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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回到家中时已是凌晨深夜。

    梯间的塑胶灯发着油h的光,吴秋景蹑手蹑脚爬上楼,一进房就小心翼翼地将口袋里的镇定剂倒入床头柜旁的药瓶内。脱下肮脏的外衣,快速洗了个澡,ch11u0着上身倒卧在床上,让严实的棉被包裹着r0U身余温。

    虽是满身疲惫,脑袋却异常冷静,路灯冷光从窗帘缝隙直直S入天花板,吴秋景倚着床头灯用拇指刷着手机,萤幕银辉打在他的脸上,Sh润的发梢也染上了一层霜sE。

    点开维基百科视窗,上头写得一清二楚。

    明心真理主张回归人的本心,点亮自己成为别人的光明,强调家庭幸福是人生真谛。

    教主张万妹原本只是个出身卑微的矿工之nV,早年当过陪酒小姐,利用成长过程得来的经验将自己包装成家世显赫、来自上层阶级的贵妇。照片上的nV人有着如月圆般的圆润大脸,笑起来的眼角微微上扬。她穿着牙白的长洋装,长发披肩,左右站着两名nV警牵着她的手铐。即便已经跌落神坛,张万妹仍挺直着背脊,保持着一GU不可侵犯的气势,的确是个气质非凡的nV人——也是个擅长欺骗他人的骗子。

    加入明心真理的人自称圣徒,他们学习打坐与气功追求内心平静,透过这类灵修,屏除身为「人」的所有杂念,将自己的本心回归於宇宙之母的怀里,自身的罪孽也会被净化。成为完人以後,家庭和谐只是其中一项福祉,最终的目的是所有宇宙意志都将归自己运用,任何愿望都能心想事成。

    「……真是可笑。」吴秋景忍不住低咕。

    利用脆弱心灵对希望的渴求,她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那些人的唯一的凭依。

    将网页往下滑,旁边展示着一张明心真理的修行照,张万妹穿着白sE长衫在云雾缭绕的山林里灵修,扣起莲花指、盘腿而坐,面带微笑,看似煞有其事,吴秋景却觉得这景象十分荒诞。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蹟并没有将明心真理推向人群,它被媒T摊在yAn光下审视的原因——是因为一名孕妇的Si亡。

    网路百科没有详述整个犯罪过程,只简单地说明了几个重点。

    明心真理是隐蔽X极高的团T,教徒不多,张万妹利用严苛的受洗方式筛选真正的信仰者。受洗必须经过一连串的考验,首先要断食最长达三日,接着进入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内,并在里头喝下特制的圣餐与圣酒。

    Y暗的房间象徵母胎子g0ng,在里面喝下圣母的血与r0U,并从黑暗走向光明,代表R0UT与JiNg神重获新生——也就是那瓶酒,导致因断食早已身T虚脱的孕妇Si亡。

    为了保护个资,Si者资料并未公开在网路上,只知道她姓刘,年约三十五岁,丈夫是一名刑警。

    Si亡事件过後,社会一片譁然,攻诘舆论漫天飞舞,譁众取宠的政论节目嗅到商机,各大节目没日没夜地讨论邪教的议题,名不见经传的Si刑拥护团T站上前线大声宣扬孕妇的可怜处境,群众激起了愤慨,羞辱、攻击或威胁被告及其家属。

    张万妹被判处十三年有期徒刑,其余三名共犯则是一到三年有期徒刑,三名共犯分别是提供圣餐的清洁工、负责看守Si者的司机、与拒绝Si者送医的会计,清洁工想必就是检察官说的苏阿檀。他们被捕的照片被放在维基百科上,但三人都戴上帽子及墨镜,根本看不出是圆是扁,追打的群众将他们团团围绕,他们像见不得光的害虫,缩瑟起来发抖。

    服刑期间,张万妹在狱中表现良好,却在服刑半年後却吞食电池自杀送医不治。她的遗族曾指控张万妹在狱中遭到霸凌,但仅止於单方面的说法,狱方一概否认。

    如今张万妹已Si亡,什麽才是真相,已不得而知。

    网页最下方放了几张明心真理的集会所照片,个种角度都有,那是一栋座落於市郊的独栋透天,屋龄大概四十几年,形式相当低调。另一张照片是外边高耸的围墙,墙上还缠绕着防盗铁丝,从外部只能看见围墙内几株高耸的椰子树与锈红的屋顶。外观来看,明心真理的集会所像一般小康民居,没太多奇特的地方,只有斑驳锈蚀的大门旁挂了一个象徵家庭与自我的两道白光LOGO。

    透天厝的造型相当眼熟,吴秋景r0u了r0u酸涩的眼睛,定睛一瞧,这不就在他家附近吗?有时送便当还会经过这里,这栋房子已经荒废许久,外边荒烟蔓草,偶尔还会有成群的野狗,没想到竟然是明心真理的集会所。

    吴秋景关掉手机,捏着鼻梁,今晚真的累了。

    「检座,这边请。」员警替梁栩拉开封锁线,浓厚血腥味扑鼻而至。

    「状况如何?」梁栩戴上手套,一步步避开脚下的障碍物。

    眼前血迹斑斑,喷洒了整面白墙。凌乱的客厅,破碎的马克杯、撕碎的衣物、一只拖鞋,以及一条怵目惊心的血痕由客厅拖向卧室。

    「受伤的nV儿被发现时呈现昏迷,目前已送往卫福部医院急救,」员警敛下面容,「至於男主人……到院时已经Si亡。」

    梁栩在心中叹了口气。

    「至於作案凶刀,最後是落在主卧浴室,应该是一路从这边过去。」员警指着室内的血痕。

    「现在就等伤者苏醒再行笔录跟讯问。」梁栩往卧室瞧了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麻烦你了。」

    虽然昨晚才睡三个小时,但梁栩的工作效率没有因此打折。

    清晨按惯例喝了双倍的浓缩咖啡,一如继往地开始了今日的工作,混乱、忙碌与各种情绪劳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生离Si别,宛如一抔浓缩的悲欢离合,人世间的各种情态都在卷宗里无间断上演。

    「梁检,最近还好吗?」一名刑警跨过玄关的封锁线,朝着梁栩打招呼:「好久不见。」

    男人穿着刑警背心,年纪与梁栩相仿,对方有着一张小麦sE的方脸与杂鬃般的短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爽朗的白牙。梁栩内心略感惊讶,表面却不动声sE报以微笑:「原来是镇廷,我们多久没见了?有半年了吗?」

    宋镇廷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大概八个月又二十天吧,上回教训那个王八蛋被记过以後害我被调职……後来那个王八蛋被判了几年?」

    「因强制x1nGjia0ei罪被法官重判七年以上的刑期,据说他在狱中也不好过。」梁栩挑眉说,「我看你现在的气sE不错,看样子上头应该是放过你了吧。」

    「不放也不行,外勤缺人。」宋镇廷苦笑:「事实上是内勤太无聊了,我只要面对键盘跟电脑萤幕就想睡觉。」

    大批监识人员提的器材进入现场,梁栩与宋镇廷钻进了逃生梯旁的yAn台,午後厚重的乌云遮盖了大部分的天空,整座城市彷佛贴了一层灰蓝sE的滤镜,孤独的野鸟像飘零的落叶,飞来复去,寻不出温暖的日头,只有冰冷的风刮过羽翼。

    「这案子有把握吗?」梁栩cH0U出烟,轻含在唇上,另一枝递给对方。

    「应该是跟母亲的外遇有关,」宋镇廷接过手,从口袋拿打火机替梁栩点烟,「破案不难。」

    梁栩cH0U了一口,白sE的气T随着寒冷飘荡在十二楼的空中,香菸这种东西对他来说,除了提神以外,更多就是社交的作用。

    「明心真理又开始了。」梁栩说。

    宋镇廷明显地惊骇,彷佛压抑着情绪说:「……梁检的意思是?」

    「有人持续在卫福部医院的妇产科放置明心真理的文宣品,上礼拜还有人目击。」梁栩说:「没有犯罪事实的东西就不是我的范畴了。」

    梁栩明确地点出时间与地点,宋镇廷紧闭双唇,咬紧牙根。

    「最近老是打喷嚏,」宋镇廷笑了声:「下午刚好有空,晚点去医院看看好了。」

    梁栩吐出烟,g起嘴角。

    「现在明心真理那些家伙都假释了吧?」宋镇廷的鼻腔吐出白烟:「要去系统查他们现在的状况吗?」

    「不用了,假释出来没犯法的话他们也是普通小市民。」梁栩莫名地想到另外一个Ai踩线的小市民,那双幽暗且深邃的眼藏着熠熠生辉的火焰,浑身都是碰不得的刺,像桀骜不驯的孤狼。

    「难道梁检不好奇?」宋镇廷挑眉。

    「太忙了,没空。」

    宋镇廷笑出声:「说的也是。」

    「小队长现在还好吗?」梁栩问。

    宋镇廷愣了愣,貌似没想到对方会问这问题。忧郁的愁云正在眉间聚拢,他盯着栏杆上陈旧的W渍低声说:「那件事情发生过後,小队长就得了严重的忧郁症,到现在还是走不出来……他现在跟nV儿搬到南投,一个礼拜有几天会回台中帮nV儿复健。」

    指尖夹着的香烟飘着一缕袅袅上升的白气,梁栩cH0U了一口,沈默不语。

    「我偶尔会跟他联系,但他似乎不是很想见我。」宋镇廷苦笑,「不过案情胶着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指导我怎麽解决。」

    「江卫夫是个优秀的警察。」梁栩从肺部呼出沈重的气息:「他nV儿的状况有好些了吗?需要资源的话尽管开口。」

    「现在四岁半了,这几年复健有成,可以完整表达字句……可是……她还没意识到妈妈已经离开。」

    他们各自沈默了一阵,在虚无飘渺的白烟中遥望着远处的风景。梁栩将手中的烟捻熄,丢到一旁的垃圾桶。

    像是要缓解哀伤,宋镇廷爽朗地朝他露齿一笑:「梁检要回去了吗?」

    「差不多了。」梁栩瞟了眼手腕上的表,语重心长地说:「明心真理的事,麻烦不要让小队长知道。」

    「我明白。」宋镇廷也cH0U掉嘴上的烟,直接在洁白的磁砖上捻熄。

    两人闲话几句,一起离开现场按电梯搭到一楼。原本静谧的大楼庭院此刻挤满了各大媒T的外景车与连线记者,门厅顿时像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水泄不通。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状况,梁栩的车并没有停地下室,他选择从偏门离开,那里是一条狭小的单行道,无法停车,当然不会有烦人的记者来访问。

    「检座,慢走。」宋镇廷站在小门旁朝他挥手。

    梁栩点头示意,旋即离去。

    车子停在附近的公共停车场,梁栩不急着回去,因为b预期还要早结束,眼下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自由行动。高级轿车不慌不忙地驶过拥满记者的马路,方向灯打右转,朝着地检署的反方向远去。

    越往东边去,特殊地理环境越被彰显,旱溪乾枯的河床切开了远山,幽幽地横亘在繁华的街景上。车上连音乐都没开,梁栩开车的时候喜欢思考,不喜欢吵闹,只有安静的引擎声陪伴。不到五分钟的路程,窗外风景由喧闹的市场转成了工厂林立,拐个弯,梁栩的车停在一栋独栋透天厝前面。

    ——那原本是明心真理的集会所,现在只是一栋荒废的建筑物。恰好他就在这附近,便顺道来瞧瞧。

    围墙铁门缠上了粗铁链锁,门上的LOGO已经摘除了。他在庭院前徘徊,往里面看,昏h的斜yAn打在透天厝锈红的屋顶上,如血一般刺眼,庭院无人打理,荒烟蔓草,藤蔓爬满围墙,看起来不像有人活动的痕迹。

    绕着围墙走一圈,附近大多是独居老人或废弃工厂,明心真理曾经存活过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只要时间一久,人们就会淡忘以前义愤填膺的事情,梁栩回忆着当时的状况,侦查车与外景车挤满现场,不断闪烁的红蓝光芒令人心慌,监识人员不断出入集会所旁边的灵修殿——美其名的殿堂,实际上只是一间没窗户的仓库——江卫夫的妻子就是在那殒命的。

    天空开始飘起伶仃细雨,梁栩吐出一口寒气,太yAn不知何时已经落下西山,蓝sE调的天空被黑暗所侵蚀,逐渐失去辉彩。

    确认此地无人活动以後,梁栩跨上车便迅速离去,晚点还得回办公室继续努力。车子行出人烟稀落的工业区,路上街道景sE渐渐地展露生机,闹区吵吵嚷嚷,人声如沸腾般充斥着热情与活力,梁栩将车子停在一处公共停车场,沿街行走。

    人生地不熟,梁栩上网找了一间附近评价最好的饭馆,打算快速解决晚餐。小餐厅就藏在巷内,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恐怕就会错失美味。

    自助餐的小扛bAng在五光十S的霓虹中像汪洋中的孤帆,只对饥饿孤苦的人伸出援手。梁栩侧头一瞧,门前玻璃门上贴了一张本日特餐供应中,菜单分有自助餐跟特餐,特餐只有一种,随着老板心情每日更换。店面不大,却人cHa0汹涌,内用的人已经占满大部分的座位,大多都是下了班的劳工或附近的学生。

    梁栩毫不犹豫就踏入里头,在繁忙的工作压力之下,只有享用美食才能让他稍微感受到踏实的幸福。他跟穿着紧身露背装的老板娘点了特餐,自己找了张空桌,刷着手机等待餐点。

    一旁端着菜的吴秋景脸上充满了黑线,为什麽检察官会在这里?

    备注:

    故事检察官因剧情设计改成己案己莅侦查、诉讼合一,

    现实状况可能会跟本文稍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