽心,真正不能见人的不是正在院里思过嘛。”沈婳音并不在意自己的脸蛋儿似的,从铜镜里盯着月麟隐隐发黑的下眼圈,问起了另一件事:“月麟,我问你,昨夜听见的话,你可向别人说了?”

    月麟早料到该有这一问,手上一顿,忙乖乖立正站好,道:“万万不敢同旁人提起。姑娘和二姑娘的谈话,只要姑娘自己不说,奴打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去!老太太跟前的小荣听到了,不过她自小就被买进府来,做事最小心不过,应该也不会乱说惹事的,奴今日再去找她重申清楚。”

    “那倒不必。唉,我的好祖宗啊……”沈婳音喃喃道。

    月麟一怔:“什么?”

    “唔,我是说昭王他……居然擅自做主把我的事透露给老太太,老太太不理事已多少年了?我想不通他打的什么主意。早上去请安时,老太太倒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小荣瞧我的眼神却不大对,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吧。”

    月麟闻言,手一滑没拿住玉篦,篦子叮咚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沈婳音瞥了一眼地上,并未责怪,眼里却不由得露出几丝心疼。这玉篦是琰妃礼物箱里的,本身未见得多么价值连城,难得的是这份体贴的心意。

    月麟歉疚地把玉篦拾起来收到一边,偷偷去瞟沈婳音的侧脸。

    沈婳音好像知道自己被盯着,也不动,由着月麟打量。

    昨夜沈婳音穿回自己身体后,发现月麟久久不在身旁,第一时间就料到是被楚欢那祖宗派出去了。待月麟回来一问,竟是去找并不相熟的小荣,这两人把婳珠说的话全都听了去,就算不曾说得太露骨,聪明的也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什么。

    真是像。

    音姑娘与二姑娘的下半张脸真是颇有几分像。

    月麟前几个月还在做外围采买的活计,没机会见过侯爷真容,更没见过那位已逝的郑夫人,只能看出音姑娘与二姑娘像罢了。

    长得相似的人不少,等闲也不会叫人想到别处去,可是昨夜小荣听见的话,月麟也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去了。

    白夫人离开时已很晚,月麟也就忍着好奇没有多问,自己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同难以消化的互穿奇事一起,在脑子里搅得根本停不下来,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那么,什么叫……“猜到了”?姑娘知道了她心中的疑惑吗?

    怎么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到了音姑娘脸上,都平静得不像话呢?

    这种平静,在巨大的震撼之下甚至压得月麟喘不过气来。

    有人轻轻揽住自己的肩膀,月麟惊醒一般回过神,见沈婳音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音姑娘那双眸子在逆光里是幽邃沉静的,温温柔柔,清清朗朗,月麟一下子就看进去了。

    “姑、姑娘,我、我方才发呆了,这就去找新篦子帮姑娘梳头。”

    “不不,不是要责怪你。”

    沈婳音拉她到胡椅上一同坐,月麟不敢坐,推脱不过,只坐一丁点儿的角。

    “月麟,以前师父曾说我,表面对谁都和气,其实骨子里对谁都冷,当时不理解,现在想来,师父当真看穿了我。”

    月麟隐隐听出了些自责之意,本能地道:“姑娘是最好的姑娘,性子温柔,府里谁不夸奖,怎么会冷呢?”

    沈婳音却轻轻摇头。

    昭王做得对,他预料到了婳珠将在家宴将近的时候找她说些什么,于是安排月麟恰巧听见。是她不该瞒月麟到此刻。

    月麟是她在偌大侯府里唯一的贴心人,无论是灵魂互换,还是她的身世,都早该告诉月麟的。

    倘若直到她终于能够拆穿婳珠的时候,月麟与旁人一起得知了她身份的答案,又如何显得自己把月麟放在心上呢,自己瞒得月麟这样苦,岂不伤了月麟的心?

    想明白这一点时,沈婳音才惊觉了自己的性子真是冷到骨髓里,只想着让婳珠跌得重、自己如何赢得自然体面,却从没想过为单枪匹马的自己寻个伙伴,连朝夕相伴的月麟都没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沈婳音自诩混过江湖,比那些闺阁里长起来的无知少女做事老练些,可论到驾驭人心,她还是没能比得过楚欢。

    先告诉月麟这一切,从“本心”上讲,是对忠心的感念;从“手腕”上讲,是对臂膀的拉拢。

    楚欢想的先她一步。

    她以为自己对月麟够好了,以为自己对月麟是掏心掏肺的,有什么好东西都让月麟先挑喜欢的,有什么好吃的也记着给月麟留一份,连月麟的衣衫被褥够不够都时常过问,唯独没想过提前将最真的自己交付出去。

    是她错了。

    “姑娘,在想什么呀?午后还要漂漂亮亮见客呢,咱得赶紧打扮起来。”

    沈婳音的目光落在月麟的黑眼圈上,心尖微微揪得发疼。这孩子明明很在意,在意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在意她说过的话,在意她吩咐的事,可是宁愿自己苦想一夜,也要等她这个主子想提的时候才顺着听,从来不主动问什么。

    “小月麟,”沈婳音把话音压得悄悄的,小到绝不会让外间的任何一个婢女听见,“别想啦,就如你昨晚听到的那样,没错。”

    “哪、哪、哪、哪样?”

    月麟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往上蹦,直觉一个巨大到令人难以呼吸的秘密就在音姑娘的唇齿之间,呼之欲出。

    “就那样啊。”

    沈婳音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弯了弯唇角,不希望气氛这般紧绷。

    “我,才是镇北侯的嫡长女,郑夫人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沈家亲生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