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刚才我们从城里出来,有什么异常吗?”陆安歌将装有水的皮袋递给他,王全喝完后,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安歌。
没想到姜凌恒速度这么快,陆安歌有些担心他是否已经攻去皇宫,但愿自己能赶在他前面,“王全,加快速度,我们来不及了。”
“是,老爷。”王全听令,扬起马鞭,打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深不可测的密林之中。
“皇上,西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
姜既明手上正处理着南方的政务,小西猫着步子轻轻走到他身边:“将军已经行至皇宫外,陛下是现在,还是吃过午饭后再去?”
“先吃饭吧。”姜既明撂下折子,伸了个懒腰,姜凌恒啊,姜凌恒,你让我陪你折腾这一遭,不介意我先吃个午饭吧,“禁军那边怎么样了?”姜既明从龙椅上离开。
“已经通知过了。”
“消息放出去了吗?”
“都放出去了。”
“好,先去吃饭,小西,今天有朕爱吃的玉面馍馍吗?”
“皇上,那是寻常人家才吃的东西,御膳房他们不做。”
“岂有此理!”
正在姜既明嘟嘟囔囔的时候,姜凌恒一群人正缩在阴凉处吃着百姓送来的干粮。
“老大,怎么突然要搞演习啊?这大热天的,把弟兄们都叫出来活受罪,不值啊。”
姜凌恒把干粮塞进说话人的嘴里,训斥道:“忘了数年前乌桓偷袭无梁了吗?我们这叫活受罪吗?这叫防患于未然,什么都不懂,吃你的东西去。”
宫门外,那颗梨树上的花瓣已经全部凋谢了,姜凌恒坐在树底,嘴里嚼着干涩的馍馍,心里盘算着能否骗过袁郁的眼睛,这已经是自己的最后底线了。
数日前,地牢中。
“你说什么?让我给出一半的解药。”袁郁正吃着姜凌恒送来的佳肴,鸡肉从口中掉在地上,让一旁施刑的小兵馋的口水直流。
“当然是有条件的。”姜凌恒此刻是下半身位于阴影之中,双手抱于胸前,居高俯视着地上的人,“我只要攻到皇宫外,你就必须交给我一半的解药,否则你让我没法信任。”
“信任?”袁郁举起手里泛着油光的鸡腿,“能当饭吃?别忘了你是在求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敢跟我提条件,你怕是还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吧,我的太子殿下。”
姜凌恒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挥手让施刑的小兵走开:“你还知道我曾经是你的太子殿下啊?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生气时会干嘛吗?”
咔哒一声,牢门被打开,袁郁面前摆放着的佳肴被一脚踢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鞋面沾了几点油渍。姜凌恒现在是上半身隐没在阴影中,他抬起右腿,直接朝袁郁另一半完好的脸上踢去。
袁郁被这一脚踢到了墙上,整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姜凌恒又一脚上来了,直接踹到他的肚子上,袁郁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痉挛,跪在地上,吐出混有鲜血和牙齿的肮脏物,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姜凌恒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贴着他的耳朵,又问了一遍:“我只问最后一遍,答应还是不答应?”
袁郁剩下这半张完好的脸,被姜凌恒打得破了像,他知道自己威胁不了他,只能狠心点了头,额头的鲜血顺着脸的轮廓慢悠悠溜进嘴里,姜凌恒,是自己小看了他。
姜凌恒是今天早上走的,袁郁清楚他带走了这里最精锐的士兵,万人的军队在地面上踏出振聋发聩的响声,向着王畿进发。自己渴求的王位现在只有一步之遥,解药,哼,即便给了陆安歌又能怎样,到头来,不是依然会死在我手中。人这东西,总是会陷于七情六欲之中,想要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就要心无旁骛,情啊,爱啊,都是些饭后消遣的东西,拿到台面上只会让人笑话,姜凌恒,姜既明,这道理是出生在帝王世家的人必须要会的,你们恨便恨自己生错了地方。
地牢内,半圆形的铜制吊盆挂在各处,里面烧的是从北方运来的木炭,木炭因灼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放在这漆黑寂静的地牢中,格外的刺耳。吊盆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拐角露出个发髻,他好像是赤脚,来去无声,裤腿挽至膝盖处,上身套了个打满补丁的粗布大褂,黑黢黢的双手扒着同样颜色的墙,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见四下没人,才大胆的走了出来,这时袁郁冷不丁地咳嗽一声,吓得孩子脚底打颤,缩成一团。
“大人饶命,我只是听说这里有剩饭剩菜,便想偷偷捡回去给我那卧病在床的娘亲,对大人在此地并不知情,还望大人海涵,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你从哪来?”袁郁此时正焦急等待着姜凌恒的音信,但传话的始终没来,对于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孩童,只当作个意外,毕竟此地人走楼空,误闯进来也是情有可缘,不过,说不定能从这孩子嘴里撬出几句话。
“回禀大人,小的从无梁逃命而来。”
“哦,为何逃命?”
“大将军姜凌恒带兵攻打无梁,现已兵临皇宫外,战况惨烈,殃及的百姓数不胜数,于是趁着双方缠斗胶着时,携家带口的逃命而出,恐怕过不了今天,江山就要易主了,大人也还请尽快逃命吧。”小孩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像是在颤栗又像是….
“甚好,甚好啊。”袁郁从草垛里站起,走到光亮处,而跪地的小孩闻声抬头,被他容貌又吓得缩回了脑袋。
蒙在鼓里的袁郁以为姜凌恒真的攻打了无梁,便高兴地拿出解药,塞到小孩怀中:“你今日立了大功,现在拿着这个袋子赶去无梁,找到姜凌恒,告诉他,这是袁大人的一点心意,不足挂齿,将军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小孩伸出手摸着怀里的小布袋,袖子从手腕滑落,露出一断光洁无痕的皮肤。
袁郁并没注意到他,继续安排着:“从这里出去,向左转后一直直走,你会看见马厩,马厩内好马大概都被骑走了,即便让你骑你也骑不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旁边应该栓有一匹骡子,你骑这个就可以了,还有,你去的时候….”
小孩见他絮絮叨叨没个完,心底掀起一阵阵厌恶,这老狐狸是打算说个十天八夜吗?将军等急了,最后罚的还是自己,要不现在直接把他打晕好了。
就在小孩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地牢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袁郁见情况有变,便暗示小孩先藏起来,自己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人能找到此处。
“老爷,您真的要进入这里吗?要不还是等他们搜查完其他的地儿,再进去吧。”王全看地牢阴森无光,好像是处禁地的样子,自家老爷身体又不太好,这要是着凉生病了,自己怎么向二老爷交代啊。
“不用等他们了,就你跟我,现在下去。”陆安歌说话带着毋庸置疑的口气。
王全走在前头,步子迈得愣大,跟在后面的陆安歌走一步喘一步,这地牢像是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走不完,陆安歌担心自己还没到地儿就一命呜呼了,便喊来王全,让他背着。
“老爷,您要是受不了就上去吧,找什么跟我说,我给您带上去。”王全背着陆安歌,身上的人连自己平日里背得药材一半重都没有,却非要来这破地遭罪。
“不行,我要亲自找到他,然后,”陆安歌的手探到怀里,这一路上它一直蜷缩在自己胸前,还不到它登场的时候,于是忍一忍,将剩下半句话和仇恨一起咽碎吞进肚里。
两人在地牢内转了许久,但兜兜转转总是回到原地,王全体力虽好,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安歌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放自己下来,然后走到地牢墙边,弯下腰,沿着墙边走了一会儿。
王全站在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疑惑地看着陆安歌,忽然,听到哎呦一声,陆安歌倒在了地上,王全弯腰扶起他,起身时,头部撞到了悬在墙上的吊盆,盆中灼热的木炭从空中散落,王全来不及多想,拽起陆安歌,踹开墙后的门,闪身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