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有人吗?救命——呀!”
少女的娇柔声线中,混合着懵懂多情的喘息;像是扑扇带着早春花粉的蝴蝶,飞过冷冽的空气,贴上了俞佳鑫的耳边。
俞佳鑫是一位市级师范学院毕业的语文老师,他有高中资格的教资。因为他现在生活和奔走在2020年神州大地还是中原大地上;所以用脚趾想,25岁,家里毫无政治资源背景的他,以家为圆心,半径三百公里内任何学校,都没有正式的的教师岗位在他毕业之后等待他。如果他想正式成为一名在编教师,他得考——而他五年内考上自己家一百公里范围内的教岗的机率,低于0.175%。
认真的,俞佳鑫是一个挺优秀的青年教师。
问题是,和他一样优秀,甚至更比他更优秀的且正在待业的青年教师——县城大街上用喇叭喊喊,能来一千个。
所以呢,皮肤白,自然卷,长相很贵气;也能靠在补习班和托管班里的打工收入给自己买得起一件加拿大鹅羽绒服穿穿手里拿着Iphone8的俞佳鑫,实际上是古往今来的中国社会中,最容易遇见鬼怪的那种职业选手:穷书生。
月暗星疏,莽原夜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聊斋夜话场景中,他这种穷书生,还是长得正直英俊的穷书生,当然会听见——美女的呼救声啦!认真的,假如今晚发生的一切就是是个网游,俞佳鑫玩家都独自来到这种地图里溜达了这么久,还不刷个倩女幽魂或者勾魂恶鬼啥的,搁谁都会想找GM投诉了。
因为手机的电量已经撑不住了,踯躅在郊区公路上的俞家鑫没有用手机照亮;他就在漆黑的公路上摸黑前进。先前,只不过是他打电话报警的工夫,再转头同学们车和人都就没了。其实他也不觉得是同学们抛弃了他,因为他现在也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假了。夜晚的气温在明显地下降,这个寒冷的程度暂时还是那种激发人清醒理智的程度。其实一直非常清醒理智的俞佳鑫,其实是看了一下手机地图导航确认了方向之后,才沿着公路一直朝前走的。
“妈的!”俞佳鑫被少女呼救的声音吸引,转头在路边的枯树从中看到的画面,让他轻轻骂了一句脏话。现代穷书生和古代穷书生的区别就是,现代穷书生会使用社交媒体,见到的鬼怪比古代的多几个量级。然后现代穷书生可能会打网游,且对网游的美术和策划有一定要求。
路旁的荒地中的枯树上,捆绑着一个裸女。不是全裸,其实是比全裸更裸的,穿了等于没穿,甚至比不穿更加粗暴低级的直球营销。还别说,这种裸女俞佳鑫还真见过,这种裸女呢,能唤起他一丝丝美好回忆,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这裸女的款式,是十几年前他小学时代,农村扮丧事时候会请来的“歌舞团演员”。那个时代出殡前后的灵棚坟头,都会有这种艳女劲舞;劲舞晚会上还有吃有喝,大人小孩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比春晚好看多了。
怎么说呢,一瞬间,俞佳鑫竟然有点佩服这个女性——因为也不知道是鬼是妖,但是人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佩服的点就是:这妹子的造型,思想内核就是市场定位非常清晰务实,市场垂直。但是——假如她网游里的怪,刷在这里也太特么奇葩了不走心了吧!
“大哥,救命啊——我被人——”
少女看到俞佳鑫,全身摇摆,激动地对着俞佳鑫叫唤。
“——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马上赶到。”
俞家鑫晃了一下手机,认真地回答——他说的是真的,他刚刚真的打了电话报警,当然他没有在报警电话里说一些神啊鬼的多余的话,只是告诉110,他和同学们开车路上遭遇了抢劫,并认真地汇报了他们的地点。警方告诉他尽量在原地找地方躲起来,等待救援。
“大哥,帮把手啊,救我下来啊——人家要被勒死了呢。”
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22岁的白衣裸女对着俞家鑫抖胸,掀起大腿,娇滴滴地吆喝。
“不要了吧,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要保护现场。”
俞佳鑫说完,转头,想要迅速离开这里。
——不然呢?
这么寒冷的夜晚里,公路边上的枯树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日本成人电影的画面;不是陷阱还能是啥?而且语文老师的俞佳鑫都认为,她就算是妖怪,或者鬼,也是不努力不赏上进的妖怪和鬼。在洞里坟里修炼的咋样不清楚,但是也不上网不看电视,信息滞后;导致她在2020年了还出来作这种套路。俞佳鑫就算过去,也是去给她讲科学发展观!理智让俞佳鑫加快了脚步,前方是什么不知道,关键他晕逼,女人的逼会让他头晕恶心,甚至身上长斑疹——所以此地更是不宜久留。
“救命啊……小哥哥,救命啊!Help,helpme!”
这次是公路左边传来男孩子的呼救声。
“——你们是认真的吗?”
俞佳鑫这次是愤怒地转头,看向干枯的河道上,突然出现的一湾漆黑的积水。
嗯哼,影视化光影和之前的树林上的裸女差不多,甚至饱和度更高更亮一点呢。
漆黑的积水中,白光涌动,一个明显带有古典健美锻炼痕迹的高大肌肉男浮身而起,而且他看起来还很年轻,短发方脸,浓眉大眼高鼻子,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当然,男的流氓就是比心机女流氓敞亮的——这个肌肉少男直挺挺地亮着一根粗大的鸡巴,一点都不带客气地挺向俞佳鑫。嗯,这少年的鸡巴又大又粗而且直,附近刮了毛的那种,俞佳鑫都可以看到他沉甸甸金色的卵蛋,然后枪头也殷红圆滑,但是皮下似乎隐藏着一个倒钩。少男出水之后,身上的水滴华丽丽地带着反光,随者肌肉纹理缓慢地流下来,最后这少男勾起手指,揉了一下左胸的乳头,然后笑嘻嘻地把手指含在嘴里,转身,把他那雪白如玉老寿星寿桃一样的屁股蛋子扭向公路上的猎物。
“小哥哥,我在这里练习游泳,但是脚被石头卡住了,你来帮我一下啊?”少男左手抚摸着自己的屁股,随后一根手指还去拨自己的菊花。
“啊,这里好冷啦,小哥哥,帮帮人家——嗯?”
肌肉少男谄媚地回头,发现视线中已经没有人了,俞佳鑫已经跑远了。
其实吧,穷书生俞佳鑫,的确也很倾慕体育生。注意,他只是倾慕,看到体育生,他的心旌会剧烈地摇曳,但是阴茎不会出动的。俞佳鑫还要考教职的,甚至还有可能去考公务员的,他是那种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荷尔蒙问题堵上前途和名誉的书生。存天理灭人欲对他来说有点夸张,但是俞佳鑫知道自己家庭什么情况,自己什么身份;他这个穷书生比较循规蹈矩,聊斋故事看看算了,他付不起出演的成本。
“哼——我就不信,有谁能逃过肌肉体育生的手心!直男也不可以!”少男嘟嘴,郁闷地嘀咕了一声,突然纵身,化为一道龙卷旋风,带着凛凛青雨,冲向俞佳鑫的头顶,风雨很快就追上了猎物,雨雾中身出一枚四指龙爪,伸向俞佳鑫的后脖颈。
但是青雾之上其实还有一股惨烈的黑云,带着凌冽阴风,卷向向龙爪。黑云里传来一声呜嗷,青雾把黑云推进了山林中。黑云并不服气,和青雾搅拌在一起,互相撕扯。
俞佳鑫一路小跑,他其实看不到头顶的异象,只觉得是有风雨袭来。但是黑云和青雾追着俞佳鑫移动,俞佳鑫听见天空上传来男生和女生吵架的声音:
“你是哪里来的野种,在老娘的地盘上抢食?”
“谁抢到算谁的好么,那人家对你没兴趣么。你知不知道你看起来多便宜,你知道你的奶子假到像是路边的烂塑料袋么,收破烂的老头的都不要。”
“呵呵,马路上扒屁股送上去都没人要的烂货,你那屁眼子都黑出水了,茅坑里个七孙!”
“犬科的母狗,随便你瞎汪汪。吃小爷一屌,戳烂你的骚逼!”
“恁奶奶熊的烂长虫,夹死你!”
“想得美臭骚逼,小爷先扒光你的骚毛,哇,狐臭哦——好恶心。”
“麻辣搁逼响,老娘刨烂你的蛋!”
“你们够了——”
师范生俞佳鑫听不下去了,他叉腰转头,对着天空怒吼。虽然现在可以确定天空上飞着的是妖怪,但是这些妖怪怎么就和他的托管班里那些没教养的中学生一样,下课就在扯皮大骂懂的不懂的什么脏话都在飙。
“——你们在家里,也是用这样的臭嘴和你们爹妈这么说话的么?”
俞佳鑫使出自己的惯用句型。
随着他的怒吼,黑云青雾中跌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白衬衫爆乳少女,一个是全裸肌肉男;奇怪的是爆乳少女和肌肉男嘴里都咬着几根颜色古怪绝对不是人类的长毛,然后落地救开始呸呸呸。
“你们是什么妖怪啊,穿上条裤子好吗?有病么?”俞佳鑫习惯性地背起手,开始训话。
肌肉男张嘴,从嘴里掏出一条内裤,给自己套上了——其实这样还不如不套呢,因为这样显得他的腰部肌肉和臀型更好了,而且胯间高高隆起一大堆。白衬衫爆乳少女只是从头发中掏出一片树叶,撅嘴一吹,顷刻间她变成了一个姿色特别普通身材矮小的黑脸农村女子。
“你们到底要干嘛?”俞佳鑫质问道。
“给菩萨抓血食——”
“给菩萨抓血食——”
“——唉?”肌肉男和农村女子异口同声的回答了一样的话,然后突然转头面面相觑,惊讶地望着对方。
“我是菩萨的表姐:江湖上艳名远播的斩男狂魔黑柳大仙白珍珍!”农村女子指着自己说。
“哦……久仰久仰,我是来面试菩萨助理的不动幻神龙敖毛毛!”肌肉男指着自己说。
“唉,扑哧,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呢!哦哈哈哈哈——误会,误会!”白柳珍举起拳头,去捶敖毛毛的大胸肌。
“唉,失敬……你们村里一个好看的男人都没,要么就是有来历的神仙家庭子弟,要么长得獐头鼠目猥琐油腻,我根本下不去手。这个,这个还不错呢!看起来肉质鲜美,干净体面!”敖毛毛指着俞佳鑫,就像在菜市场看到了新奇的菜蔬。
“是的呢,而且,他是纯阳童子,他没有破过身,身上带着处男的幽香……”白柳珍的鼻子抖动着,脸上带着毫无必要的狞笑。
这句话让俞佳鑫听到之后,要他突然有点安心——这个女妖道行不行,俞佳鑫根本不是处男,俞佳鑫长得清秀富态有一种传统美,中文系女生那么多,26岁的他怎么可能还是处男;他身上的确可能强烈的某种气味,那也化学工业结果——陈立军的车上烟味很重,为了讨好女上的女生,他今天在狂洒空气清新剂;结果就是也沾了俞佳鑫一身。
但是俞佳鑫不太好奇,不想听妖怪啰嗦,深吸一口气,迅速转头狂奔。
“珍姐,菩萨在哪里?菩萨托梦给我,要我收集一百个童男子的精魂来梅花树下见他,我找不到梅花树,精魂恰好缺一个……哇啊哈哈,太好了,我们收了这个壮男的精魂,姐姐正好带我去见菩萨!”
敖毛毛对白柳珍抱拳,很是感恩地说——很明显,他不觉得猎物能逃脱他的手心;他根本不着急。
“可是,这个血食现在有了防备心,我们也来不及要他心甘情愿地献出肉身精魂了……但是既然你已经有了九十九个精魂,那么这一个愿意不愿意,我们用强迫的收了他,也问题不大吧?”白柳珍咬着嘴唇,阴冷地盯着在公路上撒丫子夺命狂奔的俞佳鑫说道。
俞佳鑫其实没听清他们在胡咧咧啥,但是,看这情况——当然要跑了啦!他是师范生,虽然还没有正式找到学校上岗,但是也带了好几年中小学补习课和托管班了;也就是说,他有一定的教师经验。教师经验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类观察;嗯,或者说,相面直觉!不管天上掉下来这俩狗逼玩意是啥,俞佳鑫只瞅了这么一两眼,他的教师直觉告诉他:这俩玩意是那种智商不太行,家教也有严重缺陷的熊孩子,既不记吃也不记打,更没法说理的无赖。远离他们是明哲保身的唯一出路——他只是一个补习班的临时工老师哦,职业病也是工钱可以支付的范围内,何况这里还没钱拿,他也没有打算为了教育事业尤其事这种跨种族文明的教育事业奉献点啥。
“不,他一定会愿意的……没有人能抵挡我用大数据修炼出来的网红胴体!呵呵,想跑?”敖毛毛气定神闲地看着在马路上跑得飞快的俞佳鑫,从裤兜里掏出坏女人眼影笔,给自己画了一下反派黑化眼线,然后拉开运动服,露出腹部,给自己的腹肌上也补了一下阴影线,然后头摇了一下,化成娜迦蛇头,吐出红红的蛇芯子,伸出双臂上的巨爪,身体飘移,饿鬼扑食状去追赶俞佳鑫.
与此同时,白柳珍也从口袋里拿出最新款坏女人黑化一体补妆仪,嗯,毕竟她真的是妖女,黑化造型补妆造型程序肯定比男的多——好在,坏女人公司在2018年通过市场调研,认真聆听消费者们的需求和心声,推出了这款多功能一体化可以五秒内完成眼线深层黑化高光吸血鬼白化面部扑粉还有唇部激烈爆炸口红晕染补妆仪——只有牙刷大小,USB接口充电,自带可以使用40次的基础妆粉原料盒,只要88.9元!另购妆粉原料盒只要29.99元,还买三送一!而且这个美容仪还根据客户的黑化表现力需要,功能分为五个档次:第一档是头七回魂,第二档是厉鬼出棺,第三档是贵妃复宠,第四档是女帝登基。第五档是如今好过。后三个档次其实一般妖女和仙女不太能驾驭,毕竟那些妆太吃衣服和配饰。所以,白柳珍此时此刻只选择了第一档,凄厉幽怨感比较强的头七回魂,嗯,这个妆还是比较清冷的——比较贴近她农村女妖的身份和气质。
当然了,除了黑化妆容之外,女妖还要有标准姿势的:白柳珍扇动妖风,吹起头发——就是发丝如蛇乱舞那种;其实白柳珍也不懂为啥大家都要搞这种乱发造型,这玩意控制起来很难,容易打眼睛挡视线,不过没办法了,传统技术一定有它的道理吧,不然也不可能传承几千年不是么?当然也要张开双臂,伸出荧光色的长指甲——在这个是狐妖们的肉身容器中自带的美甲手刃,一般不会伸出来的啦;因为有点小贵,还特么特别容易断,平时白柳珍肯定是不舍得也懒得用的,但是今天旁边来了个小龙哥么,不能让人家看扁了。
于是乎,月黑风高,苍凉的马路上,穷书生夺命狂奔!身后男魔女鬼,呲牙咧嘴,喷着黑烟驾着妖风,发出喋喋怪声,勾魂蔑笑,穷追不舍!
俞佳鑫不是那种会花钱去健身房撸铁的类型,但是他还是有基本健身养生意识的,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晨跑五公里二十次,夜跑十次,偶尔还会踢踢足球什么的,不抽烟不喝酒——所以在有妖怪追的情况下,他能发挥出一定的体能实力;跑起来有模有样且不至于立刻就被超自然生物追上。
其实吧,这场追猎,非常集中地表现出白柳珍这种乡村女妖和敖毛毛这种业余反派阔少,在魔化专业领域中的各种问题。第一是:专业基础知识薄弱,基础都没有打好。第二是思想意识不端正,短视轻敌。第三其实还有造型错误这个其实问题不是很大。他们俩追的是新时代的穷书生,他们俩其实也是新时代的小妖怪……爸爸妈妈老一辈师傅们已经没啥机会教育传授他们古典勾魂术和猎血妖食技能了,就算教了,他们也不会当回事;这是一个直播当网红和打游戏当电竞选手就能出名发大财的时代,谁还要学那些过时的老手艺啦。所以呢,敖毛毛和白柳珍凹造型,毫无意义地发出各种怪声怪笑做这些多余的动作,极大地拉低了他们追上猎物的速度……不过他们也不担心,人类是直立行走奔跑的动物,他们俩想追上是早晚的事。嗯,玩弄猎物,也是当妖怪的一种乐趣不是么?
俞佳鑫跑着跑着,明显开始力竭——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职业跑手,一口气跑出去半里地已经岔气了,他是向着有光的方向跑的,跑进光中,脚步渐渐放慢,腿一抽,摔倒在那个会据说会鬼打墙的十字路口。
这个路口是有路灯和三向红绿灯的,他摔在马路右侧中央,完全暴露了自己。他伏在地上,微微喘气,似乎已经放弃了。
“呵呵,呵呵呵……鲜肉小哥哥,跑啊,你越得越多,你身上就越会发汗,你的肉,吃起来就越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柳珍摇摆着漆黑的巨长的鬼爪,从黑云中下落;妩媚而又清冷——清冷是关键字,现在流行这个——地落地,其实内心很慌地摇花手——慌是因为这个美甲其实很容易掉,摔碎了四百块钱就没了哦。
“哇哈哈哈哈哈!你没有力气也没有关系的,小弟已经修炼真龙摄阳大法第九层,坐上去也能吸干你的精血!小哥哥,这里这么亮,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的肉体,来吧,来我的怀里——”
敖毛毛也落地了,但是他吹逼还没吹完——最后强调一次:真龙摄阳大法是励持发明的一种轻量级养生瑜伽,全年龄可以学习锻炼,没有任何不良引导;但是社会上总有这种鼠辈宵小,盗用滥用真龙摄阳大法的IP品牌,搞些有的没得脏乱苟且之事——只见佳嘉鑫兔子一样起身,前滚翻出了左侧公路中心,爬过了防护栏,滚进了草棵子里。
这是一个三角路口,两个傻逼妖怪站在路口正中,完全注意没有身后。白柳珍是狐狸,听觉很灵敏,但是她其实是戴带着一个质量非常差的假发,飘舞的时候塞住了耳道;敖毛毛以为也会散发天龙慧光,没觉得背后变亮是有什么异常。
“好亮啊——”白柳珍迟钝地回头,可是已经晚了。
一声闷响逼近,比牛沉闷还叫刺耳——这是大车鸣笛的声音。
敖毛毛和白柳珍茫然地转身,被刺眼的光芒都照得煞白。
其实车笛声中还伴随着司机绝望的脏话咒骂,但是这个距离,刹车也来不及了;因为公路左侧匀速开来的9.6米载重运输大货车根本没有想到天上会掉下来两个人。
“妈呀——”白柳珍尖叫起来。
砰——磅!咣——哗啦……
敖毛毛使出奥特曼和怪物对波的姿势去接大车头,他好歹是条龙,不至于被车撞死啦,而且他也会基础的天龙潮汐喷涌。天龙潮汐喷涌不是喷水,是利用天龙流体力学使出海洋波浪般的力量去接化发;实际上他也接住了车头,车头保住了,但是大车和十吨重的货箱把他的龙趾在马路上划出火花向后滑行十几米,然后大车的载重栅箱在天龙潮汐之力被反推,向后翘了起来,四个集装箱弹向他和白柳珍的头顶。
电光石火之中,黑柳大仙白珍珍和不动幻神龙被集装箱压在马路中间,并被集装箱中喷涌出来的春天的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十一吨菠萝淹没了。
真正的穷书生,从来不回头看车祸。
俞佳鑫不打算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捏着冷汗,带着阴冷的胜利蔑笑,在灯光中找到了挡住了村镇的防护板,掀开一个缝隙,钻了进去。
穷书生这种生物,自古以来,都会有恭良温谦让的品性,甚至也会有明显的节操观和正义感。但是啊,其实古往今来的捕猎过穷书生的妖魔鬼怪们都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捕猎者,他们心目中没有正义的天平,只有权力的杠杆——不要让他们摸到那个杠杆,不要给他们那个变道的路口,也不要把大车的方向盘给他们。最关键的是,不要刺痛他们的自尊心——不过这是一点很难做到,穷书生的自尊心在哪里是什么,旁人基本无法衡量窥测。
然而逃出也没有升天的俞佳鑫,钻到防护板后,却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喘着喘着,他眼眶发热,他发现自己哭了。
俞佳鑫不信鬼神。所以,这是信仰崩塌三观颠覆之后的失望与惊惧么?
仔细审视思考一下,好像,并不是呢。
因为即便有鬼神,那么好像这些鬼神,和他生活的世界里遇见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他的信仰和三观认知纹丝不动。下午的时候,他看见了可怕的青狮子,但是神婆说,菩萨的坐骑的毛发是可以卖钱的,买了狮子毛就可以改变人生成功走向巅峰。其实何必是菩萨的坐骑呢,他家要是有钱能拿出二十万,他毕业第一年就有教岗了啊——至少收钱办事的人,不是狮子,办不成的话钱还给退,狮子吃了你的钱,找动物园说理么?啊,傍晚天黑的时候,他看见了英俊青春的体育生,在他面前化为了骷髅腐骨……嗯,是有点吓人哈,但是转过头想想其实有点恶心,这个恶心是指他看见陈词滥调中二作文时的恶心,是的,所有的美好事物都会腐朽死亡,黑暗中隐藏的导演啊,你想证明什么?难道不是就是因为人会衰老死亡变成尸骨尘埃,所以才要在新鲜美好的时期里尽量地吃肉喝酒操逼么?结局无法避免,所以才要享受过程啊?哦,是的……就是因为他其实这个觉悟,所以那两个花和尚给他的那个梦,才凄凉可怕,回味悚然。
梦里出现的什么怪兽灾难其实都不恐怖,因为醒来就都没了。但是那个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他俞佳鑫可想而知的人生故事大纲,一个还那种基本剧透了全部故事的预告片,然后剧透也和没透一样,因为他的故事里,没有任何谈得上高光精华的内容与新奇刺激的剧情。
梦里,他没有考上教岗,也没有考上公务员。这也没啥奇怪的,这本来不是说谁努力就一定会考上的东西。
考了几年,奔三了;爸爸妈妈卖了旧房,拉下脸亲戚家四处借钱,给他在县里买了一套小房子;因为他还是在楼下开补习班,所以也没必要买车。但是因为没有正式工作,他的适婚对象选择性很少,他没有资格挑三拣四;那么于静娴这种农村户口也没有啥正式工作的女性,愿意和他结婚,给他生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俞佳鑫知道,也不一是于静娴。张静娴刘静娴王静娴……只要性格中能体现“静”,体现出“娴”,能生孩子的女的,都行。他不会爱这个静娴,他没有爱过谁,他怎么知道爱?这个静娴爱不爱她都也无所谓的,只要不找事能过生孩子过日子就可以了,他会努力养家,把钱都交给这个静娴去管。他也不会出轨,不会去外面睡男人……不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支付不起;无论是钱还是名誉代价他都支付不起,他最狂野的行为,可能就是看看隐藏的小黄片撸撸管,或者幻想一下和黑皮体育生在打打球跑跑步。此后的一生,循规蹈矩,向有形无形的神祈祷,保佑自己家无灾无病……嗯,梦里他甚至开始了第二局。人生的第二局重点,就是他会他的孩子复盘他的第一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破局,不要再重复他的一生;但是无论他的孩子能不能破局,他的一生……实就像此时此刻俞佳鑫所在的马路上,可以看见远处梦幻的灯火光明;但是他知道这个灯光光明与他无关,他可能会路过,但是那里没有人收留他,没有人在意他——就算有,也是浓妆艳抹想把他当食吃的婊子。哦,就算他没有被吃掉,他走过这片灯火,前面还是无尽的马路,寒冷,但是不会冻死他,黑暗,但是却能辨别方向;他燃烧着这自己的生命走下去,走到什么时候为止呢,当然是火葬场,坟墓——如果到未来运气够好,积蓄没有全部交给医院,还能剩点买坟的话。
其实呢,田野是看得见的,花草也不是没有的,远方不仅有灯火,天上还有月亮——这个世界最吊诡的地方,就是处处摆着希望和道路;给你摸,让你走,但是那个都不属于你,梦里梦外,拱出一颗火热的心,在温柔静好中,岁月流血,渐透心凉。
俞佳鑫哭的是这个:他从梦魇中被惊醒了。
二十五岁,马上就要二十六岁的他,其实可以再多睡一会的。
不过么,这样大颗大颗的眼泪,刷拉拉地流出来;作为一个成年人,除了感冒的时候,他可能有十几年没有这样流过泪了呢。
俞佳鑫哭出了小半两热泪,好像是闷了一口烧酒;胸口舒服了很多,也就不哭了,更不再乱想了;古代的穷书生这个时候很有可能会转身在身后的板子上题诗一首,现代的俞佳鑫在一念之间,有那么一丝丝冲动想打开豆瓣发个贴,但是手机那点电维持不了多久,哪敢再作;语文老师也不必要和文艺青年划等号的。
嗯,还是要振奋精神,砥砺前行。
还好,村子公路口的防护板后,其实可以见不远处的民居街道上灯火闪烁,甚至还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俞佳鑫抹干眼泪,提着一口气匆匆赶路,不消片刻真的来到一片民屋前。而且越走他就越发现,马路上胡同里的闲散徘徊着好多人,有些人穿着打扮说话口音都不完全不是本地的。俞佳鑫知道今夜怪事多,他也不敢找人询问打听,悄悄混在人流中,朝着一个貌似超市小卖铺的二层楼房走去。他不为吃喝,不为借宿——他只想给手机充上点电,联系家人和同学。
小卖铺门口黑漆漆地蹲着站着很多人,俞佳鑫还没摸到门口;就见店门大开,两个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丢垃圾一样把一个人影推出门口;其中一个高声呼喝倒:“有什么问题,去你们本地营业点反应;再不济,可以去本市城建中心投诉!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司规定精神你们是半点油盐不进对吧?不要越级上访,不要越级上访!”
俞佳鑫听了之后,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可是真的比刚才见鬼还要惊骇,当即又从怀里掏出备用口罩捂住脸——他宁愿被鬼怪抓去吃了,也不想被卷进这种聚众扰民寻隙兹事的罪名里。旋即转身要走,却突然又听见另外一个男子喊道:“地藏菩萨不在这里,阎罗王们今天也不办公。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请你们不要相信。该回家回家,该回坟回坟。公司当然知道群众意见很重要,所以让你们下载吉祥政务APP,年纪大的不会用的,去你们营业点咨询办理,会有人教你们怎么用。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不要有事没事一窝蜂地涌出来!散了吧,散了吧!”
“这位罗汉同志,你敢举起光明火焰说这番话么?我们十里八村的十世冥户,方圆两百里的孤魂野鬼;全都听到了地藏梵音,看到了阎罗威光过境。就是因我们都是鬼,所以能看到幽冥浮屠塔,高高升起,比上海东方明珠塔还要大,就立在超市上空。你们罗汉撒谎都不脸红的么?”
人群中一个黑影对着超市门口的男子喊道。
“这不是幽冥教主浮屠塔,这是虚空藏菩萨的三世未来航标……你们看错了。造型上的梵文和人骨结构不一样的,所以才引起了谣言。”
梦过惊过跑过的俞佳鑫已经完全没有情绪和水分了,他现在只觉得很疲惫;他抬头看看超市的楼顶,他什么也没看到,就是黑乎乎的天空。在顺便仔细悄悄身边的人群……哦,果然其实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模糊的人影,而且下半身都是没有脚的。
……行吧,他已经没有力气害怕了。不过,超市的灯光下,门口门神站岗的男子,应该是大活人。左门扇前喊话劝退的男子;看起来就是三十出头,普通的公务员打扮,长得毫无辨识度的普通人,不过其用看他的表情,听语调就知道他在撒谎……他甚至都不是很努力在撒谎。
人群中又有一个黑影,举起手机,指着绿色发亮的屏幕:“一分钟前,地藏菩萨的账号刚发了一张照片,定位就在这里,他就在超市里吃方便面呢!”
“唉……”右边门扇前站着的男子则看起来格外年轻,个子不算高,但是这种人给俞佳鑫比周围的所谓鬼,更让他觉得别恐怖——这小年轻染着雪白的银发,戴着闪亮亮的耳钻,穿着一个卡其色的风衣;双手揣在兜里;脸上漂浮着一种稚嫩感;但是但凡看过香港黑帮片或者任何黑帮片的观众都能识别,这种角色,就是老大手下那个最狠最疯的小弟,他知道江湖规矩,但是他可不把江湖规矩放在眼里;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干死所有妨碍他的人,包括他现在效忠的老大。
这位银发小弟拿起手机,翻了翻,懒懒洋洋地说:“……这有什么好拍的呢?剑哥,我们也不要抵赖了。吃个桶面都要拍个照的菩萨,除了韩局长也没谁了。”
热知识,地藏菩萨韩雪衫是十世乞丐童子转世,他经历过十次饥寒残病的生活;所以,即便菩萨归位之后,他对待食物都永远充满感激之心和仪式感,无论吃什么,都要先拍照珍藏且发一遍社交媒体。其实这也导致了一些问题,不过么,最近两年,在姐夫和师兄的规劝和训斥下,地藏菩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在社交媒体上发超过五十块钱价值的食物且不能露出饮食环境的政治奥义;他拍食物发照片的机会减少了一半,所以他有机会吃四块五一桶的泡面,当然急不可待地拍照狂发,幽冥教主浮屠塔九层神光算啥,能把一桶泡面不露出商标拍出九张美滋滋冒泡美图才是真饿死鬼信仰。
当然混在鬼群中的俞佳鑫是不知道这些因果的,他只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围着超市的黑漆漆的鬼影越来越多,但是维持秩序的似乎只有门口的这赤手空拳的两个男人,而且,鬼影们神奇地和门口保持着三米半径,整整齐齐地围了半圈,却没有谁敢多靠前一点。
所以,应该是有俞佳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或者力场,让这些鬼根本无法靠近。然后要他觉得有点失望的是,身边那么多鬼,竟然没有谁多看他一眼,他也没有感觉到恐怖片里描述的温度巨降阴风惨惨什么的。
突然间,俞佳鑫发现身变的所谓鬼,都齐刷刷地抬起头了头。其中不少还有下跪的,对着屋顶膜拜起来。
超市房顶上出现了一个……嗯,黑皮体育生;其实也不是体育生,看起来更像是艺术生,舞蹈啊,戏曲之类的那种,细腰长腿的小男生。俞佳鑫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可以看到这个男生穿的是夏天的衣服,七分裤,小T衫,右手抱着一个桶面,左手捏着塑料勺,非常傲娇地站在房檐边。
“大家不要担心,本座会满足你们的愿望。”小男生的声音非常软糯,有气无力的,但是隔着这么远,俞佳鑫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虽然公司转生投胎作人的份额,本座是不能随意分配的。但是你们能看到我,说明你们的福报到了。本座愿意超度你们,脱离轮回,送你们去极乐世界。所以,尘世的问题,一了百了,你们无需再烦恼了。嗝——”地藏菩萨韩雪衫说完又抿了一口桶里的方便面汤。
俞佳鑫突然发现周围的鬼群骚动起来,很多黑影开始撤退,哇啦哇啦地咒骂着,开始四散逃跑了。随后,他看见门口的那两个门神,脸上都浮现出奇怪的笑。
嗯,现在俞佳鑫开始觉得气温狂降,春天的夜晚刹那间坠入了寒冬,突然又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后脖颈里,冰凉凉地压得他肩膀一酸。然后他的视线中的一切渐渐开始模糊,好像有一个太阳开始升起,刹那间世界亮如白昼,然后眼中一切物体变成反片,好像有一个蘑菇云在他眼前升起。
好在这个感觉就是一瞬间,他马上就清醒了。
头虽然有点疼,眼睛也有点花;但是他发现自己站在自己家门口,一只手扶着院墙,身下都是他自己的呕吐物。
俞佳鑫是不喝酒的,不能喝,也不喜欢喝;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中午和同学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陈立军拿出来的82年拉菲,开玩笑啦,就是超市29.9元的葡萄酒啦,虽然便宜,但是还挺畅销的,和果汁差不多。
然后他就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既然都在家门口了,也无需纠结什么。进了家门,看看表,也就九点半;爸爸是附近工厂的保安,这个时间不在家。和妈妈闲聊了几句,就洗脸刷牙回到卧室里闷头倒下了,给手机充电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大件事!
见鬼了,微信上竟然有一笔消费纪录,证明是打车回家的,车费记录竟然一百多元!
这不可能!
节俭的俞佳鑫人生中打出租车的次数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他中午和同学们聚会吃饭的地方就算打车回家,也不可能超过二十元!他很生气,这一百多块钱怎么花出去的,很想给司机打过去问个清楚。
“对不起。那些罗汉非常高级,如果不快点离开那里,被他们盘问下去,我会被他们发现的。”一个声音从俞佳鑫的头顶传来。
俞佳鑫揉了揉耳朵,他以为是房间外电视的声音,或者手机不小心又点到了什么广告;所以他完全没在意头上出现的杂音。即便现在头疼欲裂,腰酸背痛,洗脚的时候脚上都是血泡,而且完全记不得这下午大半天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没关系,酒醒了慢慢都会想起来的吧,但是一百块钱的去向必须搞清楚——要不要给陈立军打个电话呢?
一只手从他的被子后面伸出来,揉了揉他的头。
“——你的自然卷真好看呀。”这其实是一个很熟悉很亲切的声音。
“别闹。”俞佳鑫生气地推开这只手。
“嘻嘻,卷毛狗,娇气什么呢?”粗黑油亮的胳膊晃过俞佳鑫的练,手开始更加猛烈地揉俞佳鑫的头。
“你找揍是吧!”俞佳鑫转身,对着身上没有几两肉,头发乱糟糟,小胡子如乱草发育的张自芳说。
确切地说,这是那个穿着黑色短背心,没有被公务员世界污染过粗眼神还那么清澈的,十七岁的张自芳。更确切地说,这是俞佳鑫这一生,唯一的,最宝贵的,最接近爱的那个人,那个东西,那个概念,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俞佳鑫的血压和心率特别异常,他的神经不知道是极端活跃,还是极端麻木,让他生理上已经失去了恐惧的机制。床上,被子里,几乎和他脸贴脸的这个“张自芳”,肯定不可能是真的张自芳,甚至离得这么近,这个人都没有喘气;所以,不是做梦,就是又见鬼了。
但是无所谓了,身体里最后一点点酸涩痛苦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就算是梦,俞佳鑫也知道这是很奢侈的;因为他心中的最接近爱的这个东西,已经死了好多年;这个影像,梦里梦外都在湮灭流逝,能这么清晰真切地再看一次,都是极大的好运了。
“唉……”张自芳看着这深情流泪的脸,反而吓了一跳,脸上浮现出有点恶心的表情。但是俞佳鑫不说话,他和张自芳已经在十七岁的时候,把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完了;此后,都是虚假塑料的应酬而已。
“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鬼唉,害怕的应该是你。我之所是这个样子,是我刚才躲在你身上的时候,捕捉到你的思绪残影。”张自芳心虚地说。
——所以呢?
俞佳鑫不想浪费时间产生别的思绪,因为思绪一乱,梦可能就醒了,这么清晰的张自芳,可能就永世不见了。所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枕边人,虽然实际上,真的张自芳从来没有和他在一张床上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你是变态么?”张自芳看着泪光盈盈瞪着自己的俞佳鑫,似乎真的害怕了。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是鬼唉。而且是孤魂野鬼唉!今天我们去找地藏菩萨上访,结果地藏菩萨根本不听我们反应情况,一个大招砸下来,把上访的鬼都超度了。幸好你站在我身边,阳气重,我钻你衣服里,才躲了过去。后来罗汉来了,盘闻你,没办法,我只能先勉强夺舍你一小会,用你的微信打车跑了。你明白了么,我是鬼,我很恐怖的——”张自芳说到这里,开始拉自己的下巴,呲牙咧嘴地扮凶相。
“咯咯咯……”俞佳鑫被逗乐了。
因为他看到就是张自芳在很蠢地翻白眼扒拉自己的脸,可爱极了。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俞佳鑫的妈妈拿着晒好的衣服,进来叮嘱俞佳鑫明天更换。妈妈完全没有看到俞佳鑫的床头,还躺着另外一个张自芳。也没有听到张自芳的辩解。妈妈见俞佳鑫躺下睡了,还顺手给他关了灯。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梦?
灯关了,俞佳鑫也看不到身边的张自芳了,但是他能感觉到身边躺着一个人。俞佳鑫试探着找到张自芳的手,嗯,是人类的手,至少摸起来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温暖,但是攥着这只手,俞佳鑫觉得很放松,很满足。
这就足够了,足够了。
“喂,我说了,我是鬼。你都不害怕么?”张自芳费解地问。
俞佳鑫不想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在这个世界上害怕的事物太多了,鬼什么的,不至于,关键是你还看起来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事物。
“哼哼……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张自芳的那只手突然发力了,开始朝着俞佳鑫的裤裆摸去。
但是俞佳鑫又把那只手拉了起来,放在胸口,抱住。
“喂,大哥,您不用装了,我是鬼唉,你妈妈都看不见。所以,我们玩什么都可以的,没有谁看到,留不下证据的。何必呢?”张自芳似乎能喘气了,他爬到俞佳鑫的耳边,吹出优柔的风,散发出十七岁少年身上的汗味,非常认真地说。
俞佳鑫才懒得回答这个鬼,他现在爽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这个鬼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他沉默了片刻,吸着俞佳鑫身上散出的气息,非常怨恨地说:“妈的,我这么这么倒霉……万中无一的奇葩,又让我踩到了。我放弃了被超度的机会,结果就捡了个灭阳童子……”
灭阳童子是一种极端好色,沉迷性欲的男人。
但是外生殖器和肉体外观无法刺激到他们,他们追求的是:精神愉悦。
万中无一有点谦虚了,其实是四千万分之一的机率。
精神愉悦是很难取悦的,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每个个体,都有自己可定制但是也可以替换的精神点。俞佳鑫的点其实很简单,但是也很简单:俞佳鑫想要的是,纯洁的,高贵的,忠贞的爱。
所以无论是高阶妖兽,还是游魂色鬼;任何直接的肉弹战术和下流手段非但无效,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哦,灭阳童子,简单地说,就是那种:对仪式感要求非常高的作逼。
但是地藏菩萨都超度不了的恶鬼,可不是真的张自芳那种副厅级善财童子能比的简单货色;黑暗之中,恶鬼冒出火眼,吐出舌头,舔舐着俞佳鑫的卷发——这是在读取俞佳鑫中最深层最隐秘最真切的欲望幻境。
“呜……”恶鬼突然咬了舌头,发出作呕的声音。
“不行,算了,臣妾做不到。”恶鬼扭曲着蠕动如蛆的脸,捂着赤红色的胸口,想跑,但是并挣脱不开俞佳鑫攥住他的另外一只手。
其实想要俞佳鑫脱光露屌,与他进行鱼水之欢,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精魂是可以的,俞佳鑫并不阳痿。但是需要满足下面三个条件:
第一个比较简单,地理自然环境。
需要是一个有着如火残阳,或者朝阳的;金色的沙滩……不远处有微微欺负,茜色的海潮。然后宽阔的沙滩,不冷不热,周围十几里没有其它人。
他妈的到底什么是茜色啊?
这是一般妖物普通仙人都能找到的地方,或者制造出凡人无法区分的幻境,也不难。
第二个条件就有点苛刻了。
那就是在大家脱光了之前,要先聊至少四十五分钟的卡夫卡,或者石黑一雄。而且你对他们的文学内容,至少能聊到让高中语文老师勃起的程度。
行吧,提前预习或者准备几天,或许能做到?
第三个条件简直跳出六届外不在五行中可以成佛的难度了。
你要在和他做爱的过程中,不停地向对他说:我爱你,你爱我么。他会不停地回答,我爱你。然后这个台词对话不能停,不能间断超过三秒。不然他会立刻变成怨妇恶鬼,大家都不要玩了。认真的,佛祖看到这种画面,也会都地铁老人手机脸。
所以,琼瑶阿姨,是你么?
嗯,肯定不是的。
他妈得,早知道真的就被超度了算了。
换那个勾魂恶鬼遇见这种玩意,也是愁啊。
但是,灭阳童子,成功地吸到一个,是可以进化成邪神的啊……
穷书生床边的恶鬼,一时间真的陷入了无尽的惆怅。
但是俞佳鑫那里知道,或者在乎这些;他很快就在轻松和满足中睡去了,其实三个条件下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不重要,梦中人就在身边,或者自己就在梦中了。这个世界随属于他的东西太少了,仅在咫尺可以揽如怀中的梦,是他自己的,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