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牛黎。
平安淡然地穿好衣服,一步一瘸地离开,在夜晚,那些琢磨着看笑话的陌生族群面前,狼狈而淡定地离开。巡逻的两个战士恰巧就是带他回来的,这会儿几声嘲笑,几声夸大其词,开了大门,还说这:“你要是离开这里,可就再不能给我们老大暖身子了。”“看你这大半夜被踢出来,想必没让我们族长满意吧。”“滚滚滚!”
这片火光的部落中,到处都是大笑声。
天色很黑,但袁平安有地图,摸黑也能一脚一脚地走,但会摔跤。其实,几个世界走来,他以为自己成长了很多,很多事都能处理了,但其实,都有牛黎陪着他,黑暗里,也有牛黎给他探路,让他不至于这样,摔得手肘通红。
是自己太矫情,也太依赖别人了。
如果遇到狼群的话……也只是重新回到今天早上,呵,听起来很美妙,但这段剧情没有必要删去,留着吧,留给那个牛黎,留给那些人,让他们记得,袁氏的族长多么好欺负,在床上多么温顺。而等以后,等着,他要把你们部落的建筑撕扯得一干二净,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说恼羞成怒也好,无能狂怒也罢。心中有一条清晰线索的平安,凭着毅力,瘸着腿回到袁氏,又在木灵的精心照料和经常能听到的,对伤害了自家族长的敌人的骂声中,找回了自己的情绪和理智。
第一步要做的,是把给太洪族建的东西全拆了……我管你们生活过得怎么样!用着我的吃着我的,还学会翻脸不认人,谁给你们的脸!一气呵成,毫不懈怠,点下“delete”的刹那,比吃了一锅红烧肉还香,神清气爽!
那一天,正在荩草族使劲浑身解数的卞胥傍晚回家,只看到了杯盘狼藉,我们不提他的愤怒,不提他誓要揪出凶手的誓言,只提太收拾了一整晚,安抚族民,看本来风调雨顺,虽然资源不足,但吃住无忧的部落,一眨眼什么都不剩下的惨状,心里憋着火气。
而次日一早,那袁氏的族长就大喇喇坐在那距离太洪十几米远的大石头上耀武扬威,更逼得卞胥直接就亮了兵器。“汪嗷嗷!”而那只大白,却像看到了另一个主人,撒欢地摇了尾巴奔过去,绕着打转,尾巴拍得大腿直抽抽。
毛绒绒是无辜的,这世界的纷争都与猫猫狗狗没有关系。“大白,好久不见。”平安蹲下来摸他,一切痛苦,都在摸到那软毛,吸了好几大口后,消失无踪。不过狗的味道有点浓,肯定是因为卞胥没给它好好洗澡,如果大白归自己养,肯定要好好爱护。
“汪汪!”大白高兴到露肚皮。
“……”卞胥无语了,他亮着手中的石锤,想一贯只亲近自己的白狗,怎么会这么亲昵第二个人。“是我把你们部落的建筑都拆了。”平安极其十分平淡,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的语句,卞胥停了半会儿,脸色从蔑视,到愤怒,再到感觉莫名其妙加上暴躁,一脸的狰狞。白狗猛地护在袁平安面前,张口呜咽,“汪嗷,唔~”他夹着尾巴,也要阻止这两个人打架。
“你在说……”
“你觉得我是怎么做到的?”袁平安直起身体,语调饱满,自信非常。卞胥一愣,下意识间,记忆飞溯到他注意不到的角落,在那里,他曾经见过袁平安,也曾经交谈过,最后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不对!不对不对!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对!这个人喜欢讯佘!嗯?
他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不对劲。
平安不打算等他回答。“是你给我的权限,让我帮你建造你那破漏百出的聚落,我才勉为其难,在你的好话下帮忙。而既然你现在把我的恩情抛在了脑后,那我给予你的,自然能收回。”他指着聚落内,那些破泥道路。“你看,那些我可拆不走,因为那是你们本身就有的东西,继续享受吧,你最爱的太洪族生活。”他拍拍屁股,语调调笑,才懒得理会对方反应,拔腿就溜。
他就是要谈条件。
要论如何强大,荩草和太洪,他当然会选择太洪,不止因为卞胥这人在没有遗迹加持的情况下,虽然聪明,却也算利益分明,和他交易,足够公平,而他们是真正的战斗族群,不像荩草,过于平均了。
太洪族需要袁氏,他们很快就会弄明白这个道理。
卞胥脸色发黑,浑身气到抖。白狗呜咽一声,竟然夹着尾巴,跟袁平安跑了。这位太洪族族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令人讨厌的袁氏族长骑着他的大白招摇过市,半分眼神都没留给自己。他……
我的记忆不该只有这些,可我记得从小到大……我为什么会有从小到大的记忆?而且阿父去世时,族中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好,就算我们和荩草是同盟……不,太洪和荩草怎么可能是同盟,我只是喜欢那荩草族长……
我为什么要喜欢那荩草族长!
一桩桩一件件,没在记忆出现过,但细细思考琢磨,就会有新的记忆绕个弯儿,冒出尖尖儿。卞胥还无法窥见那种真实,但冥冥中,他想,有些事是错的,而袁平安,是那个关键。
袁氏的族长骑着狗回了族里,大白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好吃好喝还有好摸,给一只狗给高兴坏了。这些姑娘可比太洪族民的手劲儿小多了,他才不想给那帮男人们摸,哼!“它好可爱~”木灵惊喜叫嚷。“族长,是捡回来的吗?”
“不,它有主人了。等着吧……”平安笑着,“它的主人会找过来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袁平安坐在路口,想如果牛黎在,知道背景设定更改的自己是那样的人设后,会黑脸?还是哈哈大笑?琢磨来琢磨去,他内心只坚定一个想法,那个人不是牛黎了,这里只是个游戏世界,任何NPC都会被改变,还浪费什么感情呢?
他要变强,然后把这些部落全都收服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喂!”大白撒欢时,卞胥一个人来了,不过两天,他就已经受不了族内的生活,竟然连水井都没有,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贫穷而破败的部落,才像阿父留给他的。那这段记忆,就有问题了。“你要做什么交易。”
“我可以负责你村落的日常维护,作为交换,你们太洪族要教导我们袁氏战斗……”袁平安看着他:“我要我袁氏的每一个人,都能打能逃,能保全自己。至于什么战士的名誉,滚吧,留下性命才是最好的奖章。”
“……”有些名词,卞胥没听太懂。但这种既视感,太强了,他一定不知什么时候,也这么想过。“可以。”不用多加思考的答应,就好像做过了无数回的行动。卞胥肯定,他在某个被篡改记忆的时间段,和这袁氏族长早就有过接触,两人关系还不差,不然大白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了陌生人。
平安看他一眼,答应得这么爽快,会不会有计谋啊。“总之……”卞胥揉着那短马尾,露出满脸的不耐烦:“你快把我们太洪族修好,真是,吃饭都没胃口了。”“呵呵呵。”平安祭出笑脸。“你的态度不太像高兴。”卞胥指出来。“嗯,你好聪明。”平安顺从地夸赞他。
……
卞胥被气到了,坐大白狗身上,刚想骑回去,那人自动自发,毫不别扭地坐到了他身后,双手一搂,还极其亲密。更让他自己讶异的是,分外不排斥的态度,和隐隐拉扯着,想要贴在一起的冲动。比面对那自以为所爱的荩草族长还要迫切,还要心安理得,还要……感到愧疚难安,和满怀的喜悦。
两人一狗跑得飞快,大白也比以往更卖力。到了地方,依照约定,平安还按照老规划,为太洪族重新修复了地基和一切基础设施,那帮人又爱又恨,想到那奇妙的妖术,也不敢多发言语,只能多多干活。
“大家努力点儿啊,文明靠大家,自己的部族,就要自己来守护!”袁平安还真跟个族长一样,在太洪这边瞎转悠。几个人也想挑衅,可看自家族长在那人身后护着,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得。
“你为什么要让袁氏变强?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卞胥信任袁平安,这股信任从一开始的微光,到现在照亮了整个脑子。他拉着人团坐在干净的木头侦查塔上,不自禁想要靠近。“很快就会有战争了。”
袁平安又想起那个牛黎,表情生硬起来。“你听说过神农一族吗?”
“……这附近没有这个部落。”卞胥了然:“那神农氏可很强大?”
“嗯,人强兵壮,地盘儿更大,比荩草的还大。”袁平安双手拄着下巴,一派威严。“他们已经巡逻到南边的区域,并且将你们探查得很明白。打不打,随你们便,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然后……”
“你想打?”卞胥很明确地想到了平安的目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们抓住你了?”他比自以为的,还要焦急。“你受伤了?”他摸向人的肩膀,平安只推开他。“没什么,被那个族长,睡了一觉而已。”
“……”卞胥火大,可这火实在毫无缘由。是吗?真的毫无缘由吗?但最大的阻碍却是:“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哈?”袁平安站起来,诧异地低头看他:“你喜欢荩草的磨壁廷,你碰我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装什么啊。”只是交易而已,显得跟俩朋友一样,恶心。平安转身就走,继续巡视,他可以碰对方,但对方别想碰他。
他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