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本只是想靠一会儿,没想到灵核再次启动。
不像之前那种恒定的同步光环,而是一种低频共振,像从灵魂内部缓缓推开的水波。
沈遥还没反应过来,镜核已悄然亮起一道不规则波形。
两人的灵频曲线在无声中短暂交叠,终端未发警示,只显示一行未标注来源的提示:
同步进阶层级──进入记忆梦域。
画面未经任何过渡地切换。
白念眼前一晃,发现自己蜷在某人膝边,鼻尖前是熟悉的咒纸暖香。
那是一间风雪未进的旧屋。纸窗染着年节的红,香炉隐隐,壁灯温h。
她低头看见自己变回了狐形,软软一团,尾巴蓬松得快盖住整张腿。
对面那人正在研墨画咒,笔走灵线。眉目冷静如常,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疲意。
灵山深处道场寂静无声。
夜雪未落,风也停了。结界外仍是万岭皆寒,而道场内灯火微温,一方灵炉吐着青烟,咒火未熄,炉边香气含甘。
除夕夜,山下万家灯火,人间焰红如cHa0;而在这山顶封境中,只有她们两个值守。
沈遥席地而坐,一袭剑使外袍半敞,长发高束,袖口叠叠铺着三层阵纸。她正在记录年度灵咒改动,笔尖细细g画灵纹交接点,额间偶有薄汗渗出,眼神却一刻未乱。
她的膝上蜷着一只白狐。
小小一团,刚能覆住她半个膝盖,呼x1时腹毛轻动,尾巴像毯子似地卷着自己的後腿,也卷着沈遥的腕。
沈遥写咒写到一半,白念忽然蹭了一下她的手腕,柔软的狐尾一抖,正好扫过她手背。
笔锋一滑,灵线画歪,阵文一小段裂开。
她没动声sE,仅低头看那小团白毛:「你再闹,我就把你塞进酒瓮封三天。」
白念没有回应,只用爪垫轻轻拨了一下沈遥的袖角,像在说「不怕」。
她把沈遥那张未写完的咒纸偷偷翻过来,在纸背最角落,以小爪尖沾了香墨,歪歪地写下两个字:
念念。
她不知道那字会不会被发现,只知道写完那一瞬,心里像开了一朵温热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沈遥一眼,那人眉眼低垂,全神贯注,一笔未误,仿佛她的存在,早就融进了这些符线之中。
就在这时,角落的咒炉忽然「噗」地一声轻响。
火焰像被什麽东西扫过,晃了一下,烟线突然断裂,往上飘的轨迹也出现轻微震荡。
沈遥笔一顿,眼神微凝。
她把手中阵纸稳住,轻声道:「有灵气扰动。」
她抬头望向窗外,眼神收紧了一寸。
狐儿也不动了,耳尖立起,尾巴下意识地紧紧缠在沈遥手腕上。
夜愈深,灵山道场外的结界忽然一黯。
照墙上的灵灯同时熄灭,咒纹闪烁间,一道无形的低频波穿过灵域。
白念耳尖轻颤,睁开眼时,整间屋子像被无声的水慢慢浸Sh,空气压得她心跳都放慢了半拍。
下一瞬她听见了哭声。
不是rEn,不是兽类,而是婴儿的低泣。
细细碎碎,从窗外雪松林後传来,声音极远,却像直接在骨缝中发响。
她下意识探头往外,只看到结界外的影子异常错位。
正要走出门口时,後颈一紧,被人一把拎了回来。
「别动。」
沈遥低声道,剑已出鞘半寸,剑气冷得像霜斩风骨。
她手指连动,立下一重灵禁,封住咒室外层,回身看向狐儿:「在阵内等我,哪儿都不准去。」
白念抿着嘴没说话,尾巴轻摇一下,像是答应了。
沈遥没再说,转身推门而出。
狐儿却没守住承诺。
她藏身於屋檐上,隐着气息,小心地跟着沈遥脚步。
结界边缘的灵石灯已全熄,咒火未起。风静得可怕,四下无声。
就在东侧第三柱灵塔後,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那不是走来的,是现出来的像是从夜sE中被谁剪下来,贴进这段现实。
一身灰衣,衣摆极长,拖地如雾。立於树下,肩上披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灵障光层,内里隐隐泛动。
他怀中抱着一团黑sE的东西,像是婴孩,又像根本不是什麽活物。
他的气场很安静但那种安静,不是宁静,而是一种过於「乾净」的灵场剥夺感,周遭连灵息都彷佛被cH0U离。
地上有一圈白灰,像是被瞬间烧尽的符骨。
其间掺着几块尚未碎完的小鞋壳、发束、铜铃碎片。
白念躲在石後,连耳尖都不敢动。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灵场。不属於人,也不属於妖,更不像灵族。
沈遥已在前方停住,握剑未动,眼神却b白念更沉。
那人没抬头,只是站在那里,轻声开口:
「生魂最软,除夕最好取。」
声音低到近乎呢喃,却像灵压穿耳,让白念心口突突直跳。
他微微偏头,像注意到有人来了,但语气仍平淡至极:
「不用你们送来,我自己取。」
说完,他怀中的「婴灵」忽然轻声啼哭。
那声音像是从地缝里裂开来的,不属於活人,也不像Si灵。空气骤冷,灵息宛如被一口气cH0U乾,连周围的雾都冻了一层薄冰。
沈遥眼神一凛,脚步一转,身形倏地前掠,剑气在袖中隐启,直b那怀中黑影而去。
她是要抢回那尚未完全被夺的魂。那是活的,是未定命的灵,不该就这样被夺走。
但灰衣人影像早知她会动作,仅仅轻偏了头。
那一眼极冷,却不含敌意,也没有防御,只像是静静告诉她:你来不及了。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如尘影崩解,在风中无声消散,像从未存在过。
地上只余一根灵骨未燃尽,细如发丝般的纹痕刻在骨上,苍白冰冷。
其上,赫然写着一个字:
「玄」。
沈遥没有说话。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骨,静静用剑尖将其刺入地底,封了一层静咒。
回身时,她看见白念从石後探出半个头,眼神发白,尾巴颤得像风中残丝。
「你看见了?」
她问。
白念没答,只一动不动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那是恐惧,还是本能。只是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这个人不该存在於任何记忆里。
可她记住了。乾净、准确,连那声婴哭都刻得极深。