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就是,在今天的董事会上,支持她。
权寒朝看着顾奎一副低着头愧疚得要死的神情,就笑了,淡淡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权家集团的掌事者。”
顾奎一看没成,事情又要延后,这可了不得。
等大家散了,顾奎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权寒朝的衣摆就要往下跪。
权寒朝可不适应一个年老的长者向他下跪,抬手给他搀了起来。
顾奎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说道:“请少主开恩,犬子是犯了大错,您看在老身年老,膝下只有一子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
“老身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急中糊涂,您要是有不满就拿老身撒气,千万不要迁怒小儿啊!求求您了!”
权寒朝越听越离谱,他家里还有一堆事,可没时间跟他解释,“得得,你儿子有手机,号码你知道,给他打个电话你就明白了”,权寒朝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过身道:“今日你的选择,我暂时就当你救子心切,以后不要再这么糊涂了,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顾奎还在怔愣,权寒朝就已经开门走了。
回了家,不出所料,在门外就看见了夏沅,身后有两个看守。
夏沅一身素衣,赤脚,跪在别墅外的小道上。
权寒朝握了握拳,走到他面前,夏沅按规矩向权寒朝问安,一张嘴,果然就是一股血从嘴里淌出来。
按照主家的规矩,背叛的奴隶在请死或者请求解释之前,都会在口中含几片碎瓷,每一次吞咽都要小心翼翼,如果不小心咽了碎瓷渣,就极有可能划破肠壁,痛苦而死。
当然,刮破口腔或者舌头也是必不可免的。端的是折磨人的好法子。
权寒朝移开了眼睛,只听夏沅口齿不清地道:“奴罪不可恕,请主人重罚赐死。”
权寒朝冷冷地笑了一声,眼底神色深不见底,他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他。
昨晚他担心小沅一个人在别墅里孤零零的害怕,便紧赶慢赶地把工作压缩,抽时间回去一趟。
当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别墅内空无一人。
他愣住半天,后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半信半疑地往地下室走去,结果愣在当场,门被打开了。
文件和印章不翼而飞。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令权寒朝惊讶地是,是夏沅偷走的。
夏沅!果真背叛了?
权寒朝给安插在沈晓梅手底下的保镖打去了电话,轻而易举地知道了今晚的安排。
当权寒朝来到鹿泽楼下时,看见了夏沅的弟弟妹妹,便一切都明了了。
可即使这样,夏沅背叛也是事实。
他该怎么办?!
回忆结束,他低头看向夏沅。
权寒朝他压下心底涌上来的热流,镇定地开口:“主家对于背叛的奴隶,你比我更知道你的下场,念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临死前,我赏你个解释的机会。”
碎瓷给口腔腮肉划个稀破烂,每次开口都是巨大的折磨,夏沅的双颊麻木,眼眶酸涩,他张了张了嘴,勉强道:“奴行背叛之事确凿无疑,事已至此,只求主人能赐奴速死,奴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主人的恩德,生生世世为您祈福。”
“像你这样的奴隶,我用不着你为我祈福。”
他最恨人背叛,父亲背叛了母亲,造成了他终身伤痛,而如今,夏沅背叛,背叛的还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他怎么可能饶恕。
权寒朝从兜里掏出了那把手枪,隔空指向了夏沅的脖颈——咽喉之处,只需要他轻轻勾动手指,一颗子弹就可以了结他的生命。
他自觉已经包容他很多了,无论是刚认主时没有戳穿他的撒谎,还是摔碎母亲的簪子,等等等等,他饶恕他太多回了。
权寒朝向天仰了仰头,再低头看他之时,已是一片冷漠,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最后,满足你一个愿望。”
液体从夏沅的眼眶匆匆滑落,鼻翼轻轻煽动,他想,主人真好,临死前,还可以允他一个愿望。
夏沅轻轻地开口:“奴希望主人能放过弟弟妹妹,让他们在别墅里服侍您就好,别把他们送回主家,让他们平安成长。”
夏沅重重一磕,尖锐的石子立刻刺穿了夏沅的额头,他泣泪道:“奴就这一个遗愿,请主人成全。”
权寒朝喘了几口气,极其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抬起头———别躲。”要是打偏了,会有痛苦。
还有一句‘对不起’。
权寒朝眼里的不忍和愠怒被冷漠和疯狂取代,他把枪口对准了夏沅的咽。
片刻之后,“砰”地一声枪响。
夏沅由于紧张,闭紧了的眼也颤动不已,全身高度紧绷又高度服从,他没有半点想要逃走的念头,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谢主人恩典。
他感受了半天,没有哪里痛。夏沅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最终,主人还是把枪离开了半厘,子弹擦着他的脖颈而过,打在了砖地上,那里出了一个大洞。
夏沅不可置信:“主人,您……”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夏沅瞪大了眼睛,眼底一片说不清的红,他无声地哭泣,把所有即将涌上来的酸楚强行往下压,“不,奴不走,奴死也不走!”
“我再说一次,走!”权寒朝背过了身,把还冒着微烟的袖珍手枪揣回兜中,把眼泪用力往回憋,“别让我说第三遍,这次放过你,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所以趁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在我面前消失。”
“不,奴不走,奴宁可死在这,奴也不走。”
“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说罢权寒朝就大步往回走。
夏沅就像灵魂归位似的,僵硬的身子突然反应过来,拼命地膝行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奴不走,奴千罪万错,主人您还没有发落,奴还没有领死。”
“要死你就死远点”,权寒朝低头看了看夏沅,“再抓着我的裤脚,就拿你弟弟妹妹抵过。”
夏沅立刻想被电到似的撒开了手,不敢再碰。
权寒朝摆脱了他的手,快步地进屋。
徒留夏沅一个人,渺小地跪在地上,渺小的就像一颗蚂蚁,任谁轻轻一捏,不废吹灰之力就可以碾死,连灰尘都不会剩。
夏沅把那两样东西从柜子上拿下来的时刻,就知道如今这个下场了。可他没想到,主人竟然会放走他,放他自由。
他揩掉眼尾溢出来的液体,膝行着往门外走,既然主人不让他跪在别墅里碍他的眼,那他就到大门外去跪。
屋内。
一进门,夏沅的弟弟妹妹成团地抱在一起,正在发着抖,他们刚刚听到了枪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也见不到哥哥。这个别墅当时来过一次,面前这个冷脸吓人的人曾经也见过一次,当时哥哥说,这是他的主人。
权寒朝走近了几步:“你们,怕我?”
夏溪岁数小,也不会说假话,她点了点头,夏澈立刻把小溪的头抱在怀中,改口道:“不……不怕的。”
权寒朝冷脸笑了一声,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夏沅他自己也好久没见他们了吧。
这样的小孩,被拿来威胁,夏沅作为哥哥,他……
权寒朝抿了抿唇,道:“跟我走。”
权寒朝把他们带到了夏沅的房间,“这是你们哥哥的房间,暂且在这住吧。”
未等夏澈和夏溪再说出什么,权寒朝就已经回屋了。
他呆坐在床上,不经意间看到了桌上的那对杯子,权寒朝猛地冲过去,举起那个雕刻星星的杯子就要往地上摔。
可是最后时刻,还是定住了。
他还是……舍不得。不仅没有射杀掉他,连他送的杯子都舍不得摔。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到了晚上,权寒朝都没有出来。
别墅里没了人做饭,权寒朝拿着手机,在想要不要让主家再送个奴隶过来,总不能继续这样。
突然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好久没聚了,今晚要不要聚一下?
是权寒朝的好友,也是锦色酒吧的老板。
说来也巧,与夏沅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权寒朝想了半刻,回复道:等我。
一出了自己的卧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而进,开门见山道:“晚上回来我给你俩带吃的,现在不要睡觉。我会让保镖看住门口的,不要试图乱跑。”
“他们都有枪,如果你们乱跑打掉你们一条胳膊或是腿,那我也管不着。”权寒朝说罢,就转身离开。
他听见夏溪颤抖着说:“哥哥,我好怕……”
很好,小孩子果然好骗,效果不错。
出了大门,权寒朝还以为夏沅是真走了,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别的滋味,他迈步去了车库取车,然后径直开出了大门。
却从后视镜里隐隐看见了一个身影,门外道路两侧野花疯长,杂草丛生,他正跪在路边,这让权寒朝的心被狠狠地锤了一下。
夏沅看见是主人的车,便什么也不顾的追上去,膝盖早已见红,怎么受得了这粗糙不平的地面。
他跪行着跟了好远,车子都没有稍微慢下速度,直到车子渐行渐远。
夏沅爬过来的地面,全是刺目的鲜红。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路旁。
小小的一坨,在野草路花的衬托下,也不甚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