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带林衾回了自己家。

    他给自己放了几天假,这就是当老板的好,有事自己批假,重要的项目延后几天,不重要的下面自己处理,需要他过审签字的秘书早上会带给他。

    他跟林衾两个人在家就是各做各的,吴天有他需要处理的工作,空出来的时间会看看电影和,林衾则负责发呆。

    偶尔他会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吴天,重复着那句:“你不该来的。”

    吴天听多了也会反问他一句:“为什么不该来?”

    林衾从来没回答过他。他有时候会很黏吴天,能一直待在男人怀里,有时候又会缩在被子里完全不理吴天。吴天也习惯了他这样,真的挺像只猫的,心情好的时候就黏你怀里,喵喵喵地邀请你摸它,有时候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比如现在,吴天正掐着林衾的脸给他喂药。这人乖的时候给什么吃什么,不乖的时候吴天也被他挠了好几爪子。秦胜昊本来说林衾发病的时候抗拒他人的介入,但他本身自我调节能力不差,所以这种时候一般就放他几天,他自己会出来,但是既然林衾并不排斥吴天的接触,吃点药能让他更快的度过这段时期。

    他掐着林衾的脸让对方抬起头上扬,脖子上的喉结受外力影响微微颤抖着,他的大拇指撬开林衾的嘴,压住对方的舌头,然后将药片塞进去,另一手举着水杯给他灌水。他的拇指压得很深,让林衾的喉咙能够做到本能吞咽,但也呛得林衾满脸涨红,被放开后趴在地上不断咳嗽,不受控制地流泪,嘴角全是溢出的水,狼狈不堪。

    吴天看着他这样叹了口气,抽了两张纸蹲在地上给他擦眼泪。瞧着他这副可怜样,吴天觉得林衾还是在床上的时候哭得更好看。

    他揉了揉林衾细软的头发,手指拽着一小截碎发往下拉,看着林衾顺着他的力度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痛。吴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开口道:“你喜欢喝牛奶吗?”

    林衾眨了眨眼,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哦,原来是谎言啊。

    “那你喜欢喝什么?”吴天撑着腿站了起来,他淡淡地扫了眼趴在地上的林衾。

    林衾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他仰着头看向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吴天,手指蜷缩着抽搐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拽住了男人的裤腿,又摇了摇头。

    吴天没说话,他稍稍退了半步,林衾抓着他裤腿的力度不大,那截布顿时从林衾手里抽走。

    他迷茫地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指尖并在一起揉捏了一下,像是在确定手里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林衾愣了一会,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瞳孔一点点缩小,那种迷茫变成了惊慌,“唰”的一下,泪水从眼里涌出,才擦干净的脸又被他哭花了。

    他连哭都很安静,咬着下唇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看着自己掌心一个劲流泪,眼睛又红又肿,鼻子发红,额头皱着,面色褪去了红润苍白得过分。他坐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却并没有再去拽吴天裤脚,他们俩之间只隔了半步的距离,却像是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吴天烦躁地握了握拳头,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觉得自己也是有病,在这时候跟林衾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这人根本听不懂。

    他弯腰把林衾抱了起来,这人抵着他的胸口像是在抗拒他的触碰,却又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有些怪异的梗着脖子无声落泪,哭得又惨又可怜。吴天看着他这样也心烦,这时候自己惹他干嘛。

    吴天抱着他坐到沙发上,伸出手指把林衾咬着的下唇扒出来,上面坑坑洼洼的还溢出不少血丝。他叹了口气,也不嫌弃林衾这张泪痕交错的脸,轻轻吻住了对方,把唇上的血液舔到自己嘴里。他吻得很有耐心,时不时放开让林衾喘两口气。

    林衾哭狠了鼻子被堵塞住,只能靠嘴呼吸,吴天又吻着他给他度两口气,他总算渐渐平复了下来。

    “吴天......”林衾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他呼吸还有些不稳,说话的时候声音还随之震颤,“对不起......”

    他喃喃地重复这句道歉,吴天本没觉得什么,被他哭得仿佛对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顿时头疼得狠。

    他轻轻拍着林衾的背,这人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哭累了倒是安静地靠在自己肩膀上,好好的居家服被蹭上了各种鼻涕和泪水。

    第二天林衾没能按照他的规律作息起床,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眼睛一阵刺痛,他倒回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缓了好久才半眯着从床上爬起来。

    吴天在厨房做早饭。他今天难得能睡得比较久,因为某个定时闹钟今天没折腾他,他享受了一个能称得上“假期”的上午。

    林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吴天,头抵着男人的肩膀,有气无力地抱怨道:“眼睛好痛......”

    吴天手上动作顿了片刻,才继续把煎蛋翻了个面。

    “醒了?”他语气没什么变化,把锅里的煎蛋和培根盛到盘子里,任由林衾跟个挂件一样的吊在他身上。

    “嗯......”林衾低声应了句,“嗓子也好痛......”

    “哭成那样人都快缺水了,哪儿都痛还不正常?”吴天揽着他的肩膀转身,揉了把他的头发后把他往外推,“去洗漱,锅里的蒸蛋还没好,这些东西你就别想着吃了。”

    林衾晕乎乎地进了洗漱室,他本来半眯着的眼无意间抬头看向镜子,愣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整张脸都有些浮肿的丑样,颤抖地举着牙刷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镜子里那人也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随后发出一声尖叫,伴随着噼里啪啦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吴天淡定地切了一块培根合着煎蛋塞进自己嘴里,默默夸奖了一下自己的技术。

    林衾像只蔫了的猫,耸着肩膀磨蹭进厨房。他脸上盖了张毛巾,只能从边边角角的缝隙中看到地板,林衾摸索着打开了冰箱,往毛巾上面塞满了冰块,然后飞快跑开,倒在沙发上敷着自己脸。毛巾将他双眼盖住,有种掩耳盗铃的意义,只要他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一样。

    “过来吃东西。”吴天喊了他一声。

    “不吃。”林衾坚定地拒绝了。

    吴天从厨房扫了一眼在沙发上躺尸的林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笑得太过分。他走过去把林衾手里裹着冰块的毛巾拿开,这人力气还不小,拽了好几下才拽动。

    林衾愤恨地瞪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眼肿的只能看到一条小缝,这个动作倒是让它睁大了一些。吴天没忍住,他手指握拳抬到嘴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我都看了一天了,遮什么遮,去吃东西。”

    林衾怨念地看着他,默默从沙发上爬起来。

    桌上放着一碗蒸蛋,上面浇了一勺酱油,闻着很香,看着也很嫩,林衾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发现好像没充分搅拌,有些蛋白凝固在了下面。他不喜欢吃蛋白,但他没说什么,嚼了两口就吞下去了。

    “家里没搅拌器,蛋清可能有点没打散。”吴天推了杯牛奶过来,放在林衾的面前。他嘴里说着这份蒸蛋可能做得不太好,却并没有说“不好吃就不吃了吧”这种话,反而大有让林衾必须吃完的意思。

    林衾抬眼无声地看向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蒸蛋,然后落到放在旁边的牛奶上。

    他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快速解决了这份早饭。

    吴天看着这人紧绷的嘴角,实在没忍住自己的笑声。

    林衾面无表情的对着他伸出手,示意男人把包裹着冰块的毛巾还给自己,拿到后又飘回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躺尸敷脸。

    吴天把碗筷放进洗碗柜收拾好厨房后坐到林衾旁边,他腿上摊着笔记本,工作上的事还需要他处理,不过看样子明天就能回公司了,倒也不急这一时。

    肩上多出一份重量,吴天垂头一看,发现林衾靠了过来,半个身子压在他的左臂上,头枕着他的肩膀冰敷着自己的眼睛。

    他想了想,把电脑从腿上移开,压着林衾的头让对方枕在自己腿上,拿过他手上的毛巾接手了这份工作。

    林衾闭上眼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手腾出来了倒是小动作不断,抓着吴天的空出来那只手的手指玩。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兴趣,又是跟着比大小,又是压着指关节让其中一根卷曲起来,又或者掰动手指曲起,只留下一根中指冲着吴天的脸比划。

    吴天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在他头顶轻敲了一下,然后抬起林衾的下巴,瞧了瞧这人敷了半天的眼睛有没有消下去些。

    林衾半眯着眼由着他掐着自己的下巴。

    他看着吴天眼里认真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抿了一下嘴开口道:“我喜欢喝酒。”

    “嗯。”吴天放开手,继续把裹着冰块的毛巾贴在林衾的左眼皮上。

    林衾得了个语气词的回应,底气又有些不足了,他手指绕在自己衣服上卷了卷,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你喜欢乖巧听话的不是吗?男人都喜欢这种。”他话里带上了些倦意和嘲弄。

    吴天稀奇地掰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问道:“你觉得你乖吗?还是说我们对于这个词的理解产生了分歧?”

    林衾被他哽了一下,随后拍开吴天的手,把毛巾抢回来搭在眼皮上装鸵鸟。

    “你这是从哪儿学的?立人设?这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了。”吴天笑着捏了把他的脸,“几岁了?学人家立奶狗人设?我看是只疯狗还差不多。”

    “我骨质疏松,缺钙,不行吗?”林衾甩开手上的毛巾,撑起身子移着屁股坐到他腿上,用被冰块冻得发凉的手指塞到吴天的衣服里,幼稚地不行。

    “那你是不是还在长高?”吴天掐了把他圆润挺翘的屁股,有一瞬间想把他裤子扒下来扇两巴掌。

    “我难道不乖吗?给摸、给睡、给操,还要怎么样?”林衾用男人的体温温暖了自己僵硬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往吴天的腹肌上摸,他撩开男人的衣服下摆,对着那完美的人鱼线上下其手。

    “摸我的女人、睡我的女人、操我的女人?”吴天挑眉,他抓着林衾乱动的爪子放到对方自己的肚子上,然后装模作样地也捏了捏。

    林衾失了声,他看着吴天瘪了瘪嘴,半晌才小声地憋出来一句:“那是以前......什么你的女人,一夜情对象而已......”他总是在强调着这点,像是在隐晦的证明着自己的特殊。

    “哦?那现在呢?飙车、玩消失、不听话、还骗了我好久,你觉得呢?”吴天喜欢林衾肚子上的软肉,只是这人瘦了不少,即使是现在的姿势缩在他腿上,肚子上也没多少点肉。他脑子里在想怎么把这人养胖点,现在抱起来都有点搁人。

    “怎么能叫骗你,又不是不能喝牛奶,只是喝起来跟白开水一样。”他刻意略过了前面几个问题,又把最后所谓“骗”定义在这种小事上,明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指的是其他,但只要吴天不挑明,他就装聋作哑。

    吴天抬了抬眼没拆穿他,问了另外个问题:“那你喜欢什么?甜的?辣的?”

    “都可以,别是清汤寡水的就行。”

    他这个回答让吴天又拖着嗓子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在饭局上看你总是没什么胃口,倒是把人设拿捏的很好嘛。”

    他这话让林衾又是支支吾吾了几声,最后才说了句:“本来就不怎么好吃......”

    “骗了我不少啊,小骗子。”吴天嘴角一勾,手指顺着林衾的腹部爬上他的胸口,指尖微曲弹了一下他的乳尖,再抬手用手指轻轻揉搓着林衾的耳垂。

    他的动作令林衾身体逐渐僵硬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坐在吴天腿上,脸上泛起晚霞般的嫣红,眼神在男人的注视下有些躲闪,扫过男人面容时又夹杂了些说不清的情愫。林衾偷偷咽了口唾沫,睫毛抖了好几下才低声对着男人说:“对不起......”

    “你昨天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都要听到耳朵起茧了。”吴天搭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林衾胸口的衣领。他皮肤白,印子不易消,昨天掐着他脸留下的指痕还残留在脖子上,看上去有些可怜。

    林衾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并不是想要骗你,只是希望......你能更喜欢我一些......或者说,我能表现得更喜欢你一些......”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气里充满了低落。

    吴天动了动指尖,按在林衾脖子的红印上,用指腹转了两圈,似是在揉散那些瘀痕。“别卖惨,好好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林衾顺着他的力度抬起脖子,喉结被男人用手指抵着,随着说话发出震颤,仿佛被咬住的猎物,连身体也轻颤起来。

    “那说说为什么道歉,你做错了什么?”他像个检察官一样的审视着被告人,等待着对方阐述观点。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过来找我。”他今天醒来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悠。林衾眼里闪着亮光,看着吴天的神情又是纠结又是期待。

    “想来就来了。”吴天还是那句话,这本就是句实话。

    “真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算了,我已经听到我想听的了。”林衾摇了摇头,不去探寻真相。

    吴天反而笑了起来,“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会儿怎么又缩回去了?”他伸手想去拿桌子上的烟盒,林衾看到后给快一步伸手。烟盒被他拿在手里,吴天盯着他看了几眼,才慢悠悠地从里面抽出来一根,林衾举着打火机给他点烟。

    吴天觉得自己这时候像个嫖客,坐在他身上的林衾像点的小姐,就差在脸上堆起个谄媚的笑容了。

    “少动点小心思。”他嗤了一声,把吸了一口的烟塞进林衾嘴里,“方启打电话让我去看看你,我跟秦胜昊聊几句问了点你的情况,他没给我说太多,只是让我把你带出来。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里可怜兮兮的,同情心泛滥,这不就来了吗。”

    林衾没信他的后半句鬼话,但他还是弯了弯嘴角,夹着烟抽了一口后吐到吴天脸上。

    吴天把烟从林衾手上拿走,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香烟经过两人的嘴却也没烧掉多少,烟头上残留的火星在慢慢入侵着,让那大半截香烟重新燃起火花,在烟灰缸里静静地燃烧着,吞噬掉残余的卷纸和烟丝。

    “好了,说吧。”吴天可不准备让他继续躲下去,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后抱着手臂看向林衾。

    林衾眨了眨眼,“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吴天家里那个挂钟给他看。

    “从这东西开始说起吧。”

    “我哥比我大不少,但是因为他很优秀,我出生后我爸妈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已经有‘天才’之名的大哥身上,对我更多的是放养。不过很不巧的是,我脑子里的神经递质和海马体等失衡,所以我是天生就有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脸上倒是没其他表情。“小时候还不太明显,加上大部分时候是保姆在照顾我,他们没太关注,直到我大了一些后因为经常打架,易燥易怒,性子格外乖张偏激,他们意识到不对了,毕竟我大哥乖巧懂事又听话,我就像劣等因子一样,所以他们带我去看了医生。”

    说到这里,林衾勾出个嘲弄又恶劣的笑容:“据说他们两个人还各自偷偷做了亲自鉴定,怕我不是他们结合生下来的崽。外面种花种草太多了,谁又能确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然后我就被丢给了心理医生。按理说我家情况应该会选择那些名声在外的医生,当时我妈听了她哪个‘闺蜜’的推荐,把我给了一个姓钟的外行。说他是外行,不过是因为他是冲着我家钱来的,根本没想过要治我。”他说起这个人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但吴天看得见埋藏在他眼底的恨意。

    “他给我妈说要封闭治疗一段时间,我妈没怀疑,毕竟在她看来这是医生的治疗手段,然后我就被他关了三周。他关我的地方类似于禁闭室,可能之前也这样搞过不少小孩子,那房间里除了一个挂钟和一扇窗户以外什么都没有。”林衾的视线落到吴天家里那个挂钟上,他对着吴天笑了一下,“可比不了你家里这个,那玩意顶多几十块钱,甚至都不准时,我记得好像要慢一些。”

    “姓钟的每天来送两道饭,然后反复告诉我晚上七点就有人来接我回家,所以我每天就数着秒过日子。我好像跟他之前绑的那些小孩不一样,因为我不哭不闹,他这话是为了搪塞那些吵闹的孩子,发现我没这些反应后甚至都不再说这话了。不过我当时自然是记在心里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怨恨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后来跟姓钟的搭手的另外个人似乎在分赃上与他产生了争执,他们俩一直没谈好,也就没通知我爸妈‘被绑架’的事,而我那时候实在太安静了,他把我忘了两天后才想起来还关了我。”

    “他当时应该是打算转手把我卖给人贩子,因为如果他自己单干这笔生意,被查到的可能性太大了,风险太高,所以他放弃了。他来的时候给我带了很丰盛的一餐,有点像断头饭。”林衾咯咯的笑了两声,似乎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他也没猜到我会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给自己留一些,来看我的时候还怕我已经饿死了,所以我趁此机会逃了出去。”

    “我拦了车让人送我去了派出所,我爸妈才知道我被绑架了。大概是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踩了他们的脸面,姓钟的被整得很惨,而我被绑架这个事瞒了下来,毕竟我是他们亲自送到犯人手里的,这是件相当丢脸的事。”

    “或许是他们觉得愧疚,又或者是他们觉得丢脸,之后没有再提让我治病的事,对于我也不再约束,而我的性子也越发阴晴不定。”他回想了一下那时候的日子,觉得其实也不错,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人来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只是那些掺杂着愧疚和失望的眼神,令他厌恶。

    “那时候还小,本来脑子就有病,以为闹大了他们就会多看我两眼。我那时候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情绪上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所以我是希望他们能找人治好我,可惜他们没这想法。”林衾挂在脸上的讥笑让吴天想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像是刻在了他脸上一样,笑别人,也笑他自己。

    “人的嘴总是又碎又杂,有钱人的圈子里都是些闲得发慌的人,就算我被强制要求留在家里,也总有那些登门拜访的客人见到了我发病的样子,他们总会用惋惜又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就像再说‘看,林家二少居然是个疯子,真可怜。’”

    他视线移回到吴天身上,眼里的嘲弄还没有完全散去。林衾像是在强迫自己看向吴天,他向来倔得很,明明怕从吴天眼里看到那些熟悉的眼光,怕到身子微微发抖,手心掐出一排月牙形的指甲印,他还是要看清男人此刻面上的神情。

    吴天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开口。男人的目光很平静,作为一个合格的听客,不擅自打断,也不评价好坏。他只是伸手抹平了林衾的嘴角,让对方不再挂着那个丑陋的笑容。

    “我在意那些目光,无法忽视那些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读初中的时候都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理疾病,但我那时候情绪控制不住了天天打架,被他们逮着叫疯子。他们或许没有别的意思,但却又说中了真相。”

    “我用自己的钱找了心理医生,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这么多年我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控制情绪,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眼神,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冲上去将他们揍个半死,我想要把自己治好,当个正常人。”

    他看向吴天,郑重地开口:“吴天,我想治好自己。”

    吴天轻抚过林衾的头发,发尾留在他的指尖,他捏着那又细又软的发丝,想到很早以前对这人的评价:看着软,其实性子又臭又硬。

    “治不好怎么办?”他没说,也没说不好,只是问了林衾一句。

    “治不好你就陪我一起死。”林衾表情狰狞了起来,他伸手掐住了吴天脖子晃了两下,表情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两只手交叠放在男人的脖子上,想用力都不敢用力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吴天的怀里。

    “如果你都治不好我,那我只能认命了,你努力一下,把我操死在床上,我比较想用这个死法,虽然听上去很丢人,但我是真的能做到‘爽死了’。”

    吴天捏了捏他的脖子,“你不觉得这事听上去就很不靠谱吗,没听过谁的病是能被做爱治好的。你确定不是馋我鸡巴?”

    “这不一样好吧,那是并发症状。都说有因必有果,你是那个因,果不也应该由你来了结吗?”林衾蹭着他的脖子嘟哝了一句,“我不管,如果不是你,我只会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小疯子,而不是天天对你发情,仿佛有性瘾一样的变态。”

    “你也知道你是个变态啊。”吴天被他逗乐了。

    他软软地靠在吴天怀里,拽着男人的衣服抿了一下嘴,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道:“帮帮我。”

    “嗯。”这次吴天没有迟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不是在可怜我吧?”

    “不是。”他从来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算了,就算是在可怜我也行,别放弃我......”林衾这话讲得很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吴天垂着眼眸看向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面扭曲的烟头还残留着点点火光,直到燃尽化成袅袅轻烟。

    小骗子还是这么会利用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