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分离性障碍患者 > 46 夜半来电
    屋子里很狭窄,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你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冰水,然后给自己来了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已经很久没碰过酒精了,但此刻你需要这个。

    你套上一件T恤,坐回床上,喝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喉咙滚了下去,嘴里的苦涩却消不下去:“我以为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很抱歉,迪克。”

    “道歉没有用,我们两个没有可能。”你说,摆脱过去是不现实的,因为过去原本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莱斯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要走了。

    你想你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讥谑。既然没有可能,又何必一次一次地纠缠。没有他,你现在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吗?

    然而他却半跪在你的身前,从下往上看着你,你看到他冰蓝色的眼瞳颤动着,似乎在你的脸上寻找什么东西。

    只用了一瞬间,他的神色就变得笃定起来:“理查德,我原本真的想放手的。”

    “但直到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是我不能离开你。我真的没想到,竟然需要那么多年才能弄清这个道理。”

    “对你的感觉,我从未在别人的身上获得过。迪克,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叫爱,但我确信我爱着你。”

    他每说一个词,你的心脏就颤动一次。

    也许是因为早晨的炎热,汗水不断地从你的额头上滑落,有一两滴还流到你的眼睛里,叫你难受得厉害。

    你轻轻叹了一声,颓丧地垂下肩膀:“莱斯特,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理查德了,我不会花费三十分钟把发型弄得不一丝不苟只为了能保持在你面前的形象,我不会忍受你身边有其他的情人,也根本不可能甘心于只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索求。”

    “我知道。”他站了起来,抽出方巾为你拭去汗水,“这样就很好了。”

    “我会改变,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靠了过来,那股独特的属于他的香味将你包围。尖削的下巴靠在你的肩膀上,一点点沉重。

    你转过头,看着他阳光般柔软的金发,从领子里露出的雪白的颈项和皮肤下勃动的蓝色的血管,从十七岁到现在,他改变了许多,又好像从未改变。

    岁月带走了太多的东西,但终究没有将他也从你身边带走。

    一千次一万次,你知道自己最终会输给这个人,如同光无法逃脱黑洞的吸引,如同落叶最终回到大地的怀抱,也许他就是你宿命的终点。

    你闭上眼,抬起双手缓缓抱住了他。

    其实我们每个人,就像候鸟一样

    在寻找爱情的旅程中不断迁徙。

    从这一个人、到那一个人。

    但也许、也许

    那个对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只是要绕过许多弯、花费许多年、经历许多心痛,我们才能最终发觉。

    只有当我们彼此都变得更好,才能真正蜕变为对方的Mr.Right

    哪有什么天生一对呢?

    甘心情愿罢了。

    你们在床上呆了一整天,直到进入深夜,人群的喧嚣散去。

    四肢交缠,身上也一塌糊涂,做爱后的身体格外慵懒,你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恨不得立刻睡去。然而莱斯特却比你兴奋得多。

    “迪克?”他温凉的指尖在你的锁骨上描摹,轻轻敲击,仿佛弹奏乐章似的。

    “嗯?”

    “记得大四那年的新年派对吗?”

    你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问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每年都会许下新年愿望,但多半都没有实现,你当然也不会浪费生命去记。

    “我说了什么?”你把他额头上的碎发挽到一边,露出眼睛。

    昏暗中他的眼睛变为美丽的墨蓝色,深沉得像是北极的海,让你忽然很想再亲一亲他。

    “你说你想买一间海边的小木屋,等年纪大了就住进去。”

    你笑了:“这听上去不太像我会许的愿望,太老气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睛。

    你根本没往心里去:“我的愿望,好吧,然后呢?”

    他挽起嘴角,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你猜?”

    你慢慢睁大眼睛:“不会吧?”

    第二天,你就站在了里昂的海边。

    阳光直直照射下来,所有的景物都如此明朗鲜艳,金色沙滩的边缘是茂盛的花木,花木掩映间,一堵木墙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莱斯特把敞篷跑车停在了鹅卵石小道前面,拉着你往里走,直到你们停在一间小木屋前。

    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

    “两年前,你漫游的时候。”

    你感到有点费解,一个早就被你遗忘的新年愿望,他又为什么要帮你实现:“为什么买这个?”

    “不知道。”他看着这座小屋,嘴角微微弯起,“只是看见这座小屋的时候,突然想到你也许会喜欢这样的地方。这里原来是我一个朋友的产业,他正好需要现金,所以很爽快地卖给了我。”

    你握紧了他的手。“”

    “我很少许新年愿望,但上帝保佑,每一个都实现了。”

    “你还有什么愿望?”

    他转过来看你,但没有说话。

    你有些心痒,脸上烫的厉害,暗自庆幸皮肤晒得够黑,莱斯特应该看不出来。

    “不想参观一下我们的小屋吗?”他稍稍歪头,几乎有一丝俏皮。

    你在他的注视推开门,凉爽的海风穿堂而过。

    木屋的结构很简单,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

    你坐进沙发里,意外地发现坐上去的感觉比看着要舒服得多。

    “这里的家具是?”

    “每一件都是我亲自选的,我在这里住过一阵。”他坐到你身边,沙发背后是大开的窗户,树荫浓密得简直要伸入窗框,不知名的花香从窗外传来,从这里无法看见沙滩,想必沙滩上的人也无法看见这里,但是海浪的声音却远远地透了过来。

    静谧而幽闭。

    一方独属于你们两个的小天地。

    你舔了一下干燥的下唇,一瞬间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难过,只觉得千种万种的情绪都搅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漩涡,在你的心内席卷。

    你扳过莱斯特的肩膀,亲了亲他下颌。

    “怎么了?”

    “莱斯特,”你听见自己说,声音沙哑,“我要在这里上你。”

    “我是你的。”他回答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兴奋的感觉像是海面上的水蒸气升腾起来,你一把脱掉T恤,跨坐在他的双腿上,从上而下地俯视,而他也抬起头来望你——这个角度看起来他实在纯真极了。

    秀丽而深长的眼睛一眨不眨,浓密的睫毛下,冰蓝的双眸微微颤动,只有放大的瞳孔泄露了他的情欲。

    你低下头去和他接吻,试探的接触很快变了味,变为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呼吸在来回间传递。

    他的双手揽住了你的腰身,毫不迟疑地伸进你的裤子里面去,你当然也不甘示弱,一把扯开他的衬衫。

    扣子绷得到处都是,零零落落。

    若是缝制这件衣服的裁缝看到了肯定要感慨你暴殄天物,但此刻谁会在意一件衬衫呢?

    你必须占有他,他必须占有你,所有生命中残缺的必须被填满,所有心底里渴望的必须被满足,灵魂与肉体,一样都不能缺席。

    而你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海风穿过枝梢,曲曲折折地前来,温柔地拂过两具交叠律动的身体。

    就在这张窄小的沙发上,你们十指相扣,鱼水交融。

    潮声起伏中,黑夜取代了白昼。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颤,持之以恒地把你从梦乡里拽起。

    凌晨两点,谁会给你打电话?

    你闭着眼睛摸索,终于在黑暗中拿到了手机,昏昏沉沉的大脑无暇思考,还没看清来电号码就按下了接听。

    “哪位?”

    电话的另一端维持了几秒沉默,然后是几声极力压抑咳嗽。

    你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安塞尔。

    他听上去不太妙,你一下子警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安塞尔?”

    “罗恩,我好想你……”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啜泣,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喘。

    你惊慌失措地追问:“你没事吧,安塞尔??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端却再也没有了回音,只剩下一片杂音。

    “怎么了,迪克?”莱斯特也醒了。

    “是安塞尔。”你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膝上,然后用力搓了搓脸。

    莱斯特只用了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出事了?”

    他起身开了灯,房间内一下亮如白昼。然而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光明中找到慰藉。

    你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他听上去不太好。”

    “你先别挂,我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位置。”莱斯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似乎是找了一位私家侦探或什么人,但你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听进去他讲了什么。

    莱斯特讲完电话,坐回你身边,握住你的手:“他所在的位置发生了一起车祸,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情况,警察正在赶往事故现场,我也叫了救护车。”

    你从没想过安塞尔会发生意外,尽管你知道其实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焦虑、恐惧、无助,连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然而此刻的你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杂音持续了几分钟,手机的听筒中渐渐传出“呜啊呜啊”的急救车的鸣笛。

    莱斯特拍了拍你的肩膀,温声说:“看来救护车赶到了,希望他没事。”

    你虚脱地点点头,揪着的心却没能放下来,不详的预感不断扩大,死亡的阴影露出了獠牙,就要把你吞噬。

    “莱斯特,我感觉很糟糕。”你垂着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必须去看看他。”

    “那就去吧。”莱斯特吻了吻你的鬓角,“我会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