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吃什么好吃的呢？”
骆小雨真的有点饿了，所以也没和同事客气，接过了肉夹馍，刚啃了两口，就听见了那个十级阳痿蔫了吧唧的声音。
许竹君阴沉着脸，低下头，对着染着雪白银发，穿着风衣，行走的时候自带阿珍爱上了阿强BGM的林还冰说：“——你吃饭了么？”
林还冰踮着脚，摇头晃脑，无视了个子太高没啥女人味的许竹君；笑咪咪地贴近骆小雨，小眼睛眨巴眨巴，抬起双手，对着骆小雨的肉夹馍扇出一股热风：“天气好冷哦，我帮你热一下！”
林还冰23岁，是村口街头上最精神那个小伙。那个非主流的发型，让他看起来头有点大；关键他还溜肩、细腿，所以看起来真的就是风一吹就倒的细狗街溜子——或者，是爱豆选秀综艺一轮游只留下羞耻搞笑片段的那种永久无业练习生。
当然，他也是韦陀上部众甘露宫十八罗汉之首：十六寂湛。
现代十八罗汉并没有官方排序排名榜这种东西，但是有KPI性质的福利积分，稍微对公司业务和韦陀宫流程了解的群众都能算出来他们的业绩水平和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当然，大家最喜闻乐见也最直观可见的战斗力更是不会说谎，十八罗汉中的十七个谁能打过谁或许能吵起来，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还冰是这个世代的韦陀宫的打架皇帝是没有任何悬念和争议——是的，林还冰就是谢铁驹Promaxplus2.0；更高，更快，更狠，更强，更土，更文盲。
韦陀宫虽然并没有什么着装规范和和尚戒律，但是，被菩萨和公司高层们默许可以染非自然色头发的男人只有两个：银色大马尾老来俏朋克化的谢铁驹和这个漂染了奶奶灰刀锋银刘海复古非主流的林还冰。
是的，林还冰也继承了韦陀宫第一高手没有女人缘的诅咒！韦陀宫所有女生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把嫌弃写在脸上；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女生们恨不得隔着他八丈远。
“滚——！”例如骆小雨就直接喷口水饭渣；她现在尤其没有心情和这种小屁孩废话。
其实真不是林还冰的造型问题，他的性格缺陷并没有比韦陀宫里其他男同事更夸张，其实别看林还冰一副非主流的屌丝相，基本还是挺单纯正直一个小孩，毕竟他才23，是崭新的新神。但是出现这种被极端异性排挤踩踏的情况，真的真的主要怪林还冰的妈妈。
这么天赋异禀的童子罗汉，当然有一个仙女妈妈！
仙女妈妈干了一件事，彻底断绝了儿子在宫里的女人缘。这个仙女妈妈虽然不是吉祥服务公司系统内的员工，但是她是一个山西富婆。
富婆妈妈在儿子进入北京总公司上班后的第二个月，就进京探亲，跑到儿子的单位里，召开了一个发布会，发布会的内容就是：我特别希望我宝贝儿子能和韦陀宫的优秀女生结婚，本仙女绝不会干涉儿子的恋爱，因为韦陀宫里的女生都是高级的优秀的仙女。本仙女为了鼓励其他仙女嫁给我儿子，已经在北京购置了一套全装修的一百五十八平海淀学区房，还贮备了一千万现金作为彩礼。只要仙女和我儿子确定关系，她会把房产和现金，婚前就过户奖励给这位未来的媳妇。然后这位富婆仙女妈妈，还给韦陀宫总部里所有人都发了一千元的现金红包——人家带了律师和公证，这属于捐赠行为，不是行贿哦。
这不是一个心机的母亲在用逆反心理保护儿子的贞洁。
这就是一个地方女仙对于儿子阶级跃升的实力推送！这妈妈是真的想要儿子找到北京韦陀宫里的高级仙女联姻，稳固他在体制内的地位。林还冰的确是靠个人的优秀能力突破了祖传的阶级天花板，妈妈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天花板后是地板，伟大的母爱要倾尽一切来帮儿子再上一层楼！
目前的结果就是：后来的三年内，韦陀宫内的女同事没有人敢和林还冰说话——胡红霞王洋之类的阿姨老大姐不算哈——没有女生敢靠近他周围两米。林还冰也一样不敢和女生说话；第四年开始也就是今年，过年他还是没有带女生回家，妈妈开始施压了，于是林还冰做了人生中最糟糕的决定，向他的直属领导也就是甘露宫大明王李远坪博士求学，李远坪也是个实在人，他将自己的毕生钻研求索出的异性与情感关系绝学毫无吝啬地倾囊相授与这位爱将，林还冰本就绝顶聪明，一点就通；不出一周就神功大成，超越了达摩面壁十年的效果。
“我妈说，过午不食，晚上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哦。”
林还冰见物理温暖无效，于是开始人文微波关怀。
这句话就还挺神奇的，骆小雨突然就饱了；她拉起许竹君的胳膊，俩人一起转身，把后背对着林还冰。
是的，他超越达摩的地方，就是他把墙壁贴脸上带出来了。
“唉……”十八罗汉中的诸尘驱驰章剑拍了拍林还冰的肩膀，“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没事啦。我就是和姐姐们寒暄一下，她们俩年纪太大了，我不会追她们的。”林还冰坦诚地微笑，向大家解释。
“唉……”周围的同事们一起叹息：谁来告诉那个林还冰遥远的家乡中，坐在现金堆上的老母亲：你永远当不了婆婆也抱不上孙子了。
不过许竹君却开始翻包，翻了半天拿出一个有点破旧的围巾，转身对穿着半敞风衣，露出长脖子和锁骨的林还冰说：“你穿这么少，不冷么？你妈妈不给你邮了很多冬春的衣服么？”话说到这里，许竹君把围巾缠到了林还冰的脖子上。
林还冰喃喃道：“谁要穿那么丑的衣服啦……”然后害怕地转身，不敢直视许竹君；双手攥着明显是女士的围巾，很紧张，很犹豫。
“周宇彬呢？傍晚我看见他和你一起下班的呢。话说，你是卢队身边的小秘书吧？”
比起那个银毛挑染的打架机器，国企喝茶镇科室老干部风的章剑其实才人类公敌的存在。章剑可不是什么会羞涩腼腆的童子罗汉，女生背对他，他就绕到人家面前。
诸尘的意思不是说满地的灰尘，而是指“色香声味触”，一切能引起人类生理反应的感觉；章剑叫诸尘驱驰，其实是说他能发现并且利用人的感官，简单说：人类的任何肢体语言表情动作声音情绪的各种花招，都是在给他送分——关键他能破译的还不只是人，他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生物行为学专家。
“大概，就在这附近吧。”骆小雨也是实话实说。
“周宇彬没有女朋友，自己有房，在四环内。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游戏。天蝎座。而且很能攒钱，他一个月有三万六千多的工资哦。”章剑瞄着骆小雨，笑眯眯地说。
骆小雨还是坚持地啃了一口肉夹馍，舔着嘴上的渣渣，清亮地说：“谢谢。他有A3，年纪都能当我爸爸了。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好了，不要扯东扯西。”
其实韦陀宫的男性们平时不是这么有毒的，要怪就怪韦陀大天王盛联营，他颁布的单位内部联姻奖励现金房产还有福利分的政策——过完年好像又升级了。在单位里有些话不好说的，现在不是在单位外么，所以章剑这种爱打听穷琢磨收集情报的碎催也有点急——他打算和前妻复婚，他的前妻是韦陀宫的后台人员，看到领导政策，也心动，说五一有空可以考虑；因为韦陀宫每年第一对结婚的新人哪怕是复婚也算，还有额外奖励：马尔代夫蜜月旅行一周假期，报销机票，别的不管——所以章剑最近很敏感，诸尘格外驱驰。
“你们见到观音菩萨了，对吧？”章剑也不装了，逼近骆小雨。
“不知道唉。”骆小雨苦笑着瞪着章剑说：“我也不是没出过外勤，现在社会上说自己是大神龙傲天全能上帝的精神病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哦。”
“哦……”章剑现在确定了，骆小雨知道什么，但是骆小雨不会告诉他的。骆小雨脖子上的确有一根周宇彬的碎发，但是这应该就是无意蹭上去的，骆小雨身上女性荷尔蒙情况也没有特殊超标，说明骆小雨和周宇彬之间有男女私情的可能性很低。
是的，章剑其实就是个人形警犬。
“不过么……”骆小雨当然知道章剑能干嘛，在干嘛；所以她也决定打击一下面前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周宇彬被升了降龙罗汉了。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啦？”
“——哦？”林还冰也不懂，好奇地扭头看向身边的老大哥。
“这个吧，主要是……可以在人间有一个自己的新身份。然后还有专项资金维护这个身份。呵呵，不错，周宇彬，可以去看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了。他的老婆和女儿也可以看到他了。他甚至可以和老婆复婚，重新过日子了。只不过老婆和女儿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新人设，新身份。有遗憾，但是总比现在好多了。谁给他升的降龙罗汉，公司承认么？”章剑皱起了眉头。
“呵呵，好假——”许竹君指着章剑的脸，调侃道：“我觉得今年应该第一个和咱们单位内部同事结婚的人，甚至第一个结婚的人，就是你了啦。没有人和你抢的。”
章剑挑眉，看着许竹君——许竹君只是一个国家三级金刚力士，甚至进入韦陀宫不到半年；除了作为一个女生，身材略显高大之外，平平无奇；十八罗汉本来就是保镖大队，与韦陀宫主力系统来往甚少，所以章剑基本不认识她。但是就这么一瞬间，章剑知道自己被人家解读了微表情或者什么肢体细节，洞察了真实意愿——不过他的司马昭之心也不用谁解读，他今年四十六岁，去年突然开始去健身房跑步有氧减肥，这基本等于向全世界宣告他又开始搞对象了，然后他又有很重的洁身自好反对婚外性行为人设，所以，现在同事们也很烦他，复婚就不要搞得这么高调了好么，谁愿意吃你的拼多多喜糖哦。
“噗嗤……但愿哈！”章剑也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多余，不会有谁嫉妒什么降龙罗汉的，因为那其实是一个外派罗汉，但是他还是很没底气地说：“也不好说，前年郑雅旻和宋成武结婚，晴空霹雳，无声快闪！婚礼和酒席都没，盛主任上午九点发布政策，他俩十一点就去领证了！狠不狠？”
“才不是。我们给她澄清多少回了。证据链那么完整的，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郑姐是在悬赏政策前一周领证结婚的！你打开手机就查到啊——盛主任的结婚悬赏公告是2018年4月29日发布的。但是郑姐和小郭她们被文殊菩萨抓到上课吃火锅是2018年4月21日，通报批评是4月22日出的。郑姐之所以会上课吃火锅，就是因为她那天刚领证，但是又真的没有时间庆祝！不然，你以为现在只要文殊菩萨上课，就有女生冒着被公司开除的风险，也要去吃火锅的流行趋势是怎么来的？因为大家觉得，这是能嫁到好男人的一种祈福仪式，高风险，高回报！”
骆小雨淡定对章剑输出DPS，诛心那种。
章剑真的伤到了，他也知道自己是自找的。
郑雅旻是十八罗汉之一，她的老公宋成武也是十八罗汉之一；万相成知宋成武就是最烂大街的”顺风耳”；但是，宋成武这个男人呢，是目前生物学界，社会学界，主要是女性群体，在吉祥社会服务公司里唯一发现的存活的顺直且有生育和养家能力的“好男人”。当然了，在和郑雅旻结婚之前，大家也只觉得宋成武作为男人真的一般般，但是他闪婚了韦陀宫花之后，当然成为天神特工刑警们调查和研究的重点：他凭什么？
是的，宋成武不是完美男人；但是，大小专案组和娱记八婆们经过两年的研磨和显微镜观察：宋成武就真的是……好男人。如果你是桫椤云鹰这种负责监视守卫六道轮回法则的神女，发现这种目标，你也会第一时间从灵鹫峰顶冲下来把他叼到民政局领证结婚的。郑雅旻人家不仅是十八罗汉也是人间富贵花，她是觉得靖刃其实是很朴素的公主那种公主近卫；虽然宋成武是卖了家里的三头羊才凑够大学学费的那种励志男，但是家里还剩下的十五万四千九百二十七只羊表示：少东家不至于为了一套40平的小破房就去结婚的。
但是作为宋成武一个班底的同性同事们，则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们永远不理解宋成武凭什么。
尤其这种几乎拥有和读心术差不多神通，甚至觉得自己的神通向下兼容顺风耳，觉得自己比宋成武长得更高更帅的章剑，更是不理解。
“一周的时间差而已。搞不好是宋成武听见了盛主任的悄悄话啊，知道下周一定会有这个悬赏才回去和郑雅旻商量的啊！宋成武好个屁，他……嗯……”章剑也哽住了，他发现他虽然不觉得宋成武有啥优点，但是他竟然也说不出宋成武的坏话。
“……所以，周宇彬呢？”章剑知道自己攻击不到顺风耳，还是持续纠缠千里眼：“你说的他升了降龙罗汉，只有菩萨可以这么做，所以你们见到观音菩萨了？”
骆小雨娇媚地撇嘴，摊手道：“你们也看到了啊。观音菩萨就是我们卢队……你们不觉得一切早就有迹象么？我们科室所有人一到五点半全员下班，卢队自己会留下来加班，但是不会让我们其他人多呆一分钟……就问你们，这样的领导，不是观音菩萨，谁是？”
骆小雨是在吹逼，大家都知道卢慕穆的科室其实是盛联营的科室，敬事房什么时候下班又不是总领太监说了算的，盛连营喊加班，卢慕穆屁都不敢放一个。当然了，如果盛联营不在或者没有说话，那么卢慕穆是第一个下班跑掉的。
哪曾想，章剑和林还冰，竟然相视一笑。
那种轻描淡写，不掩饰本能，残酷却又得体的，淡笑。
是啊，骆小雨再幼稚再装纯，事到如今，也应该想到了吧。
卢慕穆这种不学无术，武功和法术全废，断绝尘世关系，没有政治背景，私生活混乱领导也睁眼不管，拿着和他职业技能和精神不匹配的高薪，养在领导门下办杂事的巨婴。
不就是为了在某一个年节，出于某一个古老的理由，被村民们装扮好，抬出去游街，最后丢进水里火里，喂给妖怪和魔神的童男童女、甚至就是乳猪牛羊，之类的——祭品么？
还没等骆小雨追问，一股刺骨的寒气带着滚滚黑风冲向了校园门口的人群。
只见地藏菩萨韩雪衫满面淤青，嘴里呕着泡沫，捧着肚子从校门口冲出来，没跑几步，突然跪地，脖子前倾，呜哇地呕出白花花的一滩奶水。
林还冰和章剑对视一眼，立刻撇清大小王；忙不迭地冲到菩萨身边，一个掏出纸巾去给地藏菩萨擦嘴，一个伸手去揽腰搀扶。
“滚开——”
韩雪衫双眼发黑，伸臂对地一拍；这个时候他又威风起来了，小手拍在马路上，地面上的残雪薄冰震荡而起，马路绵连碎出几百米的裂纹。章剑和林还冰也被震得落叶一样半空炫舞，但是他俩真的见过大场面，一左一右地安稳落地，还是双双笑容可掬地凑了上去；章剑揉着地藏菩萨的后背，柔和地问：“韩局，怎么了这是，晚上吃坏肚子了么？”
“韩局——您夫人呢？”林还冰不太理解的是，地藏菩萨为啥单独行动。
对于林还冰这个年龄的罗汉来说，虽然他也听说过一点地藏菩萨在成为菩萨之前的一些江湖传说，现实里，地藏菩萨么……给公司绝大多数年轻员工们的印象就是……女粉丝很多的一个甜美的小爱豆；背后有很非常强大的资本在运营，然后经纪人也就是他的老婆很厉害很不好惹。大家与其说敬畏地藏菩萨，不如说忌惮地藏菩萨的夫人。
这夫人虽然退居二线不在公司上班了，但是很明显，明明地藏菩萨已婚还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但是依然可以能横霸公司第一青春偶像顶流位置，能组出十几个CP，变着法的出各种周边和写真，路透和花絮，让粉丝磕生磕死，咬三吞十地花钱供养。然后公司别的天神的粉圈没有谁敢触他们家眉头，这真的不是地藏菩萨慈悲隐忍大智若愚且把生命都献给了舞台，这是地藏菩萨的夫人的手腕神鬼莫测胜天百子。所以地藏菩萨就这样披头散发哭唧唧地被打出校园，地藏菩萨夫人竟然不在身边呵护，就挺奇怪的。
“你什么意思？”地藏菩萨的脸突然变得狰狞邪诡，眼睛眨着漆黑的冷光，质问林还冰：“——本座是成熟、独立、自信的事业男性。出来做什么事，搞什么应酬，需要那个臭婆娘同意么？”
此话一处，何止校园街道；三千世界，噤若寒蝉。
章剑真的，大乘罗汉；有觉悟，知大体，他第一时间立刻用纸巾捂住地藏菩萨的嘴，把地藏菩萨朝着不远处灯火温暖的小卖铺拖行——什么是舍生取义拯救苍生与水火的大难关头，这就是。然后林还冰也带上那种柜哥级的营业微笑，揽着地藏菩萨的A4腰；看起来没使什么力气，但是地藏菩萨就被压在章剑的胳膊下了，这俩人就真的控制住了手脚乱舞气势汹汹的地藏菩萨真身。
“韩局，乖啦，我们请你喝果奶！你想吃什么都买给你！”章剑揉着地藏菩萨的脑袋——十八罗汉都是李远坪的下属甚至徒弟，这个手法是男罗汉必修……关键是，幸好前面有一个超市小卖铺，不然两个罗汉可能真的控制不住这个成熟独立自信的事业男性。
“唉……”骆小雨终于把肉夹馍吃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
两个比肉夹馍更油的油物好歹算是被鬼冲走了，也算地藏菩萨威武，解救信女于尬聊地狱；骆小雨转身对许竹君说道：“其实，观音菩萨，也没比这个菩萨好到哪里去。”
“唉，你真见到观音菩萨了？”许竹君错愕地问。
“我也希望那不是，但是我的希望何曾按照我的剧本走过呢？”骆小雨仰头望天，天上什么都没有，一片金光，光污染的金光——她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是地藏菩萨的九层浮屠威光塔，普通人看不到的，但是护法部众和幽冥居士们能看到——幽冥居士就是相信六道轮回的死去但是还留在人间的鬼魂。
为什么突然爆出这种光芒之塔呢？
很简单，因为地藏菩萨身上没有钱，菩萨身上不能沾钱，也没有个人账户，没有银行卡，所以他也没有电子支付！
他放出这种塔是为了收集供养转化现金。留在人间的幽冥居士们，绝大多数就是还有未了的心愿导致无法真正进入冥界，地藏菩萨是可以平息这个心愿——注意是平息，不是满足——让鬼魂们真正前往另一个世界或者别的世界，然后那些怨念和心结，会被那个塔分解转化成……正版合法人民币现金！地藏菩萨不贪财，现金他也会布施出去的——但是他自己也是有正常消费需要的，毕竟他不拿人间群众一针一线，也绝对不会接受下属的吃请。他进了超市要用钱的话，又没有臭娘们给他付账，那么他只能用十五级威光聚合成塔，看周围有没有孤魂野鬼不死怨灵愿意来给他充值，他再提现，把钱洒在柜台上就可以了，不用自己碰的，多了也不用找钱的。
哦，对了，不死不休的怨念不值钱。地藏菩萨的威光之塔很豪华，但是就算吸收转化一百个千年厉鬼，也就能提出来十五块钱左右，十八块钱不能再多，所以芍露崖银行从来不干涉地藏菩萨的善举。
“啧啧……唉。”许竹君仰望着那金色的地藏浮屠塔，脸上浮现了一丝迷惘。
“不好，快跑！”骆小雨拖着许竹君的胳膊，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向校园大门外的角落里。
“竹君姐，以后看到这个类似场景，要跑远点。”骆小雨教育起年龄看起来比她要大气质更成熟的许竹君。许竹君谈不上和骆小雨关系多好，也就是宿舍同一层的邻居，她是王洋的科室的女金刚。但许竹君其实在韦陀宫的年限比骆小雨还浅，成神不到两年，进北京本部不到半年。她人如其名，很高，很恬静；可惜五官平庸，没有仙女之姿，常年又背着一个那种老太太赶集才会用的又大又沉的破布包，土极了。也就是她成神资历太浅，职场经验不丰富，所以她对林还冰那种人还会献殷勤，骆小雨也不奇怪——谁刚进新单位还不是个甜美小可人来着？
不过即便是同事邻居，王洋那种科室里的同事都是执业金刚，其实是相当于人间的刑警；她具体做什么，骆小雨知道自己不想知道，最好也不知道。至少，今夜，和她一样都是又被卷入无尽疯狂的神话斗争中的苦命人。因为许竹君的打扮就能推测，她根本没来得及下班，就被领导叫到这里——干什么，骆小雨不知道，许竹君也很茫然。
“——为什么？这不就是所谓的，菩萨显灵么？我们为什么要跑？”许竹君指着金光巨塔说。
骆小雨皱着眉头说：“因为我可以确定，这不是合规的菩萨显灵。菩萨是不可以不申报不走流程就这么显灵的——如果每个菩萨都这么任性显灵，那么世界会乱套的。他们是菩萨他们不怕，但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会遭殃的。”
“嗯，我懂了。有一次，超市鸡蛋打折力度很大，我在排队的时候就被踩伤了脚。所以，这么大一尊菩萨突然显灵，社会秩序和治安环境可想而知。”许竹君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的腿。
“还好，只是地藏菩萨……除了这附近来维稳的公司团队，也只有鬼才能看到他显灵。但是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竹君，你看王洋姐就很聪明，她就不来；我猜哦，你是下班前被抓的吧，你是挤地铁来的吧？”骆小雨很感激许竹君，这个人很心细，会在路上买吃的安慰她这种泛泛之交，好暖的——希望一千年以后俩人不会变成那种冷漠互撕的仙女吧。
“真的有观音菩萨哦……很期待呢。”许竹君望着被虚空黑暗笼罩的校园，竟然认真地搓手感叹。
“别……”骆小雨的声音很轻。
其实骆小雨内心里还有一个矛盾的预感：搞不好，卢慕穆，真的就是观音菩萨……许竹君，就凭你拿着的那个老太太编织包，观音菩萨就不太会让你好过的。
但是人群中又游出一个干枯的女鬼气质的眼镜女，好像她认识许竹君，两个人见面也不打招呼，立刻悉悉索索地聊起来什么。然后聊了半天，许竹君突然转头，又看了一下骆小雨。
但是骆小雨觉得没有时间磨叽了，她对许竹君喊道：“竹君，帮我一个忙。如果我明天上午十点前没有联系你，或者去上班。我的电脑密码是：权志龙我老公。拼音。帮我把D盘格式化。谢谢了。”
骆小雨话音刚落，已经甩开许竹君试图攥住她的胳膊，朝着黑漆漆的虚空平衡天幕下的校园西侧跑去。
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看日剧，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发现自己在日剧跑！
然而顺理成章地，她被虚空的黑暗铁栅栏弹了一个后仰屁股敦。
“我只有一个问题：权志龙是谁？”
许竹君俯身，把骆小雨拉了起来。骆小雨还闻到了刺鼻的，氨水的味道……没错了，那个眼镜女不是鬼，她不过就是炼尘祠的女博士而已。因为女博士也站在许竹君身边，而且就是炼尘祠模板打扮，双手插兜白色实验服，但是很贵的高跟鞋。
“啊——”骆小雨突然惨叫了一声。
因为女博士出手迅疾，对着骆小雨的脖子就扎了一下，然后她看着手中的小探头，怪里怪气地说：“阴性。”然后这俩大姐就无视了骆小雨，好像饭后遛弯一样，沿着校园的铁栏杆开始缓缓漫步。
“你们，你们干嘛啦？”骆小雨非常困惑地问。
“小雨，你撤到安全的地方。听话哦——”许竹君对着骆小雨挥手，善意劝离。
“不，我不走。卢慕穆欠我七百四十天的假条还有二百七十九元的外卖钱，他休想这样就赖账，成佛也不可以。我们韦陀宫也没有抛弃自己的战友的怂逼——我直说了吧，他是观音菩萨的话，我也必须得是观音菩萨的首席女助理！啊感业寺为尼的时候我要给他挑水劈柴挨主持的耳光，他甄嬛回宫的时候就没有老娘的通告啦？这么坑人的世界信不信我打12315举报你们？”骆小雨鼓起全身勇气，有理没理胡搅蛮缠先大嗓门吼过去……不过面前这两位身高和气质都诡异地碾压她的姐姐似乎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骆小雨只能从口袋里掏出坏女人眉唇一体膏——一面红色的是口红，一面黑色的是眉笔——给自己描出一个女强人黑化妆：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还有脸说你是卢慕穆的助理……”
刺鼻的烟气冲进骆小雨的鼻孔，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谁在说话。
“我只给你一个任务，一个任务。看好卢慕穆，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结果呢？”
韦陀大天王盛连营怒斥这个自以为是浣碧的宝鹃。
骆小雨低头缩腰，不敢直视盛联营的脸，不是尊敬畏惧领导，而是其实盛连营也是灰头土脸好像被打得很惨的样子——慧耀龙女下凡去之后，盛连营养成了西装革履的习惯，当然不是那种欧美商务范西装革履哦，而是央企高层干部那种简化休闲西装皮鞋。其实也没有谁打他，是他也翻墙进不去校园，把自己摔成这样的——所以呢，他现在看起来像是那种高价精品超市里过度包装，但一直没有人买过期了，被丢在打折区里渐渐发黑发黄的哈密瓜。骆小雨不敢看他，是害怕自己笑出声。
骆小雨从来没有接受过盛联营的这个任务，不过，她的确是卢慕穆的首席侍女，不对，助理。总体上，盛连营也没说错。
“呐，你不能纠正他的生活习惯，和他结婚生孩子也就算了。你拿怀孕报告骗我，然让我分房给你也就算了。但是这次，这次怎么说？他在你眼皮底下就被夺舍了，你信不信，他死了，我要你陪葬？”盛连营指着骆小雨的鼻子恶狠狠地数落起来。
“——哈？”骆小雨五官扭曲地看着大领导；她月薪四千九，不至于！
“莫愁妖女，说了多少次，卢慕穆讨厌整容脸，男的都不行，女的更不行！你把自己整得这么丑，就是打算拿好处不办事敷衍我对吧？本座必须翻脸了，别怪本座无情，是你一而再，再二三背叛本座，本座必须把你打回原型，收进炼妖塔，你给我好好悔过吧！”盛连营瞪着骆小雨，缓缓举起左手——扣出一面金钹的形状。
骆小雨默默地翻出口袋里的工牌，怼向盛连营，苦闷地说：“莫愁姐三年前就调职了，我是接替她的助理，我每天都在和你对接工作，我叫……算了，不重要。
大威德明王盛连营瞪起眼珠子，审视了骆小雨的工牌片刻：“我给你放三天假你什么都没听见。”
“五天。时间我可以选。我们科室一周内换一台复印机。”
“咳……”盛连营答应没答应没法判断，但是不远处亮起了光，盛连营嗖的一下飞过去了——他是胖子，灵活，但是也没有很灵活，灵活到可以抡十八罗汉中所有男罗汉的耳光，他们绝大多数躲不了就可以了。
“盛主任，这里——”
许竹君指着虚空天幕下校园铁栏杆后的一片平平无奇的土坡喊道，可是她看到骆小雨也跑了过来，就突然又静默了。
“那个谁，你回避一下。这里没有你的工作了。你下班了。”盛连营挥手打算驱散骆小雨。
“不要，我要去……”骆小雨见过别的女金刚如何对盛连营撒娇，99％有效的，只不过她一直抹不开脸。
“算了，我们需要她的。骆小雨，你现在正式加入联合行动组。但是今晚发生的一切不可以告诉王洋。我对王洋没有意见，我只是不想和她玩。就这么简单。好了，许老师，你发现了什么？”盛连营就真的同意了。
骆小雨立刻又发现了新情节：第一，许竹君不就是王洋的下属么？第二：盛连营在非常客气地叫许竹君“老师”。
“后门呗。这里肯定是后门，后门之一。既然这里是一个黄色卖淫场所，那么一定会有后门，不会锁死的备用后门。我和张博士，觉得这里的力场波动，就非常符合这种推断！”许竹君淡然地从包里拿出一只钢笔。
“……卖淫场所？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在天上。应该差不多是那个方向！”骆小雨伸手指向背后的天空。
“你去过刑天之颅里的会所了？那里肯定不是卖淫场所，那里充其量是一个展览区域。会所装修那么贵，经不起扫黄整顿各种停业成本的啦。展销分离，是现代黄色产业的一个特点。我说的是这里，这里，藏着一个卖淫场所的——呵呵，看——”许竹君说话间，开始在校园围栏外的土堆上缓慢走动起来。停停走走，拍拍打打，最后停下来，最后竟然用钢笔尖在漆黑的虚空天幕中划开一个小缝，然后伸手一拉，打开一个小门，小门里隐隐放出的粉红色的光，不打自招那种光。
“竹君，你是，你是什么人？”骆小雨皱着眉头问。
盛连营替她回答了：“本……嗯，我是经济侦查出身，对这种现场不熟悉。但是许老师么，她，她是我大学时代的教授……我的恩师。她是一位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专家，鉴黄专家，循迹学专家。她在人间退休后，我把她返聘到了韦陀宫。这个也不算什么秘密啦，但是许老师觉得，既然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工作，所以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官宣这个消息。许老师很低调，她也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
“什么退休——享年78岁。”许竹君指了指自己，嫣然一笑，然后有点羞愧地说：“仙女年龄两岁。”
“哎呀，这在我们公司真的小儿科，你们知道张凯伦教授今年几岁么？”盛联营指着伫立在夜色中的白衣实验服女博士，然后胳膊内拐顺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老婆年纪更大呢哈哈哈哈……四千九百多岁。”
“法盲哦没有领过证最多是非法同居哦……”骆小雨做出这个嘴型但是不敢出声，然后她看缓缓地转头盯着许竹君……对哦，一切早有迹象可循的，她不是像老太太，她其实就是一个老太太啊！只不过她刚刚成神不久，换了外观但是心态和行为还没有纠正过来而已。
“许老师，我以后也叫你老师。我有一个忠告，不要再对男同事那么亲切友好，尤其是林还冰那种。我知道你是母爱泛滥，但是他们哪天约你去领证，你怎么办？”
“公事公办哦！我给许老师批了A1到A12，人家现在就是二十五岁妙龄女子，而且尘世关系解除，许老师追求第二次新生命新生活我作为学生全力支持！林还冰的妈妈说了，海淀房卖了，换了新的，258平大别墅，奥迪车！”盛连营非常认真地摊开手，摆事实。
“呵呵，几千年过去了，无论生前还是死后……盛主任，我们是来干嘛的？”张凯伦抱起胳膊，质问盛联营。
许竹君却用身体挡住那个粉红小门，对盛连营说：“我觉得我们需要支援。这里面的存在的……那个术语叫啥我又忘了……我有不好的感觉，咳——总之，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人太少了。”
“没关系。我会出手。”
一位穿着去年旧款el套装，拎着Vintageel包，标准公主切发型的女性；在春夜冷土上光着一双脚丫，优雅地，轻轻地拨开校园铁栏杆——她是从操场里走出来的！
“对不起，来晚了，我走错了地方。然后又和菩萨们聊了几句。啊——”
理旭照生靖刃龙女捂着香唇，打了个哈欠。
“弟妹呀；里，里面……怎么样了，什么情况？”盛连营倒也不惊骇，靖刃也不是菩萨心肠觉悟高或者说有什么花哨的政治头衔能进虚空平衡，简单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魔法和哲学都是瞎扯。
“没什么，好像在跳广场舞。Anyway，wegetthisdone?”靖刃用极长的美甲套，指着眼前她不关心的一切，她的大眼睛真的灿若星云，美丽至极，所以眨动起来也让人解读不出表情。但是她的肢体语言很好理解：本公主赶时间。
“可是……”涉神未深的许竹君不了解靖刃的情况，毕竟两年时间她要消化的知识和信息太多；她看着面前这个高壮飒但是又娇滴滴如超模的女生，有点不明白。
“这就是我全集团公司最强武装，她要支援不了，那么别的也不用试了。而且这个联合行动，最好不要有男生。哼……男宝可精贵了，不能浪费哦。”张凯伦无奈地叹息。
“到底什么行动啊，还是联合的？”骆小雨还是忍不住，举手发问。
许竹君不再多话，她拉开小门，低头走了进去。
“这里面，不是小学的操……”骆小雨也跟着进门之后，愕然。
小门内果然是常见的消防货运通道，一眼望不到头有点幽深；甚至还有熟悉的空调风和潮气入鼻。张凯伦摸着水泥墙壁，幽幽道：“没错了，物质实体。我再强调一遍，这里不是精神幻觉，也不是平行世界。这里就是和我们生存的客观世界一样的客观物质区域，一个拓扑子集而已。嗯，卢慕穆就在这里。这个子集是他创造出来的。和虚空平衡无关。”
“你这么想，虚空平衡是一座商务大楼。然后这里就是被商务大楼遮挡住不显眼的小胡同巷子里其它建筑物。我们从来不是要进校园，而是进这个小巷子里的黄色卖淫窝点。”许竹君清幽地说。
“这是本座亲自组织的一次联合扫黄行动！我们准备了很久了，这不是演习！”盛连营补充。
“嗯……”骆小雨不能说恍然大悟，但是也觉得顺理成章。
作为卢慕穆的女助理，贴身丫鬟；骆小雨也有那个预感，总有那么一天，卢慕穆会栽在扫黄行动中的——是的，没想到，天降正义的日子就这么来了，还是顶配。但是骆小雨脸上戏谑无奈的表情却惹恼了盛连营，大领导也很无奈地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远古魔神，白魅魔之王，他也是被诸天菩萨和韦陀众部封印流放了很久的娼妓之神。这个魔神是我们公司目前面对的最大的一个挑战，因为他有构造现实的神通，所以能假扮各种天神，他在历史上冒充过观音菩萨……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再夺舍转世。否则，我们公司会面临极大的公关灾难，人类社会也会产生信仰危机。既然是娼妓之神，那么当然要出动扫黄大队了啊！”
“哦，所以卢队不是妓女……是嫖客？他是在钓鱼，执法？”骆小雨挠着头发陷入了惊骇之中。
“对对对！是这样的哦！”盛连营好像也灵光一现，狂点头。
“我们真的要这样大声说话么？”许竹君有点焦躁地问，她现在对于靖刃非常刮目相看，因为队伍中不但有人喧哗，关键是他们走路踩在水泥地上鞋底鞋跟都在咯咯哒哒地响，但是靖刃光着脚，走路没有声音……所以这个公主其实非常靠谱，她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们划开裂隙的时候，控制这里的主体意识就知道了。所以，校园里有菩萨们在牺牲自己在陪跳广场舞啊！如果他集中全力来对付我们，那么卢慕穆的肉身就会可能被普贤菩萨灌顶，他会苏醒，这里就瓦解了。——不用怕，张凯伦博士带着虫洞装置，我们能安全撤退的！”盛连营笃定地说。
但是张凯伦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拍实验服上的兜；表情僵硬的她咬了咬嘴唇，算了，她还挺想感受一下死亡的，不是轮回的死亡，是那种湮灭的死亡——李青一直不愿意给她批假条，因为没有谁成功回来过，所以今天未必不是个好机会呢。
“——呵呵，白魅魔虽然夺舍了卢慕穆，但是一样被菩萨控制住在虚空平衡里，他以为他可以拖时间，吞噬卢慕穆，虹吸掉灵魂拓扑神通，把子集扩大对接现实，重返人间创造他的时代。但是这种古代魔神就总觉得只有他厉害，不知大清早就亡了。殊不知，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技术手段，可以找到路径反攻他的现实。他在前线操场上对付菩萨们，我们联合扫黄组在背后抄他的老窝；他知道也没办法，蜡烛不能两头燃，他如果集中全力来对付我们，操场上的菩萨就能直接把他超度到女娲都找不到的宇宙尽头；如果他放弃吞噬卢慕穆去对付菩萨们，噗嗤，他放弃不了，他没有卢慕穆的神通算法，他的数据库再强大，他也对接不了我们的现实世界，他充其量也就只能活在梦中。嗯，但愿我的推论没错……”张凯伦对着消防通道的玻璃门，一边说话，一边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
“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这个淫魔的实力非常……看——”盛连营指着玻璃门门上闪动出霓虹灯招牌：女宾勿扰，面斥不雅。
而且这八个字越闪越亮，红彤彤地很刺眼。
“需要我砸门么？”靖刃有点不耐烦，她reallydon’tcare这里住着谁在干嘛，快要十点了，她要回家检查女儿有没有刷牙，禁止儿子躲在被窝里看书，然后和老公一起打游戏机。
玻璃门突然开了，倩影一闪而出。
“各位贵宾晚上好，请问几位？有预约么？”
说话的是一位银行经理打扮的清瘦女子，细眉长眼，幽冷厌世；但是手里拿着登记本，对着来者强颜欢笑地询问。
“噗嗤……”靖刃看着这位女子竟然笑出了声。
盛联营的脸瞬间爆成茄子色，双手攥拳，头上开始冒火星。
这位女子得意地撇嘴，却也不看盛连营，很敬业地在登记本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婉婉道来：“大威德明王，这不就是你期待的么。什么联合扫黄呀，谁黄呀？我还头一次看到把假公济私说的那么弯弯绕明晃晃的——您手下千军万马，什么活值得您亲自来上门啊，不就是因为你想到看到眼前这一幕么。小朋友们，老大姐们，你们知道，他现在身为韦陀使者，护法大天王，没有什么仙女妖姬魔障幻像能欺骗他的眼睛；所以，也就只有我能造出此景此身，供他玩赏凭吊了。他就是来看这个的——”女子说完用手里的笔，指点自己全身。
“可是破绽很重唉，Stacy不这么说话——我们龙女晚上不戴黄金饰品。”
靖刃觉得眼前这个现实化的慧耀实体真的……一百满分也就七十吧。
“哦，是么？”慧耀实体摸着锁骨上的大金链子，挑眉道：“——那是不戴给你们看。我也不认识这个叫Stacy的骚货，我只能从大威德明王的回忆中提取素材。他原生家庭开金店的，所以，理解下。哼，扫黄扫黄，请问这位领导，人家说了一万次结婚没商量也没有和你谈恋爱，但是你在人家闺房把不要脸禽兽行为都干了遍，还把大金链朝人家脖子上套。呐，有行为，有支付，请问这算不算嫖娼？”
“你根本不是小洁，你变成她的样子不等于就能代表她说话。她民事行为自理，我也没有控制她人身自由，她要是觉得不对，她自己去报警啊。而且这位黄泉路人斜阳群众，普贤菩萨其实也在你面前，你去投诉我啊，举报我啊？你会说英语么，土鸡装仙女……龙族有肖像权哦，他们的法务可不是吃干饭的！”盛连营眼眶湿湿的，但是他终究是大明王，这点小伎俩真的不至于能操控他。
“小洁……”骆小雨快把嘴唇咬出血了。
韦陀宫的大小员工们当然知道慧耀龙女长什么样，龙下凡去了不是还有各种照片么；骆小雨这个级别的员工没有亲历过龙女宠幸——这个大哈密瓜的时代。但是现在看到模拟场景再现，咱这边就是说：毫无CP感，别了吧。还有，这位龙女姐姐，您到底在图什么啊？但是骆小雨发现，看到大领导和龙女姐姐的类实体画面，自己内心里瞬间其实还蹦出来另外一个奇妙的感受：那就是这位龙女太瘦了看起来不像是能生孩子的体质然后也不是贤妻良母，绝对不是主任夫人韦陀皇后的料，我反对……这个龙女姐姐比王洋还不靠谱，我们的妈妈应该是……许竹君这样的！啊……这么想竟然有点好磕了呢，许竹君不就是盛连营的前世女强师尊么，我有罪但是……算了，看到盛连营的脸一切都黄，醒了。
“我变成这个样子，主要是和Veronica沟通的。妮妮哦，你师傅呢？我到处没看见他。”慧耀实体竟然很熟络地和靖刃聊起天。
“他不在这里么？我就是来看看他的，我们龙族最近搞了很多新政策新规定，我怕他不知道，所以来提醒一下他。不在就算了。菩萨啊，记得转告他，来我家玩，我搬了新家。”靖刃非常热切地走上去，抓住慧耀实体的手，热聊，看起来非常姐妹情深！
“好的，妮妮，我明白了。”慧耀实体竟然捧起靖刃的手，亲了一下，然后摸摸靖刃的额头，认真地说：“放心，本座如你所愿，本座一定不会让那个贱货的女儿考上人大附中，本座现在就可以让妙栄王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人附中——算了，干脆把人大附中从世上抹除吧！哦……好的，这样啊，那O了，明天李勋就收到人大附中天才实验班的录取通知。气死玄持那个贱货，要他呕血三吨，撒花！”
靖刃突然甩了一下头发，非常谦卑地低头，对着慧耀实体，扶腰跪地，双手合十，虔诚谦卑地吟诵道：“信女靖刃，谢观世音菩萨垂悯，菩萨大恩，还望指点信女，如何还愿随缘？”
“既然大公主愿结善缘，本座也不客气了！”慧耀实体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靖刃额头上，靖刃随即叩首应承道：“阿弥陀佛，信女遵法旨！信女告退……五百个够吗？”
“嘘——扫黄大队在这里呢，别说了。你就照着办吧。话说你真的不求龙胎男胎么，这是我的基本通用功能唉？”
“谢菩萨，不必了。这点小事，我婆婆早就有打算。那，信女告退，菩萨有空来我家玩哦。”
“嗯嗯，肯定去！你也早点回家吧，宝宝们想妈咪的。么么哒！哦，对了，妮妮——最近减肥哦，来拍我的杂志社首刊封面——过几天我把info发给你的PR！”
“嗯……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哦。今年问题应该不大。”靖刃的脸本来就是苹果红，现在明显两个腮帮子已经是金苹果在闪光了。这可怕的对话结束之后，靖刃恬淡起身，转身，迈着我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步伐……就走了，走了……
盛连营气急败坏地对着靖刃骂道：“我找你姥爷告状，你不尊重龙族的规定，你竟然，竟然，出卖我们？”
靖刃停顿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高跟鞋，给自己穿上之后，踩出叮当的脆响，大步而行，然后头也不回地对盛连营输起了中指——她是有五根自然手指的龙女哦！她是龙族第一位最高贵最美的公主，妈的这个娘家把她的零花钱消费额从每年500亿美金缩减到了12亿美金也就算了，那个姥爷还隔三岔五地上门来教她在婆家要勤俭贤惠好好做人——Grandpa，Iloveyou，butIlovemyselfmore！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姥爷求仁得仁；谁陪妮妮玩超真实家家酒，谁就是妮妮的好朋友。
“唉——”盛连营痛苦地掐人中，他不是对靖刃的叛变没有心理预期，但是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呐……嘉宝哥哥。”慧耀实体突然从手上的登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招摇着抽了一下盛连营的脸，娇俏地说：“呐，我这个是假的，但是，真的我知道在哪里呀，地址我已经写好了。想要么？”
“不要！”盛连营嫌恶地后退，叫嚷道：“我答应了她，不打扰她度假。”
“你慌什么，没有代价。我白给你的啊！本座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不做交易。你非要还愿也可以，你有啥送啥，我又不挑的。呐，我知道你是来找卢慕穆的，来啊，你自己来领他，我也不会拦着。”慧耀实体把纸页随便一甩，丢到了地上，然后对着玻璃门，做出邀请进入的姿势。
“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许竹君抬了一下眼镜，无奈苦笑着说。
“哈哈。小姑娘，你现在当然体会不到，因为你觉得我是在说假话……本座言出法随，没有兑现不了的承诺。没关系，你还年轻，你将来会明白的。算了，我要你明天上午就明白，明天全国所有超市的鸡蛋，都不会超过三块五一斤，不限购。本座建议你准备大的结实一点的袋子。”
慧耀实体微笑着对许竹君说。
“噗嗤，唉，黄赌毒是一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觉得你和街头暗巷里给中学生们发糖果的骗子没有区别。我相信你可以让鸡蛋都三块五一斤，我也相信你能实现各种不切实际的愿望。但是我现在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可以么？”许竹君祥和地看着慧耀实体说。
“如你所愿。”
“那我请问您，您自己有什么愿望？”
“本座愿天下沧桑解脱苦难，人人幸福平等。之类的。总之很伟大，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不是这种。哦，这样吧，我准备了一个东西。”许竹君从她的破包里翻出一个……饮品单，应该就是路上随处可见的奶茶店饮品店的单子，双手捧给慧耀实体。随后许竹君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您能创造现实对吗？那么请您创造一个这个单子上的饮料吧。您喜欢的饮料，您不喜欢也可以——您随便挑一个您觉得可以作为展现您神通的例证就可以。只要一杯，一杯哦！”
许竹君现在真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威严的班主任在叫学生起来做题了。
“你把本座当什么，街上变戏法的还是奶茶店的服务员？本座不喝这种劣质碳水化合物的！你们这些丑女，看看本座的身姿——像是会喝奶茶的人么？”慧耀实体指着纤腰细腿，怒视所有人。
“菩萨啊，亲爱的观世音菩萨——信女向你许愿，信女的愿望是，想要菩萨您实现一次自己的愿望——世间万物如露如电太繁冗难透，信女为您节省时间，想要您在这个茶饮单上选一个您想选的，证明您真的是观音菩萨。”
许竹君说完之后，竟然走上前去，抓住慧耀实体的手。
慧耀实体双眼发愣，深深吐了一口气，舌头一甩，喃喃道：“Fuck，yougotme.”
骆小雨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张凯伦——她现在的表情就像签了五百万支票要赶走儿子身边坏女人的婆婆。
“啊，几乎万能，无敌的古老的神只啊……最终还是败在了大数据分析和刑侦专家两年来没日没夜的侧写研究之下了么。这么简单的试验，为啥我就没有想到，我也可以的——观音菩萨，给我也点一杯奶茶，谢谢。”张凯伦也凑过去，但是她是伸手，去捏慧耀实体的脸蛋。
“我可以吗……有点晚了，半糖的？”骆小雨弱弱地举手。
“可以，但是你的奶茶已经不能证明我的神通没有漏洞了。因为你对这些便宜的外卖饮料特别熟，我一定能点出来你想喝的。而且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想喝什么，你都想喝，只要是热的，甜的，例如黑糖珍珠这种——你喝下的第一口就会感激我。但是这俩老太太不同，这个长头发的大高个，她对奶茶甜饮有一点点兴趣，不是很多，但是她自己从来没有喝过也没有投入过精力研究过，关键是，她自己完全没有看过这个饮品单，她不知道这上面有什么。她只要一杯，还让我推荐，那她的愿望就是，我希望她喝一杯什么。旁边这个女博士，更野，她没有任何生理欲望，她平时只吃生命体征维持餐，她也不知道这个饮品单上有什么。所以她的愿望也是我希望她能喝什么。哦……很抱歉，我实现不了，我造不出来。我认罪，我伏法，我错了，还请组织宽大处理！”
慧耀实体竟然很认真地坦白，丧气地低头了。
于此同时，骆小雨觉得头顶发烫，多了一个外卖袋。她抬手小心取下，果然，是一杯黑糖珍珠咖啡混合奶茶，吸管都插好了——能压住肉夹馍的油腻，还能提神——骆小雨喝了一口，操，好甜，好好喝——说好的半糖呢？
“其实是无糖，真没有。但是我可以造出喝起来比糖还甜，但是热量极低的饮料——你喝完这杯，明天只要不乱吃东西，你还能减五斤体重。人家好歹是观音菩萨，而且女性友好……想要好吃好喝不运动还能减肥，这不就是你们这些丑女最热烈真挚的欲望么？”慧耀实体笑呵呵地说着话，但是并没有自首的打算，那银行经理服坍塌了，美人的身体不见了，血红的梅花随着温暖潮湿的空调风席卷了整个消防通道。
“别走——”许竹君伸手去抓，当然扑空了。
“孩子啊，你能实现别人所有的愿望，但是你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说出来啊，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前置，你能不能相信组织，相信——呜……”
没等许竹君的维稳宣言说完，消防通道突然物理倾斜六十度，扫黄大队剩余的四名成员滑梯下落。
“这是卢慕穆的子集，这个弱鸡懒蛋他不会杀人，也不敢杀人，所以你也不会物理死亡。但是，地狱的恐惧从来不是死亡呀。你们这些又丑又土的贱婢，敢拆本座的台，本座要你们感受一下：嗯……富婆会所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