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没有兴趣当奶奶，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电话里，林恍没有和母亲解释得太详细，只说下次见面时候再向她说明；至于下次见面在何时，林恍承认自己怂了，没敢定下确切的时间。
林恍无意拖延，只是还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准备到什么地步才可以，他的心里也没有个准数儿。反正他肯定会告知父母，不会一直这样瞒着——瞒也瞒不住，早晚会暴露。
还没犹豫几天，林恍就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因为他的母亲——江欣主动找上门来了。
在和母亲半摊牌后的周六上午，林恍正赖在宿舍的床上，和顾思义打着电话，讨论着晚上吃点什么好；突然，他的手机开始持续震动：是有其他人在给他发送语聊申请。
林恍本不以为意，甚至还在埋怨这人打扰了他和恋人谈情说爱；结果拿下手机一看，发现申请通话的是他的母亲，他便立即吞下没说完的抱怨，跟顾思义简要说明情况，然后结束与顾思义的通话，接受了母亲的通话申请。
“喂，怎么——”
林恍的招呼还没打完，江欣就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音：“你在宿舍吗？”
“在啊。”林恍接着问，“怎么了？”
“在的话，下来接我一下。”
“啊？”林恍茫然道，“啥意思？”
“我在你们宿舍门口。”说完，江欣就挂断了通话。
林恍拿着手机，愣了几秒，想起母亲方才说的话，又猛地回过神来，一边嘟囔着她怎么来了，一边下床穿鞋走出房间，三步并作两步地下到一层；然后便在门口的登记处，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妈！”林恍快步跑向登记处。
管理员扫了一眼登记本上的信息，随后问林恍：“304的林恍同学，是吧？”
“对，是我。”林恍回复过管理员，又转头小声问他的母亲，“您怎么来了？”
江欣一脸严肃，没有搭理林恍。
“带你母亲上去吧。”管理员嘱咐道，“别待太久了。”
母子俩一同向管理员道了谢，然后并肩走向楼梯。
过程中，林恍重复之前的问题：“您怎么来了？”
江欣瞥了他一眼，依旧不肯回答问题。
母亲明显心情不好，林恍闭上嘴巴，不敢继续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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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房间后，林恍连忙掀开没叠的被子，抚平床单，请母亲坐到床上。
江欣自己走向电脑桌，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后，盯着林恍，冷冰冰地开口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恍不明就里地问：“说、说什么啊？”
江欣提醒他：“当奶奶的事。”
“啊。”林恍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慌张地看向别处，因为还没有做足心理准备，所以想要搪塞过去，“我不是跟您说了吗，下次回去的时候再跟您详说……”
“下次回去？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去啊？”江欣讲明自己执意过来的原因，“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就赶紧把话说完了，让我能够睡个踏实觉。”
蜡黄的肤色，紧皱的眉间，乌青的眼圈，江欣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惆怅，看得林恍心如刀割。
林恍没想到会这样，更无意伤害母亲。他以为母亲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他当时用的是近乎玩笑的语气，而他和母亲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所以，要在这里向母亲坦白吗？关于他和顾思义的那件事。
可是，他说了，母亲就能睡好觉了吗？
林恍低下头，懊悔自己之前太过草率的发言。
江欣弯下腰，拉住林恍握紧的拳头：“妈妈不为难你了，咱们不说了。”
“不，不是您为难我。”林恍苦笑道，“是我要为难您了。”
江欣伸出食指，轻轻挠着林恍的手心，语气温柔地哄着他说：“我最喜欢你为难我了。”
林恍张开拳头，握住江欣的食指，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开始讲述他认为会让江欣更加难以入睡的故事。
“……就是这样。”
故事并不长，只说大概的过程，以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本来几分钟就能搞定，林恍却因愧疚和胆怯，断断续续地讲了十多分钟。
这漫长的十多分钟里，江欣没有提问，也没有催促，只是拉着林恍的手，静静听他的讲述。直至确定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她才开口道：“你们……已经打算要孩子了吗？”
“啊？”林恍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母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你们……”江欣抽回手，揉着额头，试图隔着皮肉和骨头，捋顺脑子里面乱成一团的思绪，奈何她搓红了脑门，也没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所有的冷静与从容在这一刻彻底破碎，江欣捂住眼睛，无措得陷入了沉默。
林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像挤牙膏似的挤出了这样的几个字：“妈，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没有怪罪你。我只是……”江欣放下手，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地板，“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要想多久，林恍不敢问，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问。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乖乖闭嘴，接受母亲的质问与责骂。
“先这样吧。”江欣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来，“你待着吧，我回去了。”
没有质问，也没有责骂，他的母亲得到了答案，竟然什么都不打算说，就准备打道回府。
“妈，您——”林恍试图挽留。那么远的路，那么深的无助，他不希望母亲独自忍受。
“我不想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江欣义正辞严地告诫林恍，“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注意避孕。不要因为你们都是Omega就掉以轻心。孩子的事情，必须要慎重。”
“啊，哦。”林恍张口结舌，磕磕巴巴地答应道，“我、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江欣用他们习惯了的语调，缓和着尴尬的气氛，“不用送我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脑袋疼。”
“抱歉……”林恍也想用玩笑的语气进行回复，奈何他做不到。他此刻的情绪只有难过与内疚。
江欣很疲惫，没力气说宽慰人的话，她拍了拍林恍的肩膀，转身走出房间。
自己是怎么坐到床上的，又在床上坐了多久，林恍全然没有印象；手机在他旁边响了许久，他也像没听到一样，迟迟没有理会。
直到猛烈的拍门声传入耳中，林恍才蓦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起身去开门。
拍门的是管理员。他打量着林恍，担忧地问：“林同学，你还好吧？”
“啊？我没事。”林恍茫然地看着管理员，“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我找你没事。”管理员解释道，“是你朋友打电话说他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让我们过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
朋友？电话？林恍这才想起被自己无视半天的手机。
“我……睡糊涂了，没听到手机响。”林恍干笑道，“抱歉啊，让您担心了。”
“真没事？”管理员年近半百，眼睛略花，但是阅历丰富，眼光依旧敏锐，“是不是刚才和你母亲，谈得不大愉快？”
笑容僵在林恍的脸上，他窘迫地低下头：“让您猜着了……”
“唉……”管理员伸出手，轻轻拍着林恍的肩膀，轻言细语地劝说道，“这次没谈好，下次再好好谈。母子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为了你的母亲，也不要想不开做傻事，知道吗？”
“知道。”林恍说，“谢谢您。”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的朋友吧。”管理员说完，哼着小曲，转身而去。
朋友？他的哪位朋友呢，会关心他到这种地步？
看到未接来电人的姓名之前，林恍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是顾思义。也就只会是顾思义。
他立刻向顾思义发去视频通话的申请——申请瞬间就被同意了。
“你没事吧？”
顾思义的声音很焦急，林恍听着却觉得很是平静：恋人的关心，抚平了他心中名为焦虑的褶皱。
“没事。”林恍没心没肺地笑着问，“你怎么有我宿舍管理员的电话啊？”
“学校网站上找到的。”顾思义表情严肃，脸上没有半点的笑意，“阿姨和你说什么了？”
提到江欣，林恍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向顾思义说明自己的情况。
顾思义隔着屏幕，关注着林恍，默默地等待，不进行催促。
“我妈来宿舍找我了。”
顾思义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
林恍接着往下说：“因为我之前问她有没有兴趣当奶奶，但是没有跟她说为什么这么问。她等不及我回去当面进行解释，于是亲自过来审问了。”
“你……跟她说了？”顾思义难以置信地问。
林恍点点头：“说了。”
顾思义向前倾身，缩小自己与手机之间的距离：“她怎么说？”
恋人急切的脸庞过于可爱，林恍不禁勾起了嘴角：“她说——”
顾思义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林恍笑道：“注意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