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山登机后,是在靠窗的位置,这个架空时代飞机设施服务很健全,他吃了一粒安眠药,睡了整整四个小时,抵达北省S市,下飞机时,一身轻松,仿佛所有的巨石头落地,神清气爽,打了一辆车回到北疆军区的宿舍,把他和小地瓜的东西都打包整理成几个箱子,然后在S市物色新房子。
北疆军区和北疆国防军校大学距离不远,顾遇山享受副教授待遇,但因没有念过高中,只有函授毕业证,所以名义上只是讲师,在北疆军区和军校里都有工程师宿舍和教工宿舍,全都是两室一厅,老楼房,条件不好不坏,对于生活来讲,顾遇山自己能对付,但是小地瓜不能,何况顾遇山想重新活一回,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比如他杀过人,但他心态现在却特别放松,特别无所谓,享受生活,努力工作,他的小宝贝喜欢唱歌跳舞,给小地瓜积攒充足的家底儿和资源,自己也享受物质生活,多找点乐子,再不用顾及照拂别人,好好休息,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
S市是着名的冰城,一年有六七个月都是冬季,市中心许多俄国风格的建筑,教堂,咖啡厅,商店等等极具异国风情,是早年俄国军事经济援助,专家商户入驻的见证。顾遇山没找中介,而是慢悠悠的在中心黄金位置转悠。
说来可笑,他在这座城市务工几个月,除了一些冰上乐园和儿童乐园外带着小地瓜休闲,居然没有真正的好好逛过一次,反正他申请了一周安家假期,慢悠悠的逛。
四处走走看看,去公园溜达,欣赏美丽的黑天鹅夫妻和毛茸茸的小天鹅,欣赏雪景,喝红菜汤,吃牛排,吃俄国菜,虽然还是吃不下多少,但顾遇山找到了方法,那就是饿一天,走一天,再吃,这样就不会反胃,气色变得好多了,人虽然没胖,也没有再继续消瘦下去。最终,在繁华的商业街附着名国家公园景点鸿鹄琥珀湖区域,顾遇山买了一栋俄国夫夫的洋房,这栋房子集合了各种有点,是当初特别为了款待外宾专家入驻点建造的,后来由政府转型变成了商业房产卖给了俄国夫夫,一共三层,不算庭院,房屋面积八百多平方,还有特别漂亮的森林平房小木屋柴火储藏间和一栋小小的管家佣人房间,算庭院就特别讨巧了,因为它就建立在琥珀湖边上儿的森林附近,仿佛整个景点儿都成了这栋别墅的后院儿,至于外形,漂亮的堪比艺术馆、咖啡馆。房子有十几个年头,保养的很新,内部装修一应俱全,家具包括一架三角钢琴上一任房主都留给了顾遇山,只因顾遇山不讲价,买的十分痛快。
顾遇山在新家里转悠了几圈儿:“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但还是得有些新气象。”他讨厌用二手货。
于是留下了一些看起来很典雅品质很好的家具,其余的古旧的全都扔,墙壁粉刷后贴漂亮的壁纸,房间和客厅都不同的。顾遇山觉得自己品味堪忧,直接找了S市艺术学院的学生给他设计。新家具都购买齐全,更替一下,连佣人房都漂亮整洁,让原来负责照顾小地瓜的孤寡五十多岁的雌男李阿姆,进来做住家保姆,另外再请钟点工,定期清洁。
等弄完房子入住,顾遇山也开始上班忙碌了,军区和军校两班倒,累的脸色堪比骡子,一回家洗完澡倒头就睡,再醒来早上,保姆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吃一点就上班,如此往复一个月,顾遇山居然连惦记儿子的功夫都没有,瘦成了排骨胸。
“呼……”洗完澡的顾遇山,怔怔看着镜子出神,下周末他要回蘑菇乡,这副瘦脱了相的德性,村长和杜主任、周大爷未必能认出他。
心头一阵阵无力,痛恨,不甘,莫名其妙的情绪,闭上眼就是冷月停抛弃他和孩子,琵琶别抱,再就是羁押所里的凌辱折磨,还有那死去的小哥儿……
“操!”顾遇山一拳砸到瓷砖上,一股红色细流顺着热水蜿蜒流淌,顾遇山呆呆的看着自己破裂的骨节。
次日,立刻去附近商业街最受欢迎的健身馆请了私教,办了年卡,至于心理医师和抑郁症的药,除了维C外,他一律不吃不看,他的那些隐私和抑郁的来源都不是能诉诸于口的,能救他自己的,只有他自己。至于吃药,之前在北疆军区那几个月,他吃了,副作用太强,就断了,只是吃一些维C和补品调气理心的中成药。
于是,顾遇山开始雷打不动的健身,哪怕工作到十二点半,他晚上也会健身二十分钟,早上健身两个小时,健身的效果显而易见,首先胃口好了,因为不吃腿抖,其次不再胡思乱想了,身体体能上去了,同时也提高了精神力量。他的健身教练Kris是个混血兼话痨青年,总是喜欢和顾遇山说话。
“调整呼吸,哥,不要扑克脸,要享受~”Kris笑眯眯的指导顾遇山举重。
顾遇山憋得脸通红,放慢吐息,一次次的加码,突破后那种成就感令人很满足。
短短两周时间过去,顾遇山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精气神也好了,为了健身和工作休息两不误,每天最多加班到八点半,工资本来就不高,还不如他在蘑菇乡拿的提成多,他不想累死累活的。
周六那天,提着大包小包儿开车回了蘑菇乡,去村委会却发现村长换人了,是个略带神经质的戴着眼镜的老头子,看见顾遇山略点点头,就继续和县城水利局的人一起研究村里兴修灌溉农田的水利工事了。顾遇山只好去老村长家里。
一进院子门儿,正在给骡子喂草料的老村长看到他就哭了,紧紧抱住顾遇山:“大山,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好好的!以后咱们大家伙儿都好好的!”
老村长老泪纵横的,顾遇山眼眶也发热,扶着他:“您说的对,我看您不在村委会了?”
“哎呀,都是老黄历了,咱们也得给年轻人机会,组织上拨乱反正的名单下来,老孟头儿履历比我高,我让位给他了,他有个事儿干,能不惦记以前那点破事,振作起来就行啊。”
顾遇山佩服老村长的思想境界:“我这次回来,也想问问咱们蘑菇乡的机械公库怎么样了?”
“别提了,新来接管的老头子什么都不懂,只会掉书袋,周老头儿那回和我一起去市区救你,回来也重病了,得了肺气肿,在镇疗养院住院养病呢,你看,咱们蘑菇乡的年轻人,最近这几个月,走了一大批,民生也远远比不上你还在的时候了……也罢,风水轮流转,也是该到别人家了,怎么没看见你娃娃?还有小冷呢?还有咱们村儿出去的冷大将军呢?不回来啦?”老村长岔开话题。冷家复起,已经是全国皆知的消息了,对于蘑菇乡来说,也是荣耀张脸面的事。
“他们都在首都,暂时不回来了,放假的时候有机会我会带他们来看您的。”
“看不看都没事儿啊,你们好好的就行,唉,这年头年轻人都心野心大,你可得好好把握住你媳夫,咱们村你薛大爷家的小哥儿,在人家下放的时候,嫁给了前任市委主席的儿子,这回倒好,拨乱反正后,不顾你薛大爷的儿子还怀着孕,就撵回村儿了,上吊自杀了……哎,惨啊……你可不能做傻事!”老村长抓着顾遇山不住的提点。
顾遇山哭笑不得:“好,好的,但我不是被撵回来,我是在S市军区军工业工作。”
“是嘛?!太有出息了你这孩子,哈哈哈,嗳,杜文涛被调到省局S市了,你们年轻人有空能聚聚。”
“这是我给您带的东西,我再去看看周大爷,今天我做东,请您吃顿好的。”
“行啊,哎呀,这都是难得的好酒,咱先去看老周,完了去吃饭给老周带点。”
于是,顾遇山和老村长一起去了医院,周大爷看到顾遇山紧抓着顾遇山的手不放,眼眶红的厉害,不管顾遇山说什么,他只是不停的说:“好。”,还把机械公库一间秘密仓库的钥匙给了顾遇山,俨然把顾遇山当成了儿子看待。
接着顾遇山和老村长去了市区里最豪华的大酒店,美美的吃喝一顿,还让厨师做了豪华病号餐给周大爷带过去,顾遇山还留在医院,陪护了两天,临走前,雇佣了金牌护理师。接着在老村长的掺与下,和新任村长达成扶持协议,带走了八名曾经的学徒,选了两个资质很优秀的初中生,带走十个人,并留下一大笔资金,捐助蘑菇乡的基建。
临走前,他回了老宅,老宅早已人去楼空,令顾遇山微惊的是,冷家人居然派人把东西都拿回去了,只剩下一些老旧物件儿。
他走进他和冷月停的卧室,冰凉的炕上,梳妆台上,镜子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灰。
顾遇山用手抹去灰尘,默然的坐了一会儿,轻轻晃了晃炕上的小摇篮“嘎吱嘎吱”。
当初结婚也是在这间房,他高兴的晕晕乎乎,能够拥有冷月停,他幸福的像是在梦里,如今梦醒了,现实狠狠的摧毁了一切。
想那么多也没用,他似笑非笑,看着已经打开的炕柜儿,里面有个隐蔽的保险箱,装满了金条和钻石和美钞现金,如今那炕柜的柜门大开着,里面内置的保险柜连同财物全都没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被冷月停带走了,因为那保险柜后底儿有个阀门儿连接墙壁,还有密码,除非这两样都破解,才能移动保险柜,否则哪怕是火烧也没用,只有他和冷月停知道。
幸而,他准备的后路不止一条,狡兔三窟,下炕,他蹲下,敲了敲炕侧,慢慢摸索到一个位置,用围巾包住拳头,猛地朝那个位置击中。
“咔嚓——哗啦啦——”那部分立刻破裂,掉下砖土,里面竟然是中空的。
顾遇山伸手往里掏来掏去,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迷你的小密码特制保险柜,打开来,里面都是存折。
拿走了里面的全部东西,顾遇山又去老村长家带走狗子和猫咪,利落的走了。
回了S市,顾遇山的操作下,蘑菇乡调换了新的机械公库负责人,两个初中生顺利考入现在含金量特别高的俄国投资的技术学院,剩下八个有基础的,顾遇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亲自培养他们,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一个月来,冷光剑夫夫时常给顾遇山打电话,而顾遇山几乎每隔两天都会给小地瓜打电话,小地瓜偶尔也会打电话给顾遇山,但冷月停的电话从来没有主动来过,除了顾遇山主动问他孩子的情况,否则他绝不会主动,但顾遇山知道,每次他给孩子打电话的时候,冷月停都在边上。
不明白冷月停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但顾遇山无所谓,也不愿意把时间耗在无用的事上,照例该怎样就怎样。
这天,顾遇山照例早起去健身,这次,他却没有去健身馆,太腻歪了,直接绕着公园跑。
跑步间歇看老人来喂天鹅,顾遇山含笑在边上看着,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
“遇山!”
顾遇山回头一看,居然是一身黑色高领儿运动服,高挑细长,极健朗秀美的英气雌男,俏丽潇洒的短发,白皙发亮的肌肤,酒窝微旋,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非常显眼,不正是周香楠吗?
“香楠?”顾遇山露出笑意,走向他,伸出手。
周香楠也笑,和他握了握手,两人非常有礼亲热:“老远就看到你,结果你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这才在湖边守株待兔,怎么没看见你家宝贝,还有嫂哥儿?”
顾遇山道:“他们都在首都定居,我在S市工作,你呢?你怎么从首都来这边?旅游吗?”
“什么旅游,这都过了春节,现在忙的脚不沾地,S市桦黑镇不是发现油田了吗?我们单位把我调到S市,专门负责开发石油项目。”周香楠喜气洋洋的。
“对,我差点忘了,你的主专业是石油炼化,那报社那边怎么办?”
“一样可以写啊,哈哈,你不会以为必须得去报社报道才能写吧?我写好了稿子寄回去也是一样的,今儿早上太冷了,遇山,咱俩去喝杯咖啡吧,那边的湖边咖啡厅怎么样?昨天才到S市能源局报道,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周香楠兴致极佳。
顾遇山欣然同意,但面上露出为难的脸色:“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喝,我不懂咖啡,但是人很多,还卖咖啡豆,很多人去买甜点,做甜点的是个老外。”
“是嘛?!太好啦!走走,咱们快去,顺便在哪吃个早饭。”
“也好。”
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自从周香楠调来S市后,顾遇山真是非常高兴,周香楠是他为数不多能聊到一起去的同龄友人,完全把杜文涛抛在脑后。
杜文涛也在政治部办公室工作,混上了科长,主动去军区看顾遇山。
“顾老弟,好久不见,你也不找我!怎么的,飞黄腾达不认人儿啦?”杜文涛调侃着顾遇山,和顾遇山拥抱了,还唏嘘感慨的拍了拍顾遇山的后背。
顾遇山僵了一下子,嘴角一抽,寻思“我什么时候是你兄弟了?”
“杜老兄才是客气,我哪有胆气和您攀扯关系啊?既然是您主动找来的,那就请客吧?”
“哈哈哈哈,必须得!必须滴!我可得好好调好一下你这个军工大工程师,大老师!”
杜文涛嘻嘻哈哈的,刻意没有提孩子和冷月停,冷家的事儿,这种照顾顾遇山面子的细节,让顾遇山很受触动,整个人面对杜文涛的时候也松懈下来了,一起在饺子馆,点了几个小菜,吃吃喝喝,聊的很愉快。
“老弟,你的眼睛是义眼吗?效果怎么样?用不用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不用,现在的挺好的。”
杜文涛咂舌:“和真的太像了,就是没什么神态和光亮,细节容易看出来是假的,现瑞士那边有种克隆脏器技术,目前能克隆肾脏、胰脏和眼球,尤其是眼球,你就不想彻底治好?”
“能恢复如初?”
“当然。”
“再说吧。”
“也是,技术都不成熟呢,我国也是刚刚引进成立了医学小组,就在咱们北省,不想那些烦心事,干一个!”杜文涛也不勉强,举起杯子。
顾遇山淡淡一笑,和杜文涛碰了碰杯。
杜文涛和周香楠时常约顾遇山出来,极大的排解了顾遇山的孤独,开拓了顾遇山的人际关系,神奇的是,这两人圈子完全分开的,因缘际会下,一直都没见过面,顾遇山忙碌疏忽,也没介绍他俩认识。
一日杜文涛在顾遇山家蹭饭,两人下起了赌棋,突然扭捏的问起顾遇山:“喂,我说你媳夫孩子不在身边难不难熬?不想要个二胎吗?”
“这是什么话?你有空关系我,不如多关心关心您老儿自己个儿,我好歹结婚有娃了,我记得你比我大好几岁,今年都三十了吧,至今未婚吧?”顾遇山没好气的吐槽。
杜文涛居然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人儿。”
顾遇山摆弄棋盘:“谁?”
“以前在蘑菇乡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户周家人,他们家儿子是文化人儿,在市区做数学老师,每天骑自行车通勤,特别漂亮爽朗的雌男,和那群娇滴滴的,不是一个样儿……”
顾遇山听愣住了:“你?你不会一直惦记了人家好几年吧?”
“哎,哪里配得上啊,周家一家子都是书香门第,首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结婚生娃了,还念的那么好的大学,还学的石油炼化,理科,哪里瞧得上我?”杜文涛垂头丧气。
他双亲早亡,虽然也是事业单位,但都是小职员,他一平头小老百姓,真不敢高攀。
顾遇山想了想:“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既然这样,我介绍你们认识,但前提是,我只是介绍你们认识,设置在偶遇的场景下,我并不是介绍你谈恋爱对象,具体怎样把握,看你自己,不许对人家无礼。”
“啥?你认识他?”
“以前他就经常去机械公库修理自行车,这有什么稀奇的,但我得告诉你,他和他老公离婚了,现在对男人都没什么兴趣,一心一意搞事业,带儿子,他的儿子是个小雌男,很小,还不会走路,你还要认识他吗?”
杜文涛的兴奋的脸渐渐变得看不出神色,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捏紧:“当然要认识一下!这可是我的关键机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