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烧得全身滚烫,嘴里一直喊妈妈,间或一声爸爸。
奶奶隔一会就用酒给他擦身体,温度却迟迟降不下来。
一天时间过去了。
“平平,快去把村东头的陈大夫请来,路你认得吧。”奶奶锤了锤头,眉头紧锁。
黑皮男孩把一盆温水放在床头,打湿帕子给小河擦了擦脸,把帕子往盆里一放,飞奔出去了。
四个小时后,平平拉着气喘吁吁的陈大夫踏进了家门,“奶奶,陈爷爷来了!”
药香四溢。
“早中晚各三碗药,喝三天,保准他生龙活虎健健康康。”
第三天,小河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睡颜宁静,可人却还是没醒。
“奶奶,小河怎么还不醒呀。我想要弟弟跟我说话,弟弟快点醒来吧。”平平站在床边,推了推沉睡的人。
“阎王爷是想留住你小河弟弟呀……奶奶去拿点东西。”
皲裂的手指捏住饱满的耳垂,揉啊揉。待耳垂越来越薄,奶奶低头吩咐:“平平,把奶奶的首饰盒拿来。”
平平乖乖照做。
奶奶含了一口酒,喷在针上和耳垂上。
然后扯住变得细薄的耳垂,把针穿了过去,留在耳垂上。
另一个耳朵也是如此。
“平平,你来选一副耳环,奶奶给小河戴上。”
平平一眼挑中一对金色耳环,耳环上面还有一朵金花。
“平平的眼光真不错!这可是你太奶奶传给我的。原本我是留给你娘的,结果你娘不稀得它,碰都不碰。”
奶奶伸手去拿。
“我要亲自给小河戴上。”平平双手握紧,攥着拳头爬上了床。
奶奶的技术很好,小河的耳洞只微微发红,都没有肿。
耳环轻松戴了上去。
五天后,小河醒过来了。
“诶,别摘下来。”平平一把包住小河的手,阻止他摸向耳洞的动作。
平平这几日一直守在小河身边,跟他睡在一起。
“你是谁?”“我是平平呀,小河你不记得我了。”“没印象,不过听妈妈说过,老家有个比我大一岁的平平哥哥。”“是我是我!”
想到妈妈不再了,小河脸色剧变。
“我妈妈,我妈妈……呜呜呜呜。”“别哭别哭,哥哥抱,哥哥抱。”
小河揪住平平胸前的衣服,埋首哭了起来。
起初是哀嚎,慢慢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悲凄。
多日不修剪的指甲戳在胸口上,痛得平平哇哇叫,他于是往后躲去。
小河抓得更紧了,平平挣脱不开。
等奶奶种地回来后,见到的就是两个眼睛哭得通红的小孩。
“像兔子一样。”奶奶把毛巾在热水里过一遍,拧干后放在红肿的眼皮上。
此后,小河住在了奶奶家。
在妈妈去世后,小河日日做噩梦,身边离不得人,便与平平同吃同住同睡。
小河身子骨弱,平平于是每天背他去上学。
同学们好奇他的金耳环、齐耳长发,不时去摸一摸拉一拉。
小河渐渐沉默起来,只在平平课间来找他时,才活泼些。
在一次耍性子表示不想去学校后,平平应允了。他乐得小河的世界中只有自己与奶奶。
平平翻找出自己的旧教材给小河看。他每天放学回来后,先帮奶奶干完农活,再教小河书本上的知识。
头发长至腰间,金色耳环若隐若现,美好的侧脸粉白细腻。
“小河,吃饭了。”平平站在门口喊。
“来了。”院子里,小河合上书本,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转身跑向平平。
眼睛大而圆,瞳孔湿润透亮,小鹿一般纯洁。
哥哥的旧衣套在身上,随着快速的跑动,风儿把它吹鼓起来,显得人单薄轻灵。
平平抱住了自己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