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盛乐上海:白玫瑰的绝调 > 第十四章〈双影交错〉
    盛乐门的灯光璀璨,乐队正在试音,舞台後的幕布轻轻晃动。楼下的观众席早已坐满,充斥着期待与喧哗。

    明珠正坐在更衣室的镜前,身穿一袭银白sE缎面旗袍,贴身剪裁g勒出纤细的腰身,旗袍上绣着细致的梅花纹,随着灯光反S出冷冽的光泽。她的黑发高高盘起,发间cHa着一支镶着碎钻的珍珠簪,耳垂上垂挂着两颗白玉耳坠,随她轻轻转头而微微晃动。

    她一边描着眉,一边深x1了口气。今晚的演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早已准备多时,选好了曲目,练好了每个转音与姿态。这将是一场属於她的夜晚。

    她要站在灯光下,成为整个上海最明亮的星。

    当明珠正要往脸上扑粉时,就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明珠姐,老板要你先别换了,今晚的主角……换人了。」说话的是主厅的场记小胡,他喘着气,眼神闪躲。

    她怔了一下,粉盒从手中滑落,摔在地毯上,碎成一地的细末。

    「什麽意思?」她站起来,声音发抖。

    门外的小胡支支吾吾:「是杨老板亲自吩咐的……他说今晚让曼丽顶上,你……休息几天,今晚不用出场了。」

    这,是惩罚吗?

    她当然听得出这些说法背後的弦外之音。更何况,是她的父亲——叶庭光亲自g涉的安排。

    那晚家中的对话仍像铅一样压在她心口——「你不退,便由不得你了。」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一点点变暗。不是没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麽快、这麽狠。她花了七年打下的江山,就这麽——

    但偏偏,是曼丽。那个她一手教起来的nV孩。

    她从来没让曼丽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挣扎,只教她怎麽站得稳,怎麽唱得准,怎麽把每个眼神都JiNg准送给第一排中间那个掌声最大的男人。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nV孩有天真的会走上她的位置。甚至,不需践踏就能站上去。只要——她一退。

    「明珠姐……你要不要先回休息室,我帮你……」

    「不用。」

    她开口,声音乾净利落,「你去忙你的事吧。」

    空气凝结了片刻。然後,是椅脚刮过地面的声音。那一瞬间,明珠的心底升起一GU无法抑制的愤怒,她迅速站起来,朝着後台办公室走去。

    「他凭什麽这样做?」她一把推开更衣室的门,裙裾沙沙作响,「这一场从头到尾是我排的,歌也是我挑的!」

    她闯进後台办公室,门还未敲就推了开去。里头,杨老板正和几名外客寒暄,见她进来,眉头微蹙。

    「杨总,这是怎麽回事?」当她走到老板身旁时,语气沉稳但不掩怒气。

    杨老板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些许玩味,但并不意外。

    「怎麽了,明珠?你不满意今晚的安排吗?」

    「你换角不跟我说一声?」她怒气压着声音,「那本来应该是我的表演——你临时让曼丽上台,是什麽意思?」

    「观众想看的是新鲜面孔。你唱得稳,但这不是你的夜晚。」杨老板依旧冷静,无所谓地笑了笑。

    「明珠,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里是盛乐门,不是单一的舞台。我们需要多样化。曼丽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最近她这几场的亮相,b起你来,确实新鲜得多。」

    「新鲜?这麽说来,我的表演就是过时了吗?」明珠咬紧牙关,眼里泛起从未有过的屈辱与怒意。

    「不是这个意思,明珠。你一直都是我们的主力。」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们需要调整,让更多的观众进来。」杨老板的微笑没有变,却有些耐心消失。

    「调整?让我和曼丽互相竞争,这就叫调整?」她的声音变得更尖锐,眼中闪烁着不安的情绪。

    「明珠,冷静点。我让曼丽上场,这是公司的决策,不是个人的决定。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但这不是你私人的问题。」杨老板皱了皱眉,语气中带有些许警告。

    「私人的问题?这几年你应该知道我为这个舞台付出了多少!你——」她的声音几乎带着颤抖。

    「明珠,够了。」杨老板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这不是你能置喙的事。」

    他的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挑战的威压。那一瞬间,她彷佛看见了这男人过去从未对她展露过的一面——权力与妥协下的冷酷。

    她心头一震,声音骤然停下。

    「你父亲昨天来找过我,」杨老板语气低沉,像是无奈地宣判,「他说得很清楚。你,应该让出舞台了。」

    空气像是瞬间被cH0U空。

    原来,连这也早已安排好了。

    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毫无知觉。她强迫自己站直,不让那GU快要溃堤的情绪流露半分。

    「所以,这不是你的选择,对吗?」她冷笑一声,「你怕他,胜过需要我。」

    杨老板没有回应。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表,像是暗示这场对话该结束了。

    「我了解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办公桌角,那声布料划过木面的沙响,在静默中格外刺耳。

    她步出办公室的瞬间,外头传来舞台管理的吆喝:「曼丽准备!三分钟後上台!」

    她脚步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远远的,她看到曼丽正站在走道尽头的幕後,灯光从侧面洒落在她身上,红sE的旗袍闪着细细光芒,像极了她几年前的模样——稚nEnG,却藏着野心。

    曼丽也看见她,先是一愣,旋即低头避开了视线。

    明珠站在原地,深x1一口气。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一刻崩溃——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被推下台时的狼狈。

    她缓步离开,步履优雅如昔,彷佛刚刚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只是,她眼里的光,再也不像以往那样柔亮。

    但在她转身离开前,杨老板喃喃说了一句,语气轻得像落尘,却带着渗血的冷意:

    「既然你要站上来,就要记得——这灯光,也能烧人。」

    —————

    另一边,盛乐门後台。

    「曼丽,准备了没?」场务小声催促。

    她轻轻点头,深x1一口气,把掌心的汗抹在旗袍裙边上。身上的玫瑰红缎面旗袍是杨老板特地叫人订制的,绣着金丝鸾凤,亮得几乎刺眼。这种衣服,过去只有明珠穿得起。

    曼丽站在舞台中央,随着她转身时,身姿便如火焰般晃动。舞台灯从四面八方打在她身上,把她衬得如红宝石般耀眼。观众席掌声如雷,花束接连抛上台来,有人喊她的名字,有人高声吹口哨。

    她在主厅那块聚光灯打下的舞台中央,玫瑰红缎面旗袍随她一转身微微摇曳,宛如燃烧的火焰。她的眼神镇定、气场十足,一开口便让原本有些躁动的观众安静下来。

    「灯影摇红谁在醉,胭脂未退心难歇。一寸春光一寸痴,谁知胭红是心事?」

    这首歌一开口就x1引全场,旋律婀娜中带着挑衅,观众先是一怔,继而爆出掌声。明珠那种雍容与诱惑的风情在她身上化为一种更年轻、冷YAn的魅力——不像模仿,更像蜕变。

    观众席前排有人低声惊叹:「这姑娘,怕是要超过明珠了吧?」

    「就是啊,唱功、样貌都不输,气势更是b人。」

    掌声接连响起,甚至b以往明珠登台时还要热烈几分。

    陈志远静静坐在昏暗的角落,看着舞台上的曼丽。他心里涌上一GU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每个眼神、每个手势都彷佛经过无数次演练,JiNg准得几近冰冷。那种熟练与流畅,不像是她从前的模样。

    她变了,变得太快,太顺利,甚至……太完美。

    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用力地把某部分的自己掩埋了。

    但也正是在那一刻,他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喜欢她。

    不是因为她今晚的光彩夺目,而是因为他知道,在这光影交错的背後,那个努力让自己不动声sE、压抑所有脆弱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她不是在舞台上取代谁,她是在撕裂自己的影子中,走上前去。

    当全场起立鼓掌时,他依旧没有拍手,只是静静望着她,那目光里,藏着惊异、疼惜,与……越来越难掩的情意。

    她微笑、鞠躬,举手投足间全是熟练与自信,然而在她完美的外表下,心中却悄悄升起一丝疑惑。

    今晚,这一切对她来说,似乎过於突如其来。

    杨老板站在舞台边缘,满脸笑意,眼中却隐隐带着几分得意,「好啊,曼丽,这才是盛乐门的明日之星。」

    她照常微笑,手捧花束,回应了掌声与喝彩,但内心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疑问:这一切真的是她应得的吗?

    表演结束後,曼丽匆匆脱下演出服,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心中却感到一丝不安。这场表演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为什麽她会站在这里?是否代替了其他人?

    她推开更衣室的门,快步走向杨老板的办公室。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问,却又无法忽视那GU从未有过的焦虑感。

    推开办公室的门,杨老板正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酒杯,脸上是从容不迫的微笑。他抬起眼,看向她进来,似乎早有预料。

    「杨总,这是怎麽回事?」曼丽语气沉稳,但心中涌动的不安无法隐藏。

    杨老板淡淡一笑,放下酒杯,目光轻佻地扫过她。「怎麽了,曼丽?表现不满意?」

    「不是这个意思。」曼丽紧握双手,心跳加速,「但是,这一场原本不是我唱的……」

    她话未说完,杨老板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开口,「这场本来是明珠的,没错。」他那平静的语气让曼丽愣了一下,「但她今晚无法上场,所以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就轮到了你。」

    曼丽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间,她才恍若惊醒,原来今天的表演,原本属於明珠的。

    「明珠……她?」曼丽低声问道。

    杨老板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冷静地解释道:「是的,明珠今天本该在台上,但她的状况不太对。你不用担心,这是公司的决定。」

    曼丽的心中掀起波澜,原来她只是被推上了这样一个位置,并非完全是因为她的实力或者演出。而她,也在这场毫无预兆的调整中,成为了替代品。她的心情有些复杂,难以言喻。

    「所以,我现在是替代品?」她抬起眼,直视杨老板。

    杨老板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完全是。你的表现很出sE,这也证明了你的实力,只是……今天的安排是公司的决定,希望你理解。」

    曼丽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她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今晚的表现是成功的,但她心中却始终不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选中,还是只是站上了舞台的替代者。

    她深x1一口气,低下头,收拾起自己脸上的笑容,选择了沉默。今晚,她的成功,似乎并非完全属於她自己。

    她不敢回头看,只怕看到明珠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她知道,明珠一定不会原谅她。

    她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她想为明珠讨回公道。毕竟,明珠才是那个应该站在这里的人。她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明珠应该有她的位置,她才是当之无愧的。」

    杨老板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变得冷淡,语气也隐含了一丝威胁。

    「曼丽,别闹了。这里不是你能讲情分的地方。」

    他慢条斯理地走近,停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这麽多年了,你藏得不错。我记得,从前那个穷得连鞋都穿不起的小丫头,好像不叫曼丽吧?」

    曼丽猛地一震,心脏像被什麽攫住般紧缩起来。

    「小花,这些年,你藏得倒是乾净。换了个名字、披了身缎子旗袍,就真以为自己是什麽人了?」杨老板轻轻晃着酒杯,目光冷淡,语气却慢条斯理。

    那个名字像刀子一样划开她的防备。小花——那是她还没长开、脚上裹着泥巴、在村里跑腿送水时人们对她的叫唤。

    杨老板看着她脸sE变化,嘴角g起一抹冷笑,「我知道你家在哪,乡下的破瓦屋,父亲好赌,赌输了就打人,几个哥哥没一个管你,家里一年也吃不上几回热饭。那年雪天,你娘捏着你的下巴问戏班要不要收人,两块银元,一口价,你记得吧?」

    他向前一步,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是明珠把你从那种地方捡回来,教你怎麽唱、怎麽笑,怎麽成为舞台上能被人记住的曼丽。这些年,你学得不错。但——」他的语气忽然一沉,眼神如刀,「人前人後,别失了分寸。」

    他靠近她耳边,咬字清楚,一字一句道:

    「你已经不是那个在街头捡回来的nV孩了……但如果你再敢忘记自己从哪里来,我会让你——变回小花。」

    最後四个字像铁钉般钉进她心底。说完这句话,杨老板不再看她一眼,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搁回桌上,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低沉却沉重。他的背影沉稳有力,像是完全不担心会有人忤逆他的安排。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阖上,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曼丽站在原地,彷佛整个人被钉Si。手指在颤抖,她不知是因为羞辱还是怒火。眼前的荣耀与掌声,彷佛突然全都变了sE,只剩那个被叫出来的名字——小花,在她脑中回荡不去。

    曼丽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时间连呼x1都变得困难。那个名字像一道霹雳,从她记忆深处劈开多年苦心遮掩的裂缝。她不愿再记得那段日子——满身泥泞、肚子饿得打结、夜里蜷在戏棚角落,听着隔壁nV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声。她一直在努力忘记,忘记母亲在戏班老板面前压低的声音。

    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说出一句话。眼前这个男人,掌握着她站上舞台的命运,也握住了她不愿示人的过去。

    —————

    舞台的掌声早已散去,观众席也恢复沉寂,盛乐门的霓虹灯仍闪烁不止,映照着夜sE中的孤寂。

    曼丽穿过走廊,走得b往常更慢。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回音像某种低语,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低着头,手紧紧握着,像是怕自己崩溃似的。眼角的妆已经花了,却无人敢提醒。

    她走到後门,推开那道通往後巷的小门。夜风立刻灌入,夹带着雨後未散的cHa0气,还有一丝烟草味。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传来。

    「曼丽?」

    是他。

    他站在街边的汽车旁,身穿深灰sE风衣,手里还拿着刚买来的桂花糕。他小跑跑来,看清她的样子後,神情变得凝重。

    「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曼丽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料到这个男人会在这里出现。

    「你怎麽在这里……?」

    「我想等你下场。今晚的演出很好,我以为你会开心……」陈志远语气一顿,见她神情恍惚,眼里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她低下头,声音像落在湖面的一滴雨。

    「我真的是替代品吗?」

    志远愣了一下,只是轻拍着曼丽的背。

    他静了一会,走近一步,语气轻柔却坚定,「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曼丽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车内灯光亮起,映出她脸上的疲惫与泪痕。他的手指在她肩头停了半秒,轻轻一按,带着难以忽略的温度。

    他低头凑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x1的热气。两人的脸近得几乎可以碰上,她轻颤了一下,没有闪躲。志远也没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里有种压抑许久的东西,正在悄悄b近边界。

    空气变得沉重而微妙。就在那几秒的沉默里,什麽都没说,却好像已经说了太多。

    他终究只是轻轻替她扣上扣环,动作慢得像舍不得离开。

    车子驶离盛乐门,窗外霓虹倒映在玻璃上,一如心底那些混杂的情绪。

    —————

    车子停在江边长堤,远处万家灯火,与江面上斑斓霓虹交织闪烁。桥上车灯如流星一样划过,江水轻拍堤岸,城市的喧嚣彷佛被这片水光x1走,仅剩风声与彼此的呼x1。

    曼丽站在岸边,披着志远的风衣,望着夜sE中的城市。

    「跟你在舞台上看到的光不一样吧?」志远忽然开口,语气低柔,「那里的灯是打在你身上的,这里的光,是整座城市为自己亮着。」

    曼丽没回头,只淡淡地说:「可是不管是哪种光,都不是我的。」

    志远一愣,听见她缓缓说:「我从来没抢过什麽,也没想抢什麽,可是……不管是那次的酒会,还是今晚的舞台,我都像是站在别人的位置上,享受着本不属於我的掌声。」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有一层雾:「你知道吗?我今晚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就是个替代品?」

    「你错了。」志远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坚定。

    曼丽抬眼看他,眼里有怀疑、有渴望,却没有勇气相信。

    「明珠才是真正的主角。」她打断他,语气却不是激烈,而是一种说服了自己的平静:「我决定去找她,不管她说什麽,我都要亲口说清楚。」

    她的声音微颤,却b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志远看着她,眼中闪过几分不舍与急切。他走近一步,像想阻止,又像说服自己接受她的决定。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他终於低声道,「只是……可不可以在走之前,让我说句真心话?」

    她望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他看着她,眼神一寸寸深下去:「我从不信命,也不信什麽命中注定。可我知道——谁不怕黑,谁就是自己照亮了自己的人。」他一步步走近她,「你是这样的人,曼丽。不是替代品,不是谁的影子,更不是靠谁成就的奇蹟。」

    她低着头,眼泪不知何时滑下来,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可我真的……真的有那麽一点点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值得被喜欢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这麽想也好……」

    她哽咽着说出来,那些原本压在心底的东西突然决堤。她的身T在颤抖,不是因为风,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被人好好地看见、相信。

    「你撑过的那些夜,练过的那些戏,流过的汗、忍过的委屈……那些都是光,只是别人看不到。我见过太多靠聚光灯活着的人,他们一旦离开舞台,就什麽也不是。但你不一样。你是走进黑夜,也能自己发光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没发出声音。

    他像是在压抑许久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眼神难得认真而脆弱:「我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也说过很多漂亮话,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人让我无法回头。」

    「我以为我不会被牵动,可你偏偏让我想留下,想停下来。」他笑了一下,却不是风流自嘲,而是低低一声:「你让我彻底输了。」

    曼丽愣住了。

    她原以为他是那种说完好听话就能转身离去的人,可这一刻,他眼里的情绪太真、太沉重,让她无法忽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伸手,轻轻替她拉好风衣,然後俯身、替她系上风衣内层的扣子。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x1。

    曼丽微微抬头,正好撞进他深沉的眼眸中。

    下一瞬,他吻了她。

    那不是急促或侵略的吻,而是带着克制、带着迟疑、又带着小心翼翼靠近的真实情感——他用尽全身的谨慎,只为不惊扰她的犹豫。

    她一开始僵住了,睫毛微颤,眼神瞬间空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情感撞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脑中一时什麽都没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甚至想後退一步逃开。

    但她没有。

    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迟疑,他的心跳——竟然也乱成一团。

    她轻轻闭上眼,没有躲,也没有推开。

    吻结束时,他慢慢退开,正想开口说什麽,她却忽然凑近,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那一下短暂得像羽毛落下,却让志远猛地一怔。

    他看着她,眼神瞬间变了。

    那一点小小的回应,像点燃了一根早已积压多时的引线——情感就此决堤,不再压抑,不再算计。

    「曼丽……」他低喃了一声,嗓音像是浸过火与雾,沉而烫。

    下一刻,他再度吻她,这次不再迟疑,也不再压抑。

    她没有再吓到,反而是紧紧地回应他。她双手攀住他脖颈,像终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风从江面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两人的心。

    霓虹的光在水面碎成一片片倒影,他们的身影在车窗与水面间交错,像这夜晚终於不再孤单。

    他不再是那个看起来从容的报人,她也不再是那个总觉得自己不属於这世界的影子。

    那一刻,她是她自己,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