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玉冷脸坐在铺了防毛垫的沙发一侧,翘着二郎腿神情不愉地刷手机,地瓜干叼着条小鱼干,乖巧地蹲在另一侧,尾巴轻甩。
一人一猫各干各的,谁也不理谁。
成明熟稔地输入1103的门锁密码,推门换鞋,刚跨过玄关,便瞧见这个叫人好笑的画面。
“你和它置什么气?”成明走到地瓜干旁边,伸手挠小三花毛茸茸的下巴,眉眼带笑,望向沈修玉,“它就一不懂事的小孩儿。”
沈修玉抬眼望向成明。
深棕色的瞳孔淡淡倒映出成明的影子,沈修玉面上分明没什么表情,但成明莫名看出了股“你为什么一来就先摸猫还向着它”的责怪味道。
跟吃醋争宠的小男友似的。
成明摇摇头,将这个离奇的想法甩出脑海。
尽管沈修玉和姜维白也早分手一个月成单身狗了,但近来作为朋友相处,成明知晓,沈修玉与他一样,亦非薄情之人,治愈情伤需要一定时间,绝不会这么快便移情别恋,更何况是对作为前男友出轨对象的前男友的他。
这般说起来,两个单身且有一定龃龉的基佬,能不带任何欲望地成为朋友,也着实算个奇迹。
“我没和它置气,”良久,沈修玉方才开口解释道,“是它自己不愿意我碰他。”
他盯着成明的眼睛,委屈道:“明明是我领养的他,但他只喜欢你。”
成明骤然失笑。
什么啊,原来是吃他的醋。
成明低下头去,靠近正将脸贴在他手心磨蹭的小猫耳廓,垂眸笑道:“怎么办呢,你爸爸吃叔叔的醋,乖,去哄哄你爸爸。”
地瓜干呱唧呱唧嚼着小鱼干,全然当没听见。
而在成明敛眸看不见的地方,沈修玉微扬一下唇角。
要不说成明心眼实呢,他甚至没下多大功夫演,那傻子便对他所谓的深情与委屈深信不疑。
沈修玉深邃的目光落在成明柔软的发梢,随口道:“算了,它才不会愿意理我呢。”
时隔一月有余,他却仍旧清晰地记得乳白的精液染在成明眼睫发尖的动人景象。
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再次春风一度呢?
“快去,”成明手轻拍在地瓜干的屁股上,“不然等会儿打疫苗可没人付钱。”
地瓜干第一次见面便深知他的两位铲屎官中有一位不是铲屎官,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主人,但是这两天这位不能招惹的主人莫名对它好得超出预期,猫条跟不要钱似的喂,罐头冻干随便开,甚至任由它大半夜不睡觉在家里跑酷。
人类的示好在小猫这里便等同于臣服,故而地瓜干瞬间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一切突如其来的好意背后都一定隐藏着自己的目的——到了它该打疫苗的时间。
可怜的地瓜干第一次接触航空箱便是在冰冷的宠物医院,堪比魔鬼的身着白衣的人类用大手尽情蹂躏它,那么——长一根针扎进肉里不停输送冰凉的液体,任它哭喊,两位铲屎官没一个去制止恶魔。
如此恐怖的经历,让地瓜干下辈子都不想再去有消毒水气味的地方。
所以当它曾经不敢招惹的铲屎官笑眯眯地把航空箱提出来时,属于小猫咪的直觉告诉它,大事不妙。
几天的好让它果断生出违背主人的意愿,一场它逃他追他们都精疲力竭的大戏便在公寓里上映。
此刻在小猫印象中绝对好说话的铲屎官成明的到来,更增长了地瓜干的气焰,故而尽管成明好言相劝它去哄哄生气的主人,但一只骄傲的小猫是绝不会轻易向人类低下它高贵的头颅的!
反映到现实情况就是,地瓜干听了成明的话,扭头与沈修玉对视两秒,沈修玉眸子中透露出的寒意霎时令小猫一惊,可怜巴巴地叫着翻身便躲成明怀里去了,两只前爪死死扑抓着成明的衣服不想放开。
“啧,我就说。”沈修玉撇嘴,仿若玩笑般对成明说,“成明哥,我俩可不能闹掰,闹掰了地瓜干归谁可有得闹了。”
成明安抚地揉揉地瓜干的后颈,无奈说:“他可是你领养的猫,当然是归你了。”
闻言,沈修玉面上的笑容淡了些,显得落寞:“哥,你是觉得我们真会有闹掰的一天吗?”
颇有些无理取闹的发言,成明有些头大,一面哄怀里的小猫,一面马不停蹄又去哄旁边不高兴的大猫:“没没,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别生气。”
见成明慌里慌张地解释,沈修玉暮然大笑:“哈哈,成明哥,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成明懵了:“……什么?”
“意思就是,”沈修玉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珠,继续说,“很少有人这么把我的玩笑当真,还正经的道歉了。”
正经又可爱的大宝贝。
成明却并未如预期般松气,仍凝着眉紧盯沈修玉:“刚才那句也是玩笑吗?”
“嗯,哪句?”
“……招人喜欢那句。”
那句当然是真心话,不过现在可不能将人吓跑,沈修玉狭长的眸子微眯,饶有兴味地反问:“成明哥觉得呢?”
一句反问给成明彻底整不会了,撸猫的动作不禁用了点力,让手下的地瓜干忍不住发出厉叫,再赶忙松手:“是玩笑吧?”
如果不是玩笑是真心,那这事可能就有些难办,他得怎么回绝才不会让前不久刚被绿的沈修玉伤心呢?
沈修玉恢复了单身,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成明作为外人管不着,但是倘若他真的喜欢自己,他没有办法给予沈修玉应有的尊重。
他的心还停留在过去,没做好接受另一个人的准备。
这对心含期冀的追求者来说太过刻薄了些。
尽管成明觉得沈修玉对他有感觉大概仅是寻求心理安慰的移情效应,并非真正喜欢。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至理名言在成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沈修玉几乎是一眼便从成明黑亮的眼底获取到他的真实想法,半真半假道:“放心,是玩笑。哥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无礼的开玩笑?记住了,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可就是势在必得的真话了。
成明心里松气,嘴上客套:“怎么会,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低头看眼时间:“走吧,离预约的时间没多久了。”
沈修玉颔首,指了指猫:“你就这么抱着他去?”
成明:“我倒也没这么溺爱孩子。”
语罢,他拎起装可怜的地瓜干的后皮颈,不顾地瓜干的反抗与挣扎,顺当地将哀嚎的小猫装进航空箱。
沈修玉俯身敲敲航空箱:“你也就敢和我横。”
航空箱里憋屈的小猫敢怒不敢言。
成明笑:“谁叫你跟最后一顿晚餐似的对他。”
两人一同起身出门等电梯,成明提着航空箱,稍矮成明半个头的沈修玉跟在旁边。电梯缓慢从一楼上升到十一楼,两人有说有笑并肩而立,一人英俊过头,一人妍丽过头,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相配的爱侣。
“对了成明哥,”沈修玉状似不经意问,“李老师有没有和你说暑假去做外业的事?”
成明一如所料地点头:“说了。”
叮的一声提示音,电梯抵达十一楼。
门徐徐打开,沈修玉边走进去边问:“你打算去么?”
“去。我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了,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上山虽然累,但比起暑假空出来,去赚点外快增加实习经历也好。”成明说。
当然,成明没说的是,他宁愿上山风吹雨打,也不想留在学校里和无耻恶心的姜维白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真有些庆幸姜维白跟他和沈修玉不是同一个导师。
又一眼看穿成明真实想法的沈修玉不免在心底默叹。
学长,这么容易被看穿,不管谁都能很轻易地拿捏你啊。
“那我也去,”沈修玉不动声色朝成明眨眼,“高山深谷可是疗伤圣地,成明哥丢下我一个人去可就太不厚道了。”
成明转过头去望沈修玉。
看着沈修玉透彻、玻璃似的眼睛,成明觉得自己又懂了。
他就说沈修玉压根没走出来,还需要躲着人疗伤吧。
又错怪人了。
成明心底浮起微妙的内疚感。
沈修玉刻意木着脸,只觉得自己唇角比AK还难压。
“不过地瓜干谁照顾呢?”成明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沈修玉随意道:“送猫咪寄住所吧,留守一个月应该没关系。”
成明举起航空箱,透过透气孔与地瓜干对望:“可怜的小宝贝。”
“可怜一时,幸福一世。”沈修玉顺口说。
留守一个月,归来两亲爸,可不幸福么。
除却了障碍,狩猎便即将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