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yAn光是淡的，一如她眼里失焦的光。
她坐在靠窗的轮椅上，披着米白sE薄毯，头发因药物与年岁而失去光泽，剪得极短。手腕上还绑着绷带，像刚被阻止过自残的人——而她的确就是。
方婉瑜，曾是JiNg神病院最年轻的心理课教师，现在却是院内的一名患者。
「方nV士，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心理师，陈薇。」
年轻的nV医师递上一份记录档案，笑得礼貌却有距离：「她未来会在这边协助疗癒课程，如果你愿意说话的话……我们都很乐意倾听。」
老妇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慢慢转头，注视着年轻的陈薇。那双眼睛浑浊得像积水的玻璃缸，却又突然透出一丝奇异的清明。
「……疗癒课程？」她轻笑，声音沙哑而沉缓，「真怀念啊。以前我们不叫那个……我们叫它乖乖课，让孩子们学着怎麽当乖孩子，好被放出去。」
陈薇尴尬地点点头。气氛有些不安。护士示意她可以离开房间，只留下录音笔。
门阖上後，老妇人依然看着窗外，像在等一种不存在的天气。
沉默大约持续了两分钟，然後，她突然开口。
声音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拖过来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还没学会飞的小nV孩——她一出生，就没有名字。」
她出生在没有哭声的夜里。
医院的灯光闪了一下，产房外的走廊刚好断电了一瞬。
父亲沈柏源，是一位神经外科医生，专治头颅与错乱。他不相信情绪，也不相信「nVX的脆弱」。
母亲叶毓真，曾是一名钢琴家，有着极为敏感的神经和微妙的气味辨识能力。但在这场生产中，她Si去了。
那年冬天，报纸上写着：「知名钢琴家叶毓真，难产过世，遗下一nV。」
但出生证明上，填的是「男」，名字则是——沈理。
「理」是秩序、理X、正常的代名词。
他不允许这个孩子成为「悲剧的延续」。
所以他把她当作男孩养育，从不让她穿裙子，从不让她哭，从不让她问母亲在哪里。
她的童年是沉默的。
不是寂静，是被强迫沉默。
她不许尖叫，不许叹气，不许问「为什麽这世界这麽冷？」
她第一次杀东西，是五岁。
邻居家的狗，太吵。她父亲在开刀，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发火，就让牠闭嘴。」
她听话地把狗抱进地下室，用绳子勒住它，等它不动了，再把它身上的毛剪掉，一片一片地收集起来，想拼成一张毯子送给父亲。
「我让牠不再吵了，爸爸。你会开心吗？」
父亲没有开心。只说：「你疯了。」然後报警。
但他没有承认这是「他的nV儿」，所以社工记录上写的是：「父不详，母亡，行为异常。」
她被收容、观察、送入了「未成年极高风险JiNg神监护病房」。
那一年，她六岁。
再回到现在。
窗边的老妇人闭上眼，似乎累了。
「那个孩子……她很会拼图。她最喜欢的，是拼人的表情。」她轻声补上一句。
「她会坐在床边看护士换班，看谁是害怕她的，谁是假笑，谁是真的看见她的……」
她歪了歪头，像在回忆某种很难形容的感情。
「你知道吗，陈医师？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
她笑了起来，声音竟带着一点青春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