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分离性障碍患者 > 28 再度漫游
    身体僵在了原地。

    是打开门,拆穿一切,还是就此离开,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

    你的心脏跳得飞快,你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懦弱。

    打开房门,你和安塞尔就从此玩完;但默默走开,你将永远无法得到安宁,今天发生的一切会持之以恒地折磨你,直到把你逼疯。

    又是一阵交叠的呻吟,房门内的声响归于寂静,你神色一凛,重重地按下把手。

    房门应声而开,床上人影交叠。

    卧室一片昏暗,你“啪”地打开灯,所有黑暗里滋生的暧昧和情欲一散而空,房间明晃晃到令人胆战心惊。

    两个主人公你都不陌生。

    安塞尔和亚当。

    你早该想到的。

    你曾经在同一张床上和安塞尔做爱。

    而现在他在这张床上和别人交缠。

    你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影,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

    “……滚!”怒火从胸膛的深处喷涌出来。

    亚当立刻下了床,带着满身的情欲痕迹,灰溜溜地捡起衣服离开,只是在经过你身边时脚步微顿。

    而你从头到尾死盯着安塞尔,看着他随手地扯过床单盖住了赤裸的身体,接着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

    你的嘴唇颤抖着:“为什么?”

    安塞尔移开眼,缓缓吐出烟雾:“我年轻,但我并不蠢,理查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莱斯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吗?”

    他将烟头狠狠摁灭在你的床头柜上,在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接着整个人向后靠在墙上,嘴角挽起一丝嘲讽。

    “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瞪着他,而他也毫不犹豫地与你对视,你没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一分一毫的羞愧。

    “我知道。”他说,“恐怕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他操你了吗?操得你爽不爽?”

    他怎么可以这样坦然冷静?而你却快要被怒火和妒火烧成灰烬?

    他的话语仿佛在你耳边响起:有一些画家,他们会给模特钱,还跟他们上床,但合作关系一结束,他们就一拍两散……

    你对于安塞尔,和模特对于那些画家,真的有什么分别吗?

    你一声怒吼,冲上前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你,目光既有不屑又带着几分怜悯,唯独没有恐惧。

    “要动手就现在,理查德,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他抬起眼睛,那碧色的双眼仿佛能刺穿你的灵魂。

    死神的镰刀也不能使他退却。

    一阵颓然穿过你的胸膛,你慢慢地松了手,瘫坐在床沿。

    “为什么背叛我?我没有背叛过你。”你听到自己的虚弱的声音。

    “太迟了,理查德,太迟了,”安塞尔笑了笑,海水般的绿眼睛天真而残忍,“你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

    杀了他!让他付出代价!一瞬间杀意再度翻涌,耳边仿佛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不断撺掇。

    但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你,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冲动不会有任何好处。

    你感到一切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方向。恐惧像地狱犬的利齿,咬住了你。

    “分手吧。”这几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毫无起伏,冰冷刺骨。

    你们的感情源于一场罪恶,终于一局背叛,没能善始亦没能善终

    安塞尔转过头去,神情厌恶,他温柔起来像个天使,但冷酷起来,却比恶魔更甚。

    你的脑中轰然作响,仿佛山崩地裂。

    你从衣柜里拿出早已整好的行李,记忆在你走出家门后戛然而止。

    之后是全然空白。

    你又犯病了。

    你醒过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记忆只停留在走出家门的那一瞬间,而现在你显然不在家里。

    晨光从厚重的窗帘的缝隙间投入,一道细细的光线将房间一分为二。

    光线昏暗,但你仍能勉强清楚天花板上是艳丽的彩绘,无数光着身体的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画面淫乱而狂野。

    你的脑袋一阵阵抽疼,鼻根部至额头则是另一种酸痛,脑子像是生了锈,根本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你猜你之前一定喝了不少酒,不仅如此,你还浑身酸痛,特别是你的腰和下身。难以启齿的痛楚和酸麻从身后传来。你转头,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乱发下的那张脸年轻而陌生。

    他的头压在你的胳膊上,难怪你的手臂麻得要命。

    身下毛绒绒的质感是地毯,你竟然跟一个陌生人睡在地毯上?

    你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哗”地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五六十平的大房间,只摆着几张沙发和一张床。

    但这里并不空荡,这里除了你和那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还横七竖八躺着其他十几个你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年轻的、年老的、白人、黑人。

    这里仿佛是美国的多样性的充分体现。唯一相同的一点,所有人都是赤裸裸的。

    交错的肢体就像肆意生长的藤蔓,铺遍了整个房间,衣服和套子扔的满地都是。

    你推开跟你肢体交缠的那个年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从满地狼藉中翻找出自己的外套,还得小心翼翼地不把其他人弄醒。

    你穿好衣服,连上面的皱褶都来不及抚平,就慌忙跑出了这栋房子。

    怎么会这样?

    你站在迈阿密的大街上,看着往来如织的行人,问自己。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沦落到群交派对里去?

    手机和钱包不在身上,你摸遍全身,口袋里只剩下一张旅馆的名片。

    你按着地址找了过去,旅馆所在的建筑起码得有一百年,藏在两栋高大的建筑之间,门面极其不显眼,

    这并不是你之前定的那一家。也许是你记不起之前的事情,而带的现金有有限。

    你看了眼前台的钟,现在是星期二早上10点03分,这次漫游只持续了三天。

    前台小姐是个满脸雀斑、古铜肤色的年轻女人,显然正在和男友煲电话粥。

    你站了大概有一分钟,她却装作看不见你,时不时拍腿大笑。

    你对她说你丢了房卡。

    她翻了个白眼,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显然对你还有印象,直接抛了张新卡给你,又回去和男友聊天。

    你看到房卡上的数字:502。

    电梯坏了,你只好步行上楼去,墙壁是布满了霉斑和污迹的黄白,空气混浊,散发着一种不知名的难闻味道,使你想起空置许久的破屋,楼梯间里昏暗的光线险些叫你一脚踏空。

    你坐在五楼的楼梯口,气喘吁吁,双腿发颤。

    你是理查德·皮尔森,一个曾经的橄榄球运动员,却差点走不上五楼,这简直令人发笑!

    可是你笑不出来。

    502就在楼梯边上,你打开门,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

    衣服、杂物都凌乱的叠着,纠结成一团,显然漫游期间的“你”并不爱好整洁。

    你翻了翻,钱包和证件还在,没有现金,看来“你”只是拿走了钱和手机。

    谢天谢地。

    接下来怎么办?你坐在床上,有一点茫然。

    这次没有人来向你解释一切,你想你不该停掉心理治疗,回去后应该打个电话给威尔森博士,或许还该打电话给莱斯特。

    对了,你还应该上医院检查一下。

    乱交可没有好后果。

    你站在镜子前,审视布满吻痕和淤伤的身体,拼命搓洗,直到皮肤泛红发疼。

    洗完澡,你换了套衣服,把自己拾掇干净,给伊芙琳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是,她竟然是你想要联系的第一个人。

    她说莱斯特昨天就打电话来问你的去向,你请她为你保密,因为你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羞愧。

    当天你就坐飞机回了纽约。

    公寓里空空荡荡。

    安塞尔搬了出去,有关于他的痕迹也随之消失,画架、帆布、零碎摆放的颜料,茶几上的花束——这间公寓里鲜艳的颜色骤然消失,只留下沉闷的黑白灰。

    你才意识到他做的改变很少,墙上从来就没有他的涂鸦,家具也根本没有更换过,也许安塞尔早就意识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在留下痕迹时也十分克制。

    正如他所说,你们的人生从此全然不同。

    你知道你是他的共犯,你们一起毁掉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他走了,你回到原地,生活依旧分崩离析。

    你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你结果需要等几天,并且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随访跟踪。

    这次漫游只给你带来了很小的影响。莱斯特给你发了邮件,说他需要跟你谈谈,但不是现在,他现在正在日本出差。

    上班下班,你努力让自己忘记一切,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你忽然决定去酒吧喝个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