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垚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的目光像是学会了如何转弯，绕过挡住视线的门看了过去，姜想那只手，还是微微颤抖着拉开了睡衣，伸向了自己的身体，纤瘦的手指在白皙的皮肤上滑动着，一直到胸前，连乳首都是略带粉嫩颜色的，秦之垚能看见他的脸，又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眼睛红红，嘴巴也红红，湿漉漉的眼睛撞上了秦之垚的视线，仿佛在询问他，为什么要偷窥？
他往后退着，终于想起自己是应该要回避的，走回了房间，但一转眼，又见姜想躺在自己的床上，不，不对，那是姜想的床，秦之垚是在姜想的床上，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柔软的床也好，衣服也好，都是清洁剂的淡淡芳香。秦之垚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因为姜想身体陷在柔软的床褥之中，可是眼神却变得极其无助，秦之垚伸手过去，对方便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那一小截裸露出来的皮肤，终于如愿以偿地碰上，抚摸它就像在抚摸着空气，过分轻柔，秦之垚听见姜想小声地“嗯......”了一声，尾调上挑，在他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似的，他感觉到自己在发烫，姜想那双泪眼，他越看便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蠢蠢欲动，而姜想却离他的下身越来越近，微微张着嘴唇，好像准备做些什么，秦之垚太过震惊，腰上一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欲望有时候也像是流行感冒，你传给我，他传给他，秦之垚揉了揉太阳穴，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秦之垚换好衣服推门出去，姜想就站在门口，笑着看他，比梦里的样子要开朗得多，可还是梦里那张脸，那双眼睛，这让秦之垚内心隐隐生出了点儿的罪恶感似的，也不是青少年了，还能把人当春梦对象。
“洗脸的水我放好了，毛巾在这儿，也是干净的。”
“谢谢。”秦之垚一碰，水是温的，天还这么早，他是什么时间起来烧的水，秦之垚虽然就是抱着要消磨姜想的心态来的，但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太单纯还是太傻，他是对谁都这么好的吗。
“好了就来吃饭吧。”
姜想就像个田螺姑娘，突然就能冒出来把洗衣做饭各种事情都搞好，但秦之垚其实早上起来没什么食欲，他坐在桌子旁看姜想吃东西，仔细看看的话，姜想的脸不大，嘴巴也很小，吃东西的时候像仓鼠吃花生，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进去，然后鼓着腮帮子慢慢嚼，喉咙可能也是细的，用吸管在喝豆奶，吸溜吸溜地，像个小孩子。
姜想被秦之垚看得发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还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咽下最后一口白煮蛋，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秦之垚。
“怎么了吗......？”
“姜老板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姜想回答的声音很小，每次有人问到姜想年龄的时候，他都会微微感到羞耻，因为就算什么都不做，时间也会疯狂地带着你的年岁往前跑，昨天你还是个拎着纸灯笼在村子里快乐奔跑的七岁孩子，今天就是个人生一事无成无依无靠的跛子了，年龄仿佛只是在佐证着他的没用，而这个数字的增加，只是一层一层地将这种羞耻叠得越来越高。
“......你呢？”姜想看了一眼秦之垚，他之前头发都梳到后面露出额头，现在刘海放下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嗯......这是个秘密。“秦之垚笑了笑，他打算用这个笑容糊弄过去这个问题，因为要说他比姜想还小一岁的话，就莫名有点儿跌份儿了。他打扮得老成些，其实去年才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在家里的集团公司当空降兵，多少都要拿出点儿派头来才镇得住人，这也是他对这个项目无比重视的原因，那些公司里老人搞不定的事情，秦之垚要是能行，自然而然就可以得到大家的信服了。
姜想小声地“噢”了一句，果然这些城里来的人，令人搞不懂啊。他收拾了碗筷，看见一道白影从门前一闪而过，从柜台里拿了根香肠，拄着拐杖走出了门。
“小白？小白？”姜想在门口叫着，一只白色的小猫从草丛里跳到了姜想面前，秦之垚见对方费劲儿地蹲了下来，剥开手里的香肠喂着猫咪，那猫看起来非常瘦弱。
“你养的猫？”
“不是，就是生活在这里的猫，有时候会来这儿，我就喂它点儿吃的。”姜想摸着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看它尾巴在摇动着，看上去很熟悉姜想。
“为什么不收养呢？”秦之垚站在门口仔细一看，这小猫，和姜想一样，瘦，白。
小猫吃着香肠，嘴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姜想还在摸着它的头，“小白好像不喜欢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他总是要到处去玩的，因为是猫嘛，对不对啊，小白？”猫咪用下巴蹭着姜想的手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来。
和你正好相反，秦之垚只是这么想了想，没说出口。就在这时候，肖白蹦蹦跳跳地从坡道走上来，见他们大少爷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站在乡间小屋前，大声打着招呼，“秦总。”
小猫一见生人过来，便从姜想身边逃跑了。
“小白！”姜想大声唤着，还有半根香肠没吃完呢，小猫下次再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啊？姜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儿吗？”肖白还纳闷，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能叫名字了，然而秦之垚和姜想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留肖白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对了，姜先生，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药膏真好用，还有吗，我想买瓶。”
“有的。”姜想扶着拐杖站起来，肖白就跟着去屋里，摸着自己脖子上发痒的红点，他可真是在这地方住够了。
“谢了啊。多少钱，姜老板？”肖白接过来，就要往脖子上涂，却差点蹭到衣领上。
“不用了，你们上次帮忙救火都没好好谢过。”姜想还笑着，这个人的名字和他的小猫一样，“我帮你吧。”
姜想用食指剜了一点药膏在指尖，轻轻地往对方脖子上挠得通红的地方涂，凉凉的触感，草药味溢出来，对姜想来说，这感觉和喂小猫没什么差别，但秦之垚看见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没来得及细想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成因，就直接大步上前把肖白往过一拉。
“回去再弄吧，今天不是还有施工讨论会。”
于是肖白就跟个猫被拎着颈子一样被秦之垚拽走了，还不忘对着姜想大喊“谢谢”。
姜想看着两个人远去，他们身上讨人厌的开发商这个标签已经被揭下了，现在是有点新奇有趣的好人了。
“哎哟哟，大佬，你拽我干嘛？有话直说啊。”肖白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推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见秦之垚沉默不语，怎么回事儿啊，刚才不是还心情挺好的样子嘛。
“急着回去洗澡好换衣服开会，开车吧你。”
“我说你现在是什么策略，还住他家里？”
“你不也在宾馆里住腻了吗，等过几天，这边的路修好了点，跟我来监工吧。”
“不是吧，你一大老板，亲自监工算怎么回事儿啊。”肖白又愁眉苦脸上线，他们俩家在隔壁省的中心城市，这跑到这偏远地方来搞项目，只能住县城里的小宾馆，而且没什么娱乐消遣，肖白还整天被没晒好的床垫里的小虫子咬。不过在小县城里还能吃个小饭店，在这里就只能吃冷盒饭了啊。
“我不去，那帮老家伙要指指点点了，说我只是个签字的，什么都没干坐享其成了。”
“我说大少爷，以后你继承了股份，都得听你的，你管他们呢。”
“小白，这不一样。”
“你刚才叫我什么？”肖白耳朵尖，刚才他就琢磨呢，那俩人怎么一说他名字就笑了。
秦之垚又想到刚刚姜想摸着小猫咪时的样子，又笑了笑，他和动物一样温驯，只要是他把房子地皮转出来，秦之垚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还像以前一样顺风顺水。
“诶，你别光笑啊，给我解释一下啊。”
“快点开车吧，回去做事了。”
项目正式开始开工之后，确实是忙了不少，需要审的单子，采购报价，还有施工进度，全都要监管，他们在这小县城里为数不多还能称得上办公楼的地方租了一层做办公室，以便处理些事情，但条件自然比不上总公司那里好，不过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什么心思挑剔这个。上次从姜想家离开后又过去了小半个月了，项目组那边的人还对这钉子户不搬走的事情愁眉苦脸，但秦之垚却让他们放宽心，就这么着，进村的路已经休整得初见端倪，各种建筑材料都运送得很顺利，天气慢慢热了起来，隔三岔五有这边市里的领导要找秦之垚做开幕仪式还有吃饭什么的，全都被他给往后推了，不过他们往这里投资的钱数目巨大，那些人讨好还来不及。
秦之垚电脑一合准备散会，他本来不是这么爱开会的人，但最近事情实在太多，要把人都叫到一起讨论完了才能提高做事效率，连肖白这个平时任劳任怨的都无精打采的，最近确实是太累了。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
会议室里的人散了，秦之垚拉住肖白，“安排个下午茶吧，大家都挺累的，你看着选。”
“好嘞。”肖白一听吃就来了精神，立即驱车出门，跑了老远去一个小有名气的甜品店买东西，玲琅满目地摆了一办公桌。
“大家手里活儿停一下，吃点东西，秦总请的，小卓，给大家分一下。”
招呼完大家，肖白敲开了秦之垚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的人都很有眼力见，首先就把最好的一份给秦之垚拿去了，但秦之垚从小就家教严，基本上不会吃外面拿来的东西，不过据说也是因为小时候有一次他被人绑架过有关系，可是肖白钢筋铁胃，他就总来秦之垚这里来套双份。
“老板，蛋糕你不吃吧，我拿走了。”肖白的手刚要靠近蛋糕盒子，没拿到好吃的，却被秦之垚打了下手背。
“干嘛呢？”秦之垚目光还在电脑屏幕上，他是侧面长了眼睛不成。
“你不是不吃这种东西吗？”
“我喂猫。”
“什么猫？你养猫了？猫还吃这玩意儿。”
“野猫。”秦之垚笑笑，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我提前下班，今天。”
“去哪儿啊？”肖白大喊，但是对方根本没理，秦之垚吃陌生来源的食物，还是秦之垚竟然养了宠物，无论哪个都可以排到今年的离奇事件前三名了，肖白心碎地目送着他亲爱的小蛋糕渐渐远去，心中默默念了一句，世风日下，人不如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