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郁现在被关在何处?”陆安歌手握着弩弓,隐约可见手背上的青筋。
“兄长!”
“我问你他现在此刻在何处?”陆安歌突然爆发,让周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毕竟陆安歌向来温和,几乎没和别人红过脸。“既然他想拉我给他做垫背的,我怎么不圆他,但若是因我而伤了别人,那可就是我陆某的过错了,安良,你是我弟弟,你该清楚我的性格,袁郁一日不除,你我谁都别想清净。”
袁郁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谁会不明白他是想以陆安歌为把柄,拿捏住某些人,好为自己卖命,陆安良也不是没有想过除掉他,但人已经…
“二少爷,人已经送去姜将军那里了,他还让我给您和大少爷捎句话,啊,大少爷,您终于醒了。”报信的仆人看见陆安歌,话说一半就停了。
“说什么?”陆安歌手里还拿着那把弩弓,说话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说,”仆人刚想开口,便看见陆安良正怒视自己,到了嘴边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了。
“快说!”
“姜将军说,不要让二少爷把袁郁送走的事情告诉您。”仆人经他一呵,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多出。
陆安歌放下手里的弩弓,身体因重心不稳靠在了桌子上,他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即可给我更衣,备马。”
距无梁以北五公里的地方是片尚未开发的荒山,山底下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林中藏有一大型训练场,这是无梁专门用来训练最精锐的将士的地方,几天前,因为姜凌恒镇压北方少数民族有功,姜既明便将此处让他管理,渐而兵权也都尽数掌握在他手中。
训练场内,刀、剑、弓、弩各有专门的地方,但其中最让将士们肉疼的却不在其中,那到底是何处呢?其实要找到它方法格外简单,只要竖起耳朵,听哪里传来最凄惨的叫声,便可循声找到它的位置,它就是让众将士闻风丧胆的罚惩地牢。
今日,姜凌恒又送进去了一个人,此人看上去不堪一击,施罚的小兵担心他熬不过一轮就直接晕过去,但令他意外的是,姜凌恒下令不让人动他,并警告地牢里所有人不许泄露风声,否则直接斩首。
袁郁躺在铺满干草的地上,朝姜凌恒举起双手:“怎么不给我捆上,我可是罪不可赦的乱臣贼子,这地方又是何处?新建的狱所?”
地牢一向昏暗,姜凌恒上半身几乎无光,只能看到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以及以下的位置,袁郁注意到姜凌恒手上包裹的白布,血迹还残留在上面。
“你果真如我猜测的一般,与陆安歌关系不浅,看来,我这赌局押对了。”
“你到底怎样肯救他?”姜凌恒突然问道。
袁郁眯起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盘腿端坐在地:“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这一切都要看大将军您了。”姜凌恒手上的白布似乎红得地方更多了。
“你现在兵权在手,想要攻下无梁简直轻而易举,我要的是你登上皇位,然后再禅让于我,到我为王的那一刻,便是陆安歌解脱的时候。”
“痴心妄想。”姜凌恒回敬他四字。
“这也就是我所说的难处,将军的意愿才是最关键的,但我劝您话别说得太早,多犹豫一日,陆安歌便多辛苦一天,决定权在您手里,我等着。”袁郁说完又躺下,打起鼾声睡着了。
姜凌恒在袁郁这问话问了个屁,正满头怒气,从地牢刚出来,便又听到陆安歌去皇宫找他的消息,此地陆安歌还并不知道。
陆安歌去皇宫奔了场空,姜凌恒不在,袁郁也不在,于是他不得不将此事告诉姜既明,以寻求他的帮助。
“袁郁没死?此话当真。”姜既明正处理政事,忽闻陆安歌要求见,心底起疑,按理他来也是找恒儿,怎么会找自己呢?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结果也正如他所料。
“当真。他被姜凌恒带走了,人在何处,我并不知道。”陆安歌每一口呼吸都要费不少力气,这袁郁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
“恒儿为什么会带走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安歌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后,衣衫已被汗湿了大片,他一路骑马赶来,身体的毒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他,似乎要逼得自己撕开皮肉,剜出五脏六腑才肯罢休。
“姜凌恒他善武,但头脑简单,我怕他会为我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袁郁他的目的从始至终是为了皇位,你一定要找到他,听到没有!”陆安歌被烧糊涂了,完全忘了尊卑,但姜既明见他神色痛苦,便也没和他斤斤计较。
“但你身上的毒不能不解啊。”姜既明暗示身边的奴才去叫太医,但却被陆安歌拦住了,“笑话,我学医难道还救不了自己?但凡是毒就可解,毋听袁郁那小人威胁,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袁郁,他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我们要快。”
陆安歌话说一半,喘不上气,颤颤巍巍地从袖里掏出一块布,咬在嘴里,然后,又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胳膊,其深度几乎接近白骨。
“你疯了吧。”姜既明一掌打掉他手里的匕首,用衣袖堵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冲身边的奴才大吼,“太医怎么还没来!”
“我都跟你说了,叫太医没用,”陆安歌靠在姜既明身上,毒好像因为血的流出舒缓了不少,“这样转移疼痛会让我好受些,放心,我自有分寸。”
得到姜既明的承诺后,陆安歌策马赶至医馆,他吩咐了洛銮奕两句,便将自己锁在书房,安排了个下人守在屋外,负责替自己抓药,顺便以防自己不测。
皇宫内,陆安歌前脚刚走,姜凌恒就来了。
“陆安歌来过这里了吗?”姜凌恒瞥见姜既明袖子上的血,强行装作波澜不惊。
虽然陆安歌不想劳烦自己,但姜既明却已暗中派人调查此毒,他总觉得这毒和眼前的局势有些眼熟,仿佛就如当年一样。
“他来找你,但你不在,是去‘后花园’了吧。”
‘后花园’是两人对那秘密之地的暗语。
“我知道袁郁在你手上,我也知道你并不打算把他交给我,毕竟给了我,我就一定会处死他,而处死他,陆安歌便没得救了。”身为过来人,姜既明很清楚袁郁的套路,无非是抓住人的把柄,方便自己夺权争利。
姜凌恒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在姜既明面前,他还是太幼稚,但现在自己军权在手,倒也不是怕他,现在只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像小时候一样,姜凌恒每次做了错事都会低着头,一语不发,事后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他自尊心很强,人也很倔,认定的事情,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说不,这次就连姜既明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动他。
“你的手怎么了?”姜既明看到他手上缠得白布,几乎一大半都被血染红了,“小西,去,把太医再喊过来。”
年近半百的老太医折腾来折腾去,一边给姜凌恒处理伤口,一边喘着大气,等终于结束后,也没肯离开,最后经姜既明催促,才不情不愿地走了,但一出门,就拐进旁边的小花园,他可不傻,万一又把自己叫来了怎么办?
“太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姜既明让小西把屋内的人都带走,自己要和兄弟说说话,小西面上应允,实则已心领神会,暗中让人通知了御林军。
姜凌恒摇头:“那时我尚幼,记不清了,太傅他为人正直,应当是父亲听信小人谗言所致,但究竟是怎样,我也并不清楚。”
姜既明走到堆有厚厚一摞文书的桌前,从中抽出一张扔给了他。
“太傅果真是被冤枉,等等,那日赐药的是袁郁?”
“没错。”姜既明站在桌前,看着这些被尘封的往事,“当年,我本打定主意在及冠后便和太傅隐居山林,但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袁郁找到我,威胁我去为他争权夺利,我不从,他便以太傅的性命要挟,于是我只能被迫与他联手,暗地里扩张势力,以便在父皇驾崩当天,夺得皇位。”
“所以,你做的一切是为了太傅?”姜凌恒后知后觉,袁郁现在用的和当年是如初一辙的办法,只是对象换了而已。
“没错。”姜既明看着纸上写得所有密密麻麻的字,全部都是自己和太傅的回忆,“你也知道,我母亲不待见我,在她失宠后,与我关系要好的人也都离我而去,只有太傅一直陪在我身边,母亲死后,我除了他几乎一无所有。所以,即便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义不容辞。”
“但是,就在我以为达到袁郁的要求后,父皇却因小人谗言赐死了太傅,我所做的一切全部化为幻影,我不甘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顺了袁郁的心登上皇位,但私底下对太傅的死进行调查,这一查不要紧,让我发现了当年赐给太傅毒酒的人是袁郁,并且他竟擅自处理掉了太傅的尸体,多亏了梁孺,将太傅的尸体从他们手里夺走,不然太傅可能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那之后,我经常上门拜访他,他也知道我和太傅关系甚好,便允许我对太傅的尸体进行尸检,但结果却是太傅并没有喝毒酒,他的身体里出现的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毒,所以,我怀疑陆安歌身体所中的毒和太傅当年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