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不远处，孙晟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隐藏埋伏的地方。
他向周止眼神示意，周止点点头，下车去查看。
孙晟留在车上警惕地戒备。
周止蹲下身查看，只见男人穿着一身发白的工装服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脖颈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按理说，这么大而深的伤口，男人的血应该流干了一地才对。
然而，除了他衣领上发黑的血迹，其他部位的血迹都很少。
就像是……有人已经帮他清理过了一样。
周止霎时回头，只见孙晟从车上下来，举起双手，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
两人一对视，周止当机立断地拔枪。
“看来你们的联盟并不坚固啊。”旋即他听见孙晟后面的人说。
“他有枪。”孙晟言简意赅地说，“我大意了。”
“没有，没有。”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抵着孙晟背部的枪却丝毫没有放松的痕迹。
“我刚好懂点医学知识，给你喷了点会放松的药剂而已。”
周止打断他：“我们没有恶意，物资车上有，你可以拿走，车子得留给我们。”
男人说：“物资什么我不要，我只是有件事问问你们。”
“你说。”
“我想问，你们是不是知道是谁杀了这个人。”
男人问。
“不知道。”
“不知道。”
两人同时回答。
周止脱口而出，刹那间他和孙晟对上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他和孙晟都见过那天何鹤杀死的队友的尸体，一样的利器，一样的伤口。
很明显出自何鹤的手笔。
孙晟没有看到伤口，说不知道的原因可能是不想惹麻烦，但他和周止对视之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人沉默了一下，紧接着说：“我说过我知道点医学知识，或许，心理知识我也懂一点？”
孙晟听出他愠怒的口气，枪口准确无误地抵在他的脊柱上，一枪就可以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周止举起手枪，缓缓对准了…地上的尸体。
他冷静地说：“我猜，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不然怎么会为他精心擦拭脖颈上的伤口，就好像要刻意营造出一股这个人没有死的假象。
如果只是诱惑他们过来，未免也太费工夫了。
而且他还问两人知不知道杀害男人的凶手是谁。
“请便，反正他已经死了。”男人冷冷地说。
周止手枪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在三个人的耳边响起。
无声的对峙中，没人看见男人在孙晟背后咬紧牙关，极尽忍耐。
“啪”地一声，枪掉落在地上，孙晟感觉到背后无形的压力消失了，紧接着男人从他背后走出，举着双手，做出了十足的投降姿态。
“我认输，你赢了，”他嗤笑，“把枪对准我，从他身上移开。”
周止抬手要照做，被走到身侧小声说了句谢谢的孙晟制止了。
黑暗中举起双手的男人的面部轮廓渐渐显现，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俊秀模样。
孙晟拉着周止往后退了几步，游移不定中周止吐出一个名字。
“封然？”
封然挑眉，“你认得我？”
周止收起枪，说道：“城主一直在找您。”
封然看起来有些疑惑，“城主？你说的是潜龙的那位还是卧沙的那位？”
看起来他和两个基地的城主都有渊源。
孙晟插嘴：“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封然思考片刻，回答：“很不一样，一个想杀我，一个更想杀我。”
周止说道：“您说笑了，陆城主吩咐过我们，凡是认识您的，见到您以后，都要跟您转达一声。”
“陆睢感谢您送来的良药，治好了多年的恶疾。”
“爆发冲突后也不能杀您，要放您一马。”
孙晟愕然地看向周止，见他神色不太像撒谎的样子。
莫非这个封然真的救过陆睢的命？竟然能让他这样下达命令。
封然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他放下双手，闲庭信步地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体，手从尸体脸上一点一点地滑过，最后到达颈间那一处伤口上。
“要不是我来的早，还真死了。”他对着尸体说话，言语中是难以掩盖的责怪之意。
周止骇然：“这怎么会没死？这伤口这么深？”
封然说：“封然的哥哥，又怎么会和别人一样。”
孙晟悄悄按住他的手腕，给了他一个不要多问的眼神。
末日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尽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但并不代表做不到。
然而封然主动向他们解答疑惑，他双指分开，扒住伤口，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金属的痕迹。
“这是我在潜龙基地城主那偷的一样材料，安在我哥哥的脊柱上，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他的身体。”
原来是封然的哥哥，孙晟看了一眼男人的样子，还真有点神似。
“再加上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他画风突变，又开始犹抱琵琶半遮面起来。
怪不得他说潜龙基地的城主也想杀他，原来是他偷了城主的东西。
孙晟想，那可不得千刀万剐，末日里谁不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他还把这种可以保命的东西窃走了。
没有昭告天下，让他被人人追杀，死无葬身之地已经是这位传说中喜怒于色的城主法外开恩了吧。
周止也这么想，他说：“这城主居然没杀了你。”
封然呵呵一笑，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不找别人杀我，是因为他想亲手杀了我，千刀万剐的凌迟，最好是想死不能死的那种。”
他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们认不认识杀他的人吗？”
周止不明所以，不懂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便说：“因为我们下车查看了？”
封然摇摇头，看向他们，最后停留在孙晟的脸上，像是在辨认。
“我认得你。”他说。“你以前在潜龙待过吧。”
孙晟狐疑地看着他，果断道：“我不认得你。”
封然像在打哑谜，“你不认识我，我却和你见过一次，不过你应该忘记了。”
“我说你们认识这个凶手，是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是潜龙基地的人。”
“而且，你们认识。”他笃定地说。
孙晟心中一惊，有一瞬间他甚至猜测何鹤已经被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笑面虎抓住了，不然怎么会认定他俩认识。
“我以前确实在潜龙待过，不过做了一些错事，被赶出来了。”孙晟思考了一下，中规中矩地回答。
周止开口：“潜龙那么多人，就因为他们俩都是潜龙的，你就觉得他们认识？这也是你的心理学知识？”
封然被他逗的一笑，良久正色道：“可能你忘了吧，毕竟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值得记得的大事。”
他说：“那我们就这样分开？我不会去找这个凶手的麻烦，作为交换，你们也当没看见过我。咱们一拍两散？”
周止和孙晟默契地看了一下对方，很快地达成了共识。
紧接着两人快速上车，驾车扬长而去。
周止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终于放松下来。
孙晟趁机问他：“陆睢真的说不许你们动他啊？”
周止笑了笑，“我总不能当他面把话说完吧。”
“陆睢的最后一句话是，”他顿了顿。
“放过他一次之后，下次再见，格杀勿论。”
目送黑色车身的吉普逐渐被黑暗吞噬，封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晟要去的地方。
他想，如果他不告诉孙晟，孙晟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和他不只是一面之缘。
而是他离开潜龙基地的导火线。
他走到男人已经凉透了的尸体旁，半跪在地上，把他上半身抱起。
喃喃道：“早跟你说带刺的玫瑰不要碰，一点脑子都没有，还得麻烦我来把你修好。”
“果然，欠别人的，都得用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他抱起男人，大步流星地上了车，向另一个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