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旻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了。
他倒地的瞬间，众人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们井然有序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面无表情的沈楠艺站在傅旻面前。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沈楠艺用鞋尖戳了戳傅旻柔嫩的脸颊，傅旻的侧脸凹陷进去。
“啧，什么东西啊？”
不耐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他静默了会，突然慢慢弯下腰，一直交叉相握的手此时紧紧捂住他自己的脸。
窒息感在血液里如同鲜血不断涌上脑门，沈楠艺大口呼吸着，头发丝在风中摇曳。
“哈……哈……”
等缓了过来，他才蹲下身抱起昏迷的傅旻。
“呦，果然很轻。”
轻佻的语气在沙哑的声音下更加神秘，沈楠艺走向铁门，打开。
望着幽长的通道，又看了看怀里皱着眉头的傅旻，沈楠艺轻声道：“真是麻烦。”
——
“赶紧起来给我！！”
“唔——”
肚子传来刺痛，没缓过神，傅旻捂住腹部疼得喘气，冷汗直流。
他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表情狰狞的中年人。
……这里是哪?
我，晕倒了?
我怎么会在这?
他是谁？
那人看傅旻看鬼似的看着自己，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扬起大手作势要挥下——
“艹！！！！！”
中年人猛地被踹开，站在他身后的，是还未收回腿的阿海。
阿海一脸慌张，满头是汗大喘着粗气，他没理摔在地上却敢怒不敢言的中年人，径直走向傅旻。
“你……沈哥找你，跟我走。”
随后阿海直接拽起傅旻垂在地上的另一只手，将其托了起来。
“呃嘶——”
撕裂感一跳一跳，傅旻皱着脸消化着疼痛。
阿海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怎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大，扯得傅旻绞痛。
沈楠艺究竟要找我干什么?
出了刚刚傅旻待在的空间，四周是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白房间。
里面的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捂脸痛哭。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左拐右拐离开了这个白色房子，来到了地上。
依旧是怪异的通道，但是这里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匆匆忙忙，见到人都低着头不语。
素白的房间让傅旻感到心梗，而寂寞到吵闹的走廊更是让傅旻呼吸困难。
直到一声尖锐的喊叫声打破了寂静：
“啊啊——”
有什么东西裂碎开来，像浪潮一般迅猛涌入整个走廊。
大家皆是脸色巨变，他们胡乱逃窜着，都用手捂住后劲处。
一开始傅旻还未反应过来，直到一人，脸色潮红的看着他。
他发情了。
“怎么回事？！！”
阿海也是个beta，他无视了傅旻的询问带着傅旻穿过拥挤的过道。
直到，站在一道门前。
“快进去吧。”
阿海没有看傅旻，而是把视线对准了慌乱的走廊。
随后，他离开了，走向人潮中。
傅旻着急又无语，他望了望身后的喧嚣，到底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漫入傅旻的鼻腔。
他不得不抽出另一只手捂住鼻子。
房间很大，整个装修像是实验室。
“呃……呃……”
寻着声音走近，傅旻才注意到躺在台上的人。
“！！”
那人浑身鲜血，没有牙齿的嘴痛苦的咬合着，他的双眼空洞无神，脏乱的发丝如藤蔓一样缠在他脸和脖子上。
而他脸上，是不自然的红。
脸上满是痛苦的泪水在见到傅旻那瞬间控制不住洪泉般喷发。
跟刚刚那个人一样，他发情了。
四周空无一人，他四肢被包裹在硬的黑袋子里像是……被砍断了?
傅旻愣愣后退，背上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呀，你来了。”
沈楠艺一手揽过傅旻将其带至实验台上，而傅旻整个人都在发抖，在靠近那人后更是全身发冷。
“……”
“呕——”
傅旻捂住胃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若傅旻是个alpha或者omega，便能闻到实验室里，强烈到让人呕吐晕厥的侵略性信息素。
沈楠艺无动于衷眯着眼看傅旻难受，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个司机，几年前肇事逃逸，慢慢心生愧疚，却又不敢去自首。”
沈楠艺突然说到。
“我们选中了他，完成了他的价值。”
“……?”
“他感受到了痛苦。”
“……痛苦的价值。”
傅旻觉得沈楠艺疯了。
他强忍着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沈楠艺低头看他，傅旻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就像无数触手从深处爬出，逐渐腐蚀整个眼睛，变成真正的恶魔。
“已经到时间了，你该去完成你的任务了。”
他又顿了顿，接着眼睛冒出奇异的光：“在这之前，去看看我的画吧！”
不等傅旻同意，他抓住傅旻的手绕过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机器，来到了实验室的隔间。
沈楠艺似乎是这里的主人，他对这里的布局十分熟悉。
打开一扇白色的门后，傅旻的视线被红色夺走——
展示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副用鲜血滋养的画。
浓烈的铁锈味和腐烂味完完全全被这扇门阻隔开来，而傅旻的认知也被这副颠覆三观的画永远分割。
他头皮发麻，眼泪瞬间流出，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可他的双腿无力到要跪下。
而站在他身侧的沈楠艺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眼里的光要化为实质，要是让不知道的人来看，还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绝美的艺术品。
“太美了。”
“不是吗？”他转过头来问傅旻，在看到他脸颊上挂着的泪水后愣了愣，随后温柔捻去。
傅旻怔怔转头，看着沈楠艺的柔色，眼前冒出许多画面。
沈楠艺杀人的样子。
“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傅旻闭着眼睛说到，闭上眼，他依旧能看到那副画。
恐怖的红色。
“好吧。”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收回了手。
“回到那个房间，做上次一样的事。”
“带回一个叫齐敏的女孩。”
傅旻逃出了实验室，在离开房间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实验台上的人，那人痛苦的啊啊叫着，被砍断的四肢仿佛要撑起来爬向傅旻。
——
门外是光着上身的阿海，他看到傅旻白着脸出来，沉默了片刻，带着傅旻离开了。
路上，傅旻眼前仍是被红色覆盖，他不适的摇了摇头，疲惫的喊住阿海：“……阿海，我要休息一下。”
阿海也是懂傅旻，他没有异议，站在傅旻旁边等他。
停止思考，面前就会出现刚刚骇人的场景。
必须要转移注意力，傅旻把视线投向了阿海。
“沈楠艺，他是不是精神病?”
闻言，阿海下意识举起拳头，却又在下一秒抑制住。
俩人面面相觑，阿海心虚的放下手，别过头去。
“……为什么，你们不伤害我?”
“如果沈楠艺是这个组织的老大，看他神经的样子……是邪教?”
“……”
“可是现在是科学时代，你们做人体实验，拐卖人口，这么多数目，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让我做的工作，是不是杀人?！”
“利用人的痛苦，伤害他人……”
“我不会的！！”
“！”阿海怒视着傅旻，他蹲下一把抓住傅旻胸前的衣服，后者被他拎起来，“我劝你别试探我了，我不会伤害你，你最好留点力气去完成你的任务。”
试图激怒阿海失败，究竟是为什么让他们无法伤害他?
似乎阿海在别人面前和沈楠艺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害怕沈楠艺。
被丢在地上的傅旻累得靠在地板休息，他拼命抑制住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要活下去，要逃出去。
“……走吧，时间到了。”
阿海抬手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下午两点。
——
阿海看着熟悉的铁门，额头冒出些冷汗，傅旻察觉他明显绷紧身子，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进去吧。”
傅旻推开门，跟阿海一起走了进去。
意外的，这次他们是最先到的。
阿海突然与他分开几米远，面无表情挑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傅旻垂眸，挑了个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
等待中，傅旻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阿海眼神示意闭了嘴。
……
“嘎吱——”
阿海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俩人望去，是一位短发女生。
她看到屋子里的俩人，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踌躇之下还是进来了。
她坐在了傅旻与阿海中间的位置，之后就愣愣坐在那。
“你好，我叫扬祎海。”
阿海本名原来是扬祎海。
傅旻默了默，也介绍了自己：
“你好，我是傅旻。”
女生明显想强迫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一出声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你们好，我叫齐敏。”
傅旻猛地顿住，他抬眸，细细观察着齐敏。
她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为什么沈楠艺要她?
带走她之后呢……
像那个人一样，砍断她的四肢吗……
不行，不要去想，不要想……
三人无言，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很快，剩下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人到齐了。
阿海看了看众人，当了领头羊：“我是第一个来的，那么先从我开始吧。”
“我是个孤儿。”
“！”
傅旻没想到阿海居然是个孤儿。
那阿海是怎么被骗进组织的?
“我在十六岁之前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
“我是被邻居们拉扯长大的，幸运的是，至今为止，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直到那天，旁边的邻居搬走了，很快，一户新人家搬进来了。”
“为了与他们熟络起来，也是为了下一任‘养父养母’，我天天会跑去他们家玩。”
“他们有一个小孩，长得很漂亮。”
“我很喜欢跟他一起玩。”
“后来……”
阿海顿住，许久不曾说话。
众人都看向了他。
他张开嘴，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我发现他被父母殴打，全身伤害。”
“后来有一次，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惊动了全小区，大家都报了警。”
“他的父母坐牢了，我跟着他一起去了别的地方。”
“他很厉害……一个人养活了我们两个人。”
“后来，后来他的伯乐发现了他，他让我跟他一起走。”
“我跟他一起离开了我呆了十六年的城市。”
“后来我们想法不和，常常有争分。”
“就这样过了十年，我痛苦了十年。”
不，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痛苦了。
我心疼他，又怨恨他。
阿海在心里想到，目光慢慢看向了齐敏。
傅旻几乎是下意识就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齐敏。
阿海的故事，是真的是假的，还是为了哄骗齐敏?
“我是第二个到的，下一个就我吧。”
傅旻眼疾手快说了出来，可他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救齐敏。
他不知道他们指名道姓要回齐敏要干什么，也不知道阿海会不会生气不顾命令杀了自己。
更不知道，齐敏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傅旻斟酌几番，缓缓开了口：
“……我有一个姐姐。”
“她对我很好。”
齐敏顿默，她眼睛看着傅旻，静静听着他的故事。
“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煮早饭，她因此要很早就要起床。”
“……每次，每次我在学校犯了事，姐姐都会赶紧赶过来维护我，如果是我的错，也只是很温柔的教训我……”
“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姐姐总是耐心的教导我。”
“她那么好，我却一直不懂得感谢她。”
“……”
“后来，她失踪了。”
“我的爸妈总是出差，我以为她是出去玩了，所以一直等她回来。”
“我等了半个月，我早在第一天晚上就报了警，因为我联系不上她。”
“警察说姐姐平时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爱好也是，因此线索非常少。”
“我知道，我知道……”傅旻逐渐哽咽，他的情绪被故事带动，他仿佛，真的有个姐姐。
“她一直围在我身边，连个好朋友都没有。”
“我等了很久，爸妈也找了很久，始终无果。”
“现在离姐姐失踪已经五年了。”
“我真的好想她，我还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我很爱你。”
许是这个故事真的很感人，大家的表情都缓了下来。
傅旻时时刻刻观察着齐敏的样子，希望她能对这个失踪的姐姐的故事有所感触。
……
……
“让我来吧。”
齐敏说道。
来了，傅旻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她所有动作，似乎想要透过她冰封的眼神窥探到炽热的心脏。
“我的妈妈是个疯子。”
“她杀了爸爸。”
“……对我做了，很对不好的事。”
“让我到现在，看到人都会产生恐惧。”
“妈妈死了之后，我想走出阴影。”
“这是我离开妈妈的第七年，我好像永远都脱离不了她带给我的痛苦。”
说着，她的手慢慢缠上自己的脖子——
“啪！”
周围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呆了，傅旻赶紧跑到她身边，打开了她的手。
“咳咳，咳咳咳——”
“……哈……哈……抱，抱歉。”
近距离观察齐敏，他看到她脖子上无数条青紫的淤青。
结合她刚刚的举动来看，似乎是不控制的自残。
齐敏缓了缓，开口接着说道：“每当我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我的弟弟就会紧张的跑过来控制住我，在我冷静下来后，会抱着我安慰我。”
“我是个没用的姐姐，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是这样。”
“守着一个废物，过一生。”
“太痛苦了。”
傅旻心中一动，接着，他看见齐敏眼角流出悲伤的泪水。
心口一抽，痛苦这个词就像一双无形大手，捏紧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他们互不相识，却都因为痛苦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感受到的痛苦，是一样的。
——
结束了。
众人收拾收拾离开。
留下傅旻阿海和齐敏三人。
“齐小姐，我们走吧。”
傅旻一把抓住齐敏的衣角，有些慌张地说：“不，别去。”
他才意识到，原来齐敏是早就认识阿海的，她早就准备好，加入组织的。
“傅先生，怎么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傅旻抓住他衣服的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傅旻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傅旻连忙后退几步。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回去，回去找你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